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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坚抱孩子驾轻就熟,陈定倒是显得手足无措,只能眼巴巴看着陈坚逗得这孩子咯咯直笑。

一侧副将瞧着陈定陈坚两个平素威武严肃的老将军这会子居然逗着个小孩子在这儿一脸慈爱,轻咳两声:“将军,这儿可是军营呢。”

“军营又怎么样,我这抱不到亲孙子,抱抱别的人也好啊。”陈坚说完,就一边用逗小孩的语气问念念要不要玩具,一边笑眯眯的往营帐里去了,等到消息传到楼衍这儿来的时候,阿忠看着楼衍的样子,有些不放心:“尊上,要不然你也干脆去住军营?”

楼衍没吱声,他没有一开始就去军营,就是担心扶桑知道他的存在后,会更加的小心,可是如意她……是真的生气了,还是真的喜欢上梁若了?

阿忠感觉到楼衍身上忽然溢出的一股寒气,看着他平素淡然的脸上这会子眉头紧锁,忙道:“要不属下去跟陈将军说说,就说军营养病不方便,让他们把那位梁世子送出来?”

阿忠觉得自己这般幼稚的提议,尊上这样稳重的人绝对不会同意的,没想到他话音刚落,楼衍便‘嗯’了一声,旋即补充道:“去找个好大夫过来。”

“是。”

“另外……”楼衍似乎想到什么,又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只打发了阿忠下去,才静静的侧过身,看到铜镜里带着面具的自己,目光深了深。现在就连他自己,仿佛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阿义很快从扶桑回来了,一同带回来的还有陈有才的消息。

“听闻这几日扶桑大王子便会跟但丹羽家族的小姐丹羽莎慕成婚,成婚之后,丹羽家族便会即刻跟随扶桑大军一起来出兵进攻我北燕。”阿义进来后道。

但说完,阿义发现楼衍好似没动静,不禁抬起头看了看,就见楼衍正望着前面某处失神,阿义愣了愣,凑上前轻声道:“尊上,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有才目前如何?”

“听说正在四处打听拂媚的下落,倒是没受伤。”阿义道。

“告诉陈有才,如意已经到了军营。”楼衍道。

阿义应下,但看他,总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下午,魏如意替梁若处理好伤口以后,一颗心才总算是安了下来。

“梁世子,你先好好休息,如今天气炎热,你最好不要出去走动才是。”魏如意说完,已经有人端了个冰盆进来,营帐里也顿时凉爽了许多。

梁若气息缓缓,虽然身体十分疲乏,但还是勉强自己睁开眼睛,望着魏如意浅笑:“我没事,只要你没受伤就好了。”

魏如意听到这话,心里生出歉意:“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无妨,若是治不好,我刚好有理由让你照顾一辈子。”梁若开玩笑似的说着,魏如意顿了顿,想说什么,梁若便道:“怎么觉得有些困了,如意,你忙了半天,也下去休息吧。”

魏如意闻言,还是把话咽了下去,留人伺候梁若,这才转身下去了。

梁若看着魏如意离开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他知道,方才她肯定想跟自己划清界限让自己不要多想,但现在他明知道如意可能更倾向楼衍,也还是不愿意就这样放手,毕竟万一她要答应了呢?

想着想着,梁若才安心睡下了。

魏如意出来后,就被陈坚陈定拉去说话了,问她沿途发生的事,问她怎么不给陈家消息,魏如意虚虚实实的说了一些,等到外面天色微黑了,便听人来报,说楼衍来了。

听到楼衍的名字,陈坚陈定倒是高兴,但魏如意却是微微咬牙,让奶娘抱了孩子,道:“时辰不早,我也先去歇着,舅舅,我跟念念在这儿暂住一段时间。”

“你不见见小衍吗?”陈定问她。

“不见了。”魏如意下巴微微扬着,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现在的尊上,可是给了和离书的,我跟念念两人跟他又没关系了,我见他作甚?”

