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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琳琅扭伤脚,脸上涨的微红,一瘸一拐走上前来,他差点要爆裂的心算是暂时稳住了,可免不得又要心疼她吃苦头。但他这回铁了心,不能给琳琅好脸子,她恃宠生娇无法无天的性子非要抽抽紧才行。不然撒丫子乱跑,随时随地都能跑丢,即便跑得回来,可她身份摆不上台面,万一遇见陆府上的人,又该如何自处?“我若不来,怎知你们主仆二人胆子这般无法无天,半夜三更还不知回家!”

“夫君,这是生气了?”

纪忘川气呼呼地往回走,说道:“回家再说!”

琳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料想他这回是既担心受怕又生气,故意要给她立立规矩,所以才这般狠心不理她。静如恭敬地立在马车边上,小俩口吵架她上前规劝岂不是打岔么,还是谨言慎行地侯在一旁静观其变。

他前头走,琳琅错他半身慢慢跟着,到底胳膊扭不过大腿,心疼泛滥成灾,只好转身打横抱起来。琳琅抿着嘴偷偷笑了下,他照旧哼了声,把琳琅径直搬上马车,自己也跟随坐在琳琅旁边。大拇指和食指捏成圆状,放在嘴边吁了声,马车外的乌骓坐骑达达地跟在车厢后。静如识相地坐在外围的车板上,匀出私密的空间给小俩口算算账。

琳琅洇洇落泪,他抬起琳琅受伤的腿枕在自己的膝盖上,放平了语气问道:“哪儿伤了?”琳琅扭伤的脚踝往外移了移,他捋了捋思路,琳琅该不是遇上贼人,不然她羸弱之力无法脱身。“刚才语气是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关心则乱嘛。你同我说说,静如一转眼不见你,你到底跑哪儿去了?是怎么弄伤的?”

琳琅欲言又止,抬眼与他对视,水汪汪的眼中凝了层薄薄的水雾,雾里看花不真切,雾里看美人却越看越心疼。“我在丝线铺子买花线看到一名女子像锦素,就尾随其后怎么喊她都不应我,于是就跟着她拐进了暗巷子。谁知不小心扭到了脚,就这么一瘸一拐了。”

他紧张得捏把汗,锦素被他拔掉舌头送回玉堂春了,难道她死心不息还要作死。如果真是锦素作祟,她为何不与琳琅当面相见,难道她因对王世敬强掳琳琅之事心存内疚,故而不敢与琳琅对质?

琳琅不敢与他对视,垂下头心有戚戚然。陆从白不肯放她走,两人推搡之间不小心崴了脚,为了不暴露陆从白,只能讹个谎话圆一圆。琳琅还有另一层打算,虽说是虚惊一场,到底痛失琳琅的可能让纪忘川心有余悸,他一定会加派人手暗中看护采葛。她已经放消息给大将军府上的女眷,相信芙仪公主不日便会有行动。陆从白闹了这么一出,顺水推舟给了她施展苦肉计的机会。芙仪公主要是杀到采葛,她势单力薄不好对付,若是有纪忘川的忍受保护着,不至于吃大亏。

琳琅心觉凄凉,好生相爱,却非得到尔虞我诈的地步,不知道某一天知道真相后的纪忘川还会不会原谅她。

纪忘川轻轻脱去琳琅的翘头履,脚踝确实肿了些,琳琅肤质通透,稍有些乌青特别显眼。才一会儿工夫,脚踝处就显出肿块来。“这阵子不许出门,不然我只能五花大绑了。”

琳琅委屈地看他,说道:“夫君公事繁忙,即便休沐也不得见,上朝之后愈加不得空了。我若不出门逛逛,真真要憋死了。”

他默不出声,确实情非得已,才把琳琅困在采葛一方天地。他多想名正言顺让琳琅住在神策大将军府,给她将军夫人应有的尊崇,可眼下时机未到,连他都深感前途茫然。这段日子以来,崇圣帝越发昏庸无道,过去淫逸好色,昏聩狠辣,如今变本加厉,拿神策十二营军令响箭作赌注,只为了换得舞姬博一笑。不仅如此,硬塞了芙仪公主给他,于公于私,他都心灰意冷。崇圣帝再这般作践尉迟皇室的天下,恐怕盘踞各地的势力早已跃跃欲试,邵元冲便是其中最有力的竞争者。“熬过这阵子,我定会给你个说法。”

