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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荷花池,一位公子在荷花池画画。

现在是春天,荷花池就是些水草,没有多美的光景,但柳博衍已经一连画了两天了。

万年也真够倒霉,本来她打算到家晚上就把柳博衍结果了,可遇到了柳博衍的妻子——柳李氏。

大晚上的敲开她的门,柳李氏还硬是要说她是个狐狸精,告诉她别痴心妄想。

她不就是比她年轻点漂亮点吗?

但她又不能说,她不是来谈情说爱,她是来杀别人家丈夫的。太直接了不好。

而且,她天天化的浓妆,把原来清新的五官都遮住了,像什么狐狸精,明明像头花猪精。

柳博衍虽然长得不错,但文不及她哥,武不及京墨,论雅比不上冰阳的温雅,也比不上京墨的清雅。说实话,柳博衍和他们两个一比,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柳博衍最大的优点应该是他的身上有一种静,那静像春天的风穿过竹林,清澈干净,像一片竹叶缓缓进浅草绿的茶水,柔美得很,那是身上没有沾染血腥的人才能拥有的。

他们三个都没有。

京墨那种静来自于一种死寂,还有是他与生俱来的,不会因为他杀戮太多而发生改变。

哥哥的静来自于他的涵养和学识,他的静里是动,运动才是稳定的静。

柳博衍就像一块美玉,可人总是这么复杂。

如果,没有他们这些杂碎,现在姐姐应该跟她曾经的恋人恩爱有加,早已经儿女满堂了吧,又怎么会后来死了丈夫和孩子,还在那样美好的年纪选择了终结一切。

他们犯了错,却让她姐姐这个无辜的人赔进去了一生。

帝都第一美人千水千纱就这样草草了结了本该美好的一生。

呵。

多想无益。

万年撑着下巴看着凉亭顶端上的两只大肚子尾巴点呀点的画眉鸟,低头把多出来几倍的衣服洗干净。

看着荷花池里的小鱼,在她的脸上身上游来游去,在水草里、在天空里穿行,挺开心的样子。

这么快乐的鱼,真让人羡慕,味道应该不错吧。

万年笑得眉眼弯弯,伸手去逗弄小鱼。

那些小鱼起初害怕,后来胆子就大了。

以后,她要抓它们就方便多了。

炸面鱼不错。

这里离帝都不远,就在帝都周围,可这偏僻地很。

晚上,柳博衍似乎和他的妻子大吵了一架,柳博衍匆匆摔门而去,柳李氏估计在房间里嘤嘤哭泣,万年表示对此并不关心,太远了听不清。

其他的下人都睡着了,她在一个偏僻的小院,没人也落个清静,在葡萄架下磨刀。

想起黄昏时她无意听到一个消息——柳李氏怀孕了。

万年磨刀的手一顿,试一试刀口锋不锋利,一下手指就被刀口舔破了。

如果,她杀了柳博衍,柳李氏就是孤儿寡母,他们的孩子就是遗腹子。

如今,她居然有点负罪感。

她满手罪孽,难自赎。

滴出的血,顺着白嫩的指间在眼前滑落地上,被大地慢慢吸收,过了一会,泥土发生松动,一只肥肥胖胖的虫子冒了出来,到处爬动,慢慢爬着爬着就不动了,卷成一团,然后破茧成蝶。

蝴蝶飞到带血的指间,亲吻着葱白的手指,缓缓飞走,消失在夜色中。

一甩手,一串血珠飞了出来,万年拿起匕首回屋子去了,一会跑到院子里看天吹风,手指飞扬,悦耳的箫声传去,幽远宁静,朦胧如诗。

破旧的院门被一只带着酒味的手推开,院中一盏灯笼,一位美人淡淡回眸,眸中似乎有星河在流淌,继续吹着箫,似乎不被来人干扰。

那个温柔的眼神瞬间如最重的烈酒刺痛了喉咙,让他回忆起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女人。

“千……纱。”

柳博衍痴痴地喊着,嗓子沙哑不成声,伸着手想要触摸,却又害怕面前的人如烟如雾一碰就消失了,他像一个渴望得到救赎的教徒。

万年高高跃起,轻轻落到围墙上,半张脸陷在阴影里,明亮的眼眸冷冷地俯视着地上的人,箫声化在风里继续吹着未完的曲子,乌黑的发丝在夜风中舞动,清凌凌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她不想仇恨成为她生命的全部,杀戮也不是她嗜好。所以她没有心急地马上杀掉柳博衍。

这么好的夜色,可不能白白辜负了。

那月光里诡异美丽的人影,两只蝴蝶盘旋飘飘的白衣起舞,整个人有着说不完的纯净温婉与洒脱,还有一股子的冷藏在黑暗里犹如鬼魅一旦展露就会取人魂魄。

柳博衍望着,醉了酒迷迷糊糊喉头哽咽:“千……纱,你……一定在怪博衍。”

她是帝都的第一美人。

他是粮食商贾柳家不起眼的二公。

她的眼神从未有过一点落到他的身上。

她是高高在上的明月,她是他永远无法触碰的期待。

一曲罢,万年从月光中跳下来,“千……纱,她已经死了。”

梦境破碎,柳博衍笑得悲怆:“哈哈哈哈,死了,她死了。”

她怎么会死,她明明活在他的心中呀!

