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大将的脸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他亲率战车部队冲锋，就是在协同作战之中，很明确地知道周军的远程攻击杀伤力很大，而他们的速度，以及战车的防御力，可以减小这一类的伤害，结果果不其然，仓促之下的朱雀营，就像是小孩子在放烟花一样可笑，除了吓吓几匹马，几乎没有杀掉多少人。
但是当看到像是乌云满天一样的弩矢射过来之后，他才在心中升腾起一丝惧意来，周的连弩有着严密的保密措施，直到现在还没有国家能够彻底仿造，而它们的杀伤力，也的确是不容小觑。
但事已至此，骑虎难下，他亲自带头冲锋，就是要给全军作一个榜样——一鼓作气，趁着周军来不及反应，一举将他们击溃，不要给他们喘息之机！
所以他只能够硬着头皮继续前冲。
身侧，被冲垮的周军步兵二三十人被他们呼啸而过。
他一矛挑中了一名正在后退防守的步兵，将对方挑翻在地。
周军不过如此，他这样想到。
而当此时，密密麻麻的弩矢已经奔腾不息地到来。
在这些杂乱无章的声音之中，他隐约听见了闷哼和惨呼，不远处的几辆战车很迅速地失控，上面有被弩矢射中的蔡国人翻倒在地。
他的脸色阴沉了一些。
“嗖嗖嗖”，很快，他所在的地方也被正在前进的弩矢笼罩，他身体一侧，避过一枚，却听到旁边发出惨呼，原来持弓的甲士被射中了。
他迅速低头看了一眼，那名甲士并不是致命伤，倒在战车里，正在痛苦地捂着伤处，弩矢的威力很大，已经进去了一半。
没有时间和精力多管对方，他很快地从战车上捡起掉落的弓弦还有箭矢，弯弓搭箭，带着满眼的怒火朝着远处射箭。
但是连弩的射程很长，相应的，对于他手里面的弓箭来说，远处的敌人就显得太远，他射了两箭，虽然距离目标很近了，却还没来得及到达，就在目标前方坠落在地，插进了土壤之中。
于是他转变了目标，只要是周军，不管是谁，谁距离他近，他就射谁。
伴随着七八支箭矢射出去，两名周军步兵被射中，其中一人直接中了致命处，倒地身亡，但是另一位却只是轻伤。
箭矢已经用尽，但是主将的英勇和转瞬之间命中二人，让冲锋的战车部队士气高昂。
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喊杀声，陈、蔡两国的部队已经和周军战成一团，周军在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汇聚成阵列严密的整体，他们觉得胜利终将属于自己！
当战车部队冲到近前的时候，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不过蔡军主将觉得这是值得的。
他看到，现在，最终挡在自己面前的，是步兵方阵。
厚重的盔甲、铁面具、长戈。
他认出来，那是周武卒。
他戏谑地一笑，因为面对战车这样不可抵挡的战争机器，即使是他们在连弩的攻势之下损失了那么多，也不是区区步兵就可以支撑得住的。
“周武卒吗？”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就算是周武卒，也终究只是步兵而已，你拿一群步兵来抵挡我们的战车，无异于蚍蜉撼树，谁人挡我？”
双方更近了。
十丈。
五丈。
三丈！
……
战车上的甲士拿着长矛往前刺去。
有风起。
那样的风和自然界的风相对而去，所以，绝对不是自然之风。
甲士看过去，看不到对面甲士——周武卒的脸色，但是却看得见铁面具上露出来的那一双眸光。
就像是刀光一样。
于是他的长矛还没有刺到尽头，便听见了战马的哀鸣，还有战车轮毂碎裂的声音。
是的，是轮毂的碎裂，在这样快速的旋转之下，原本所有的伤害都会放大。
他刺出去的长矛一直到达距离的极尽处，都没有落到实处——
他连同战车，还有战车上其他的甲士，一起栽倒在地，却并没有翻滚出去，因为相对而来的风再次袭近，他只是感觉似乎是有什么尖锐的物体刺中了自己的胸膛，阻止了自己的身体因为惯性力还要继续前冲的可能。
疼痛感在一刹那之后才诞生，那样剧烈。
随后，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话来，瞳孔开始放大。
蔡国主将在遇到周武卒的那一刻，才感受到了强烈的悚然。
他之前从来不认为凭借步兵的血肉之躯，再加上即使是非常厚重的盔甲，还有长戈，便可以抵挡住作为战争机器的战车的冲锋。
虽然他们已经在冲锋的过程中，承受住了非常可观的损失。
一直到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想错了。
比起他们的战车，面前的这些重步兵，更像是战争机器。
他们的力量大得惊人，而且面对着战车的冲锋，就像是不带有任何的感情。
长戈的质量也是令人惊叹，他们挥舞着长戈，或者刺击、或者挑起，面对战车不断攻击，生生的硬撼。
战车就像是可笑的积木一样隆隆倒下，一片又一片。
即使是周武卒的某部分阵线被冲垮了，战车也会在深入进去不久之后依然逃脱不了分崩离析的命运。
在这一刻，主将对于背叛天子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
……
龙小擒着剑，剑上滴着血。
地面上好像是被清洗过——用鲜血清洗过。
横七竖八地倒着许许多多的尸体。
“陈共公”的目光垂了垂，看了一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
剑上也有着血，散发着弥漫的血腥味，而握着剑的手，长在果印的身上。
此时此刻，这名杀人无数的壮汉的眸子之中，满带着戾气和凶悍，看起来，他真的很想把面前的这个人一刀割下头来，而后撕成碎片。
但是他不能够，现在，敌人，或者说叛徒，只剩下了面前的这一位，其他的，全部都死了。
而他们这边，也只剩下了四个人。
八名战将，还有新秀龙小，一共九个人才，原本可以在疆场上面见真章，战个来来回回，可是却被敌人以卑劣的手段，杀死了五个，这样的损失，还有战友情的悲痛，让他瞪圆了眼睛，双眸布满血丝，心中痛并且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