他从不轻易许诺,一旦成言,哪怕耗尽心力都会做到。

琳琅体恤他,颔首道:“夫君,不论将来如何,你一定要以保全自己为上。”

纪忘川闻言心颤,喝止道:“尽说些胡话。夫妻一心,生则同襟,死则同穴。”

他对琳琅口执一词略有担心,絮絮问询,丝丝细节都要琢磨,琳琅怕越说越错,只好佯装困乏,装着装着便真睡去了。而后两天琳琅脚踝受伤,纪忘川寸步不离陪伴,连大将军府都不再回去。

芙仪公主日日守望,新婚不足十日,可见到纪忘川一面的机会居然寥寥两次。她养尊处优惯了,自小被捧着手心上当成东海夜明珠般呵护。纪忘川不仅没有再现温存,反而连大将军府都未曾回过。

女人天生敏感,尤其是不受宠爱的女人。恰好纪青岚拨了香芹到震松堂伺奉公主,听说香芹在大将军府上做了五年工,不过是个打扫除尘的女婢,留在震松堂清理清理庭院亦可。芙仪这几日心火很旺,强按着情绪在明间饮茶,半夏两手虚拢成拳轻轻地给她捶背,她透过半敞开的窗子,看到香芹粗实的模样架着扫把看了就来气。

剪秋匆匆跨进高槛,脸色灰青,芙仪见状搁下茶盏。大将军连日不回,别说夫妻之礼,就是面都没有照见过。芙仪耐不住让剪秋去找蔓罗打听打听纪忘川的喜好,却不料蔓罗故意把话头往琳琅身上看,说得云里雾里,一派不好直言的样子,只说琳琅与香芹是手帕交,正巧香芹在震松堂侍奉,得来倒是不费功夫。

剪秋躬身侯在芙仪跟前,说道:“公主猜测不错,大将军连日不回家,这长安城里确实有个狐狸窝。”

芙仪气得扬手一挥,茶盏噗通脆裂在地,在房内伺候的女婢脸色惊变。剪秋把一众女婢赶出去,单独把香芹喊进堂。香芹没有见过世面,公主雷霆大怒,单薄的嘴唇翘得比天高,跌跌撞撞跪在公主跟前磕头。“香芹不知哪里做错了,还请公主明示!奴婢知错能改,请公主饶过奴婢这一次。”

芙仪被崇圣帝灌出一身臭毛病,过去在皇宫中死在她手上的宫女不计其数,如今屈尊出宫下嫁,纪忘川还让她吃这么大的哑巴亏,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杀几个人见血,她非得气炸不可。芙仪阴恻恻地笑道:“慌什么!我问你什么,你给我好好回答!答对了,答好了,饶你不死!若是答不好,擎等着喂狗!”

香芹慌忙点头应承,从未见过这阵仗,不晓得哪里得罪了公主,性命拴在裤腰带上了,眼泪哗啦啦流得比飞瀑还猛烈。

芙仪横眉怒对,说道:“听说,夫君过去在府上有个相好的,你可知她现在何处?”

香芹与琳琅交情不深,琳琅在府上时,相处尚算和谐,都是做工的女婢互相照应。前几日才从蔓罗口中得知琳琅回长安城的住处,她当与她八竿子打不着,如今却不得不把琳琅的住处供出来自保。

芙仪气得从榻上炸起来,恨不得一口气冲到永阳坊,把琳琅连人带宅子一把火给烧成齑粉。“来人!替我杀了那狐狸精!”

剪秋和半夏死命把芙仪拉住,她们跟在芙仪身边多年,自然了解芙仪火爆的个性,暴脾气来如风,任她撕心裂肺地骂了半个时辰。她冷静下来,阴鸷地看香芹。

香芹连忙磕头讨饶。“公主明鉴,香芹把知道的一切都供出来了!还请公主网开一面!”