万年皱眉,压抑着心中瞬间被挑起的怒火:“那一天,你们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柳博衍痴痴地看着万年,“嘭!”一声双膝重重的跪在地上,想要拉万年的衣裳,似乎又怕亵渎了女神,只是红着眼睛:“对不起……对不起……千纱……对不起……”

都说人相处久了,会长得越来越像。

大概她和她姐姐还是有一点点像吧。

否则,柳博衍也不会认错。

“是博衍……鬼迷心窍,博衍罪该……万死。”

“博衍……不该喝酒……也不该起了贪念。”

酒精的麻痹放纵了人的欲望,让他亲自得到了堕落的快感,还有愧疚。

“怎么……柳博衍你们很高兴吧?终于把她染的跟你们一样肮脏龌蹉,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呀?”

万年忽而娇俏一笑,语气听起来轻松,却字字诛心。

“嘻嘻,帝都第一美人的滋味了还妙?”

柳博衍急得眼泪都出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想……伤害你的。”

“可你还不是伤害了。人都死了,现在懊恼又有什么用呢?”

万年弯下腰抚摸着柳博衍的脖颈,言笑晏晏,笑得冷、艳、魅,语气像一个魔鬼,似乎一低头就能亲吻到他一样,她循循善诱,“千纱……她死了……她好孤单……”

“所以……你能去陪陪她吗?”

汲取仇恨长大的人,谁不是别人眼里的正常人,自己心里的疯子?

一把匕首在漂亮的指间不停地旋转,一只蝴蝶挥舞着翅膀影子落进她幽深的瞳孔,让面前的少女瞬间美得不像真人。

柳博衍恍恍惚惚知道这是梦,可他不愿意醒,他似乎已经有十一年没有见到千纱了,她连噩梦都不曾施舍过他。

万年笑着把雪亮的匕首从上往下猛扎下去,“男人的鬼话……果然不可信。”

柳博衍瞳孔一缩,手捂住肩膀上的匕首,伸出带血的手想要抚摸万年,却只敢虚虚放在一旁,“原来……是千纱……回来找博衍了呀。”

“对呀……我回来找你了,可你娶了别家的女子。”

“那博衍……马上休掉她。”

又是一刀下去,不致命,血却染红了柳博衍的衣裳。

万年的声音轻到似乎只是呢喃。

“我平时最讨厌没有担当的男人。喔,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夫人怀孕了。”

万年匕首一路向下,终于抵到某处,匕首一寸寸深入,“万恶之源。”

“你现在的孩子活得好好的。”

“可你知不知道千纱还怀过你的孩子,只不过他已经死了。也不对,不知道是你们谁的孩子。”

柳博衍的表情这才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双手捂着脸痛哭,似乎陷入了某种无法自拔的情绪。

万年在柳博衍身上擦擦手,站起来,语气轻飘飘的:“既然你那么喜欢千纱……怎么又娶了别人?”

继而有些癫狂,双眼猩红一片,笑得邪气森冷:“既然愧疚,何不以死谢罪?”

柳李氏赶到时,气势汹汹准备捉千重樱这个狐狸精,却发现孤院,灯笼落地烧得只剩一堆废墟,而她的夫君心口插了一把刀,自缢在了房梁上,嘴边挂着类似于满足的微笑,脚上穿着两只精致的绣花鞋,那绣花鞋上朵朵清雅素净的百合,硬生生被鲜血染成了壮丽。

柳李氏一声尖叫,恐慌沸腾在大脑,跑过去抱着那冰冷穿着绣花鞋的长腿,声声凄苦:“博衍……博衍?”

“啊!柳博衍……你给我醒醒?”

转而面目狰狞,一双猩红的眼睛四处找寻,抽出侍卫的剑一通乱砍,歇斯底里地狂吼:“一定是千重樱!千重樱——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你出来!你出来!”

似乎响应她的召唤一般。

黑暗里显露出一张脸,轻纱遮面,曼妙的身影慢慢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似乎她天生就适合在黑暗中藏匿,像暗夜里的幽灵,声音似乎非常愉悦,“找我?报仇?”

柳李氏吓得一下子跌坐过去,剑“哐当”一声落到地上。幸好丫鬟扶住了她,“千——重——樱,你不得好死。”

喊完又觉得害怕,打起一家之母的底气。

“你们谁杀了她,赏五两银子。”

“啧啧啧……这么暴躁可不好。”万年提起重剑眨眼间就把侍卫杀个片甲不留,轻纱上染了一丝鲜血,像点点红梅一样妖艳瑰丽。

她说:“孕妇脾气可不要太暴躁。”

她要杀她如探囊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