芙仪走到香芹跟前,抬腿就是个窝心脚。“你的确是回答了,但你回答得不好,本公主很生气,挑断手筋脚筋,扔出去喂狗!至于你那个手帕交,容我好好想想让她怎么死才解气!”

香芹痛哭哀求,芙仪无动于衷,她破口道:“公主好歹是新妇,这般恶毒不怕被大将军知道吗?”

剪秋出主意道:“不过就是个女婢,还要起脸子来了!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指了人嫁了。”

芙仪一口恶气难以舒展,说道:“剪秋、半夏,随我进宫!”

半夏慌忙问道:“公主这是……要告御状?”

经半夏这一问才醒过神来,去父皇跟前咋咋呼呼一通哭告,难道她真想断了纪忘川的前程,要了他的性命?

芙仪气急败坏到了顶点,稍稍偷了两口大气缓过劲来,细想之下,大婚不足五日,就把驸马爷给端了,一则摸黑了皇室名声,她脸上挂不住,二则确实扑心扑肝地喜欢他,那么玉山标致的男人,被女人觊觎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芙仪公主问道:“那女的什么样儿?”

半夏搀着公主坐下,背后垫了软枕,说道:“男人喜欢的做不过狐媚样儿,公主千万不能放心上,不过就是露水夫妻,大将军玩腻了就回来了。”

芙仪精明地看了眼嚎啕的香芹,没好声气道:“你说,那贱人什么样儿?”

香芹这下犯难了,先头她如实回答惹得公主动怒,要把她拉出去喂狗了,这会儿万一再如实回答,那简直就必须车裂才能解恨。琳琅那天人之姿,即便出身高贵的公主较之她身旁一站,都得沦为野鸡。香芹颤颤巍巍说道:“一般。”

“一般?”芙仪抬高音量,不可置信道,“中庸姿色能把他弄得五迷三道的!这丫头信口雌黄,拽出去先打二十,等我回来再行发落!”

开发了香芹还是消不出氤氲在胸口的恶气,震松堂外蔓罗等候召见。芙仪怒骂道:“老夫人天天给我送助孕汤,这是膈应我呢!他儿子天天不着家,我喝得再多也白搭!”芙仪又转念一想,“成!不让我舒坦,下我面子!我也不能叫你们神仙眷侣!”

芙仪当即起身,换上百鸟朝凤金丝累线绣花裙,外罩上银貂皮大麾,奴婢随从随行煊煊赫赫地朝永阳坊去。

采葛地处幽静,经过幽深的巷子,尽深处便是采葛的正门,芙仪的车马停驻,半夏拖着公主的手臂踩在随从背上跨步下来。她举头望着匾额上笔力遒劲的“采葛”二字,她读过《诗经》,采葛二字出处“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联想至此,她不由心塞愈甚,好一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呸了声,甩了个眼色,让剪秋去敲门。门环扣得咚咚声,门房佟大爷没见过这阵仗,开门后都傻了眼。一派富贵人家主事奶奶打扮的女子杏眼怒睁地盯着她,身后站着一溜的侍婢随从,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佟大爷势单力薄想拦也拦不住。

芙仪今日来得巧,恰好是纪忘川休沐最末一日。他正在院子里舞剑,琳琅坐在廊下绷着架子绣花,好一幕郎情妾意,岁月静好的画面,却突如其来的杂音撕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琳琅猜到来人的身份,心里略有些紧张,到底也没见过这市面,只是该来的躲不过。

抄手游廊的墙上布了一排雕花木窗,大老远能看到芙仪公主带人冲进来。纪忘川微微怔了下,让琳琅回房去。琳琅淡然道:“夫君,公主是来问罪的,若是琳琅不现身,怕是不能叫她发狠解气。夫君一味护我,恐怕她更不能容我。”

纪忘川护在琳琅身前,“即便让她骂两句,我也舍不得。”

因着再有一两月就要年节,燕玉和静如正在后房清洗酱缸,听到二进院子闹腾,闻声赶来,恰好看到芙仪公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脸,顿时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这是长房抓奸的意思?可纪公子与琳琅情意绵绵,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玉人,怎么纪公子府上还有这么蛮狠派头的母老虎!

芙仪跨进院门,静如正好清晨泼水撒过石阶,脚下一溜步,赶巧半夏紧紧搀扶才没有在琳琅眼前跌倒,差点就灭了堂堂公主的威仪。

琳琅见芙仪,知晓她的身份,屈膝一福,纪忘川拱手虚礼,“公主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芙仪挑眉掠过纪忘川看错后他半身的琳琅,相貌流丽,眉眼清透,肤白如雪,较桃花粉嫩,若芙蕖明媚,她清雅地立在纪忘川之后,修长的银杏之下,两人站成了一副妙不可言的卷轴。她更是恨得后槽牙都痒了,这样都叫做一般之色,那何谓天人绝色!

芙仪正色道:“我与夫君大婚不过五日,见面不足两次。如今我若不来这里,岂不是连自己夫君长什么样子都要忘记了。夫君日日留恋芳草,可曾把我放在眼内!”

纪忘川不胜其烦,既然芙仪打正旗号是找他,那就随了她回去,正好放了琳琅清静。待她前脚一走,立刻差人给琳琅腾换地方,反正狡兔三窟,他神策大将军在长安城并非只有一处宅子。只是这一走,便委屈了琳琅,采葛的人会如何看待琳琅?他想明媒正娶给琳琅正主的地位,可到底情势比人强,免不得担待了外宅子的污名。

除非改朝换代,否则难以扭转,从琳琅嫁给纪忘川的那一刻起,琳琅心里就明白。如若不推翻崇圣帝当权,她一辈子都会压在芙仪之下。

纪忘川淡漠道:“我随你回去。”

芙仪气呼呼道:“夫君这话就好笑了,随我回去,还真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我是大江国的芙仪公主,竟然沦落到在贱婢的私宅里找男人的地步!半夏,给我掌嘴,看她没了姿色,还勾不勾得住爷们的心!”

半夏得令,跟离弦的飞箭,冲到琳琅眼前抬手一刮,还没有够到琳琅就被纪忘川推了个狗啃泥。“荒唐!我敬你是公主才随你回去!你若再放肆,别怪我不客气!”

琳琅不觉得委屈,忍着脚踝肿痛,反而把腰挺得笔直。芙仪见纪忘川护犊子似的不让人近身,她撒泼似的冲过去,琳琅不卑不亢道:“公主矜贵,琳琅蝼蚁,云泥之别。公主莫为了琳琅而失了身份。”

芙仪抬手要甩琳琅大嘴巴,却被纪忘川一臂格挡下,他的脸色瘆人,恍若白面修罗。他养外宅不思归,如今还对她动粗,罔顾圣上赐婚的尊荣,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什么行仁蹈义,岳峙渊渟的神策大将军,好修养都给狗吃了!

芙仪指着纪忘川的鼻子,恨不得跳上去刮花他的脸。“纪忘川!你就不信我去父皇面前参你一本!”

平时他沉默寡言,少见笑脸,如今倒是微微一扬嘴角,不咸不淡道:“在下失德在先,愧对圣上与公主厚爱,公主大可以去圣上跟前参在下一本,除去婚约,放各自太平亦可。”

芙仪一听这下反而落入了圈套,一声吼,怒道:“纪忘川!你休想!你想跟狐媚子双宿双栖,我偏不让你如愿!”

纪忘川瞥眼看琳琅,她怯怯地立在他身侧,站得时间久了受伤的脚必定疼痛难忍。“琳琅,你回房去,这没你的事儿。”

剪秋看瞅芙仪公主败下阵来,再狠的母老虎也斗不过冷漠的负心汉,可况神策大将军对公主根本无心。剪秋跑上前给公主撑场子,“大将军,恕奴婢多嘴,咱们大江国男子一夫多妻,在庙堂上官员三妻四妾是常事,咱本不该多说什么。只是眼下公主与您是圣上赐婚,如今大婚不足月,您就乐不思蜀不思归,说出去废了您的面子,也折了皇室的面子,念在圣上器重大将军,公主爱慕夫君的份上,您便跟公主回府吧。”

琳琅摇了摇纪忘川的手,说道:“夫君,你回去吧,琳琅好好的不碍事。”

这一声“夫君”简直打了芙仪的七寸,她一个狐媚子何德何能喊纪忘川“夫君”!

芙仪忿忿道:“你给我住口!半夏,撕了她的嘴!”

纪忘川的气势威严笼罩在采葛上,在场众婢闻言却不敢妄动,他阴鸷地瞟了芙仪一眼。心想着,他被尉迟云霆与北地外史戏耍不止,如今被迫娶了一个见面不足五次的女子,还堂而皇之在他的地盘呼呼喝喝。他淡漠的脸色益发难看,罢了,采葛已然不再是安乐窝。“即刻启程回府。琳琅,你随我回府,拾翠微一早我已命人收拾妥当了。”

芙仪来不及发作,却被纪忘川噎下。“公主先行,我随后便回。”

半夏在芙仪腰上捏了捏,提醒她不要再扯火,夫妻俩消消火,将来日子尚且长着,剑拔弩张只能把爷们往狐媚子这头推了。

芙仪大脑空白,也不知是怎么被人架出去的,坐在羽盖之下,把车内饰扔了个遍,还是难消心头之恨。剪秋劝慰道:“公主,大将军不过一时被色迷惑,等新鲜劲头过了就淡了。奴婢瞅着那丫头福薄,在大将军府上住着也好,在您眼皮底下活着,可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半夏从旁劝导,大抵也是夫妻和睦,野花迷眼都是一时之类的云云。芙仪虽说心火不平,但新婚五日就被夫君厌弃,在外沾花惹草,她就算回了皇宫怕也会被后宫妃嫔的唾沫淹死。她不甘心,一日没有收服纪忘川,她一日都不算战罢。

芙仪咬牙切齿道:“擎等着我收拾她!”

芙仪公主煊赫跋扈,若是一刻看不住,琳琅怕是要毁在她手里。统共才这么几个人知晓琳琅安置在采葛,况且琳琅一直在陆府中,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按说在长安城中认识她的人寥寥无几。如今居在偏远的永阳坊,岂会有熟识之人,消息到底是如何走漏的?

琳琅杵了半天脚腕子又红又肿,芙仪问罪发难当前不好露怯,一直忍着站在纪忘川身后,如今人都散了,她抽空了力气人一下子绵软,幸好纪忘川及时打了把手,把她带进怀里照看。“吓到你了么?”

琳琅缓缓透气,她设想过许多遍,真到了芙仪兴师问罪之时,她心里仍旧隐隐后怕。谁能不怕,她活到十六岁,被人指着鼻子骂狐媚子,月氏祖先地下有知,怕是要被气得爬上来了。眼中忍着莹莹泪光,“夫君,琳琅拖累你了。”

“夫妻之间何来拖累,难道真要学那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在我心里,明媒正娶唯有月琳琅一人。”纪忘川敛容正色说道,“你随我回府,旁的不必理会,闲言碎语只当浮云。既然入了府,我便不能亏了你。老夫人我会去和她明说,我找足礼数娶你,虽有清减了实际,但名目上做足了,不管她要打要骂,横竖有我担着。自明日起,老夫人那头你要晨昏定省,你是纪府上的媳妇,礼数不可偏废。至于公主那头,看她张牙舞爪的模样,暂且搁置。”

琳琅心里十分受用,绥绥心安,道:“夫君,我知你待我初心不改,只是眼下你与公主大婚,她是府上的正室,琳琅若不向她问安,对她置若罔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纪忘川斥了声,他本就不待见芙仪,今日一闹更是厌恶。“你理她作甚!”

琳琅看似无心,实则有意说道:“崇圣帝一日,她照旧是神策大将军的正房奶奶,琳琅怎样也不能越过次序去。”

这话结结实实地撞在纪忘川心坎上,仿佛生出了钝角,硬生生刮掉他一层皮。琳琅的顾虑不错,若非乾坤重掌,否则芙仪永远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天堑。

他沉下脸,吩咐静如和燕玉收拾随身的细软,让她们随琳琅一同住进将军府,往后她们旁的一概不理,只需要照顾好琳琅的日常起居,至于佟大爷继续留在采葛看院子。

琳琅忧心,扯了扯纪忘川的袖子。“我若同你回将军府,以何身份自处?”

纪忘川百般不忍心,说道:“怕是要委屈你了,眼下我能给你的身份怕折损了你,平妻。”

琳琅掖住他的口,轻声道:“平妻不妥,圣上和公主那头都不好交代。公主正在气头上,要是一状告到金銮殿,夫君前程断送不止,怕是迁怒之下,株连族系,琳琅万死难辞。”琳琅心绞痛,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顾全大局。“琳琅从偏门进大将军府吧。”

历来娶妻从正门入,偏门抬进去的是姨娘。琳琅自贬身份,为了给他少制造麻烦,她与公主针锋相对且有的是机会。

他抚了抚太阳穴,邪火往上窜,可琳琅的安排何尝不是眼下最好的打算。姨娘身份顾全芙仪公主的颜面,他也能与琳琅守在同一个院子里,日子必定要谨小慎微过,至少日日得见,不必再两头奔波,只是,不晓得何时才能还她一个名正言顺的纪夫人身份。

他愧疚不已,讷讷道:“为夫无用。”

琳琅通情达理劝慰道:“世人俗见何必介怀,我晓得夫君心里只有我一人便足矣。”

芙仪公主怒火中烧地赶回大将军府,第一时间去了静安堂找纪青岚,把她儿子薄情寡性的所作所为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纪青岚又是劝慰又是请罪,闹腾了整整一个时辰。

不一会儿,大将军府总管何福周来传信,大将军带着琳琅从西偏门进府了,芙仪听后才稍稍消了阵子火气。偏门进,也算知晓身份,要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她非得砍了狐媚子的蹄子不可。

入府是黄昏时分,冬夜渐长,天色一下子就擦黑了。琳琅入府后,没去拾翠微停留收拾,径直去静安堂向老夫人请安,做足了礼数。

纪青岚四平八稳地坐在酸枝木镶螺钿罗汉床上,八个捻金丝锦线团福大靠枕搭在身后。蔓罗站在身旁给她揉捏肩膀,见纪忘川带着琳琅进屋中,只是粗粗扫了眼,而后又闭目养神,等着他们开口回话。

琳琅落落大方地与纪忘川比肩而立,挽了精致的随云髻,纤细通透的和田玉簪插着,芙蓉锦襦袄外搭半臂小衣,如意团彩花笼裙,衬得她眉目如花,身段风流,端正大方。站在她身畔的纪忘川深紫色圆领常服,陪着白玉革蹀躞带上七事,脚踏云纹皂靴,衣冠楚楚,掷果潘安。两人站在一道,恰好印成了“天作之合”之景。

纪忘川上前揖了揖,琳琅则屈膝福身。“母亲大人,不孝儿带琳琅回来向您请安。儿与琳琅两情相悦,如今实在是情难割舍,还请母亲大人成全。”

纪青岚叹了口气,说道:“如今都已经这般境况了,我再一味阻拦,倒显得我不通情理。琳琅从偏门进府,想来也是聪明人,明白所处的位置。公主是咱们府上的大佛,得供着。她若是去圣上告御状,咱们可都得兜着走,忘川丢官是小,怕还要搭上性命,这可是你愿意看到的?”

琳琅双膝扑通跪倒在地,双手伏地,额头敲在墁砖上。“琳琅晓得,凡是忍让,伏低做小,绝不敢让公主不痛快。”

纪青岚循循善诱,端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对琳琅好言提醒。“好孩子,委屈你了,我知道你俩要好,可经不住皇命在上。说穿了,君君臣臣,君主在上,咱们都是臣下,岂有违逆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