营帐外,刚到的楼衍听到这话,只觉得会心一击。

他掀开帘账走进去,魏如意也瞧见了他,却是故意当做没看见,带着孩子便忍着脚踝的痛慢悠悠走了。

夕阳西垂,留下她的影子,楼衍转过身看她,见她头也不回,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楼衍转过身,还不等他开口,就见陈坚陈定目光异常冰冷的盯着他:“和离?”

楼衍喉头一梗,道:“二位将军,扶桑那边已经……”

“小衍,你为何要跟如意和离啊,因为那位梁世子吗?”陈坚听不进去别的,苦恼的问他,陈定的脸色只格外的差,坐在上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盯着楼衍。

在陈定眼里,魏如意就跟陈言袖一般,都是他最疼爱的人,如今居然被男人这样欺负,让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楼衍第一次感觉到来自长辈的压力,他稳稳坐在一旁,顿了顿,道:“扶桑……”

“小衍,你不应该啊!”陈坚就想问个明白。

“哼,喜新厌旧,如今还来我们这里做什么!”陈定直接呵斥出声,楼衍想说说扶桑最近的动静都不行,看他们如此生气,干脆稳稳坐着,由他们先发脾气了。

营帐外,阿藏听着里面陈坚陈定几乎没停的责备声,瞟了眼躲在后头的魏如意,道:“夫人,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咱们要不要劝劝两位将军?”

“不用。”魏如意双手抱胸,当初他要推开自己,如今也得让他吃点苦头,否则往后有点儿事他就擅作主张替自己做决定,也从不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想到这些,魏如意不争气的又红了眼眶,只趁着阿藏没发现的时候偏过头去任由风把眼泪吹干了。

楼衍一直乖乖挨骂到深夜,其实到了后半夜,陈坚已经过足了教训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的瘾,但还不等他停下来,就看到陈定红了眼眶。

陈定看着一言不发的楼衍,终于是叹了口气:”我老了,也不懂你们年轻扶夫妻之间的事,但是小衍,如意我觉得她真的是个好姑娘,你为何还要跟她和离啊?”

楼衍终于摘下了自己的面具,虽然脸上的疤已经消失了大半,但还可以见到以前狰狞的痕迹:“我担心吓到她。”楼衍没说是担心自己有可能活不长,因为他知道,当初即便是根本活不下去的时候如意也那样义无反顾,现在这个理由,如意根本也不会听。

话才出来,陈定气得要动手,好在被陈坚拦住了。

楼衍这才起身,恭谨的朝陈坚陈定行了礼,道:“此番衍已知后悔,二位放心,待此番扶桑之事平息后,我定会重新迎娶如意。”

陈定看着他良久,才松了口气坐了回去:“那好,你可要说到做到。”说完,才冷静下来,跟楼衍谈起扶桑一事。

直到第二天天亮,楼衍才从营帐里出来,而魏如意则是刚好端着药准备去给梁若。

两人刚好相逢,魏如意打算转身离开,楼衍却是慢慢跟在她身侧,问她:“脚上的伤好了?”

“嗯。”魏如意走路虽还疼,但也不用一瘸一拐了,她忽然想起刚追楼衍的时候,他也总是这样淡淡的,如今自己这样,仿佛是跟当初的他调换过来了?

想到这里,魏如意唇瓣浮起一丝笑意,但没让楼衍发觉。

楼衍负手跟在她身侧,但她的心思,他大多都能猜到。

等要进营帐时,魏如意脚步一停,道:“尊上还跟着我做什么?”

“帮你换药。”楼衍淡淡道。

“不用,我有人伺候。”魏如意扭头就进去了,但楼衍还是跟进来了。

梁若看到楼衍时,愣了下,他依旧穿着黑色的交领广袖锦袍,锦袍只有边角绣上了淡淡的暗纹,显得华贵而又低调,楼衍脸上虽还有伤疤,但那眉眼间的尊贵之气,便可叫人完全忽略过他脸上的伤。即便是自己,见到他也恍然又一种不自觉想要低头的想法。

梁若微微一震,而后才转头笑看着魏如意:“如意,你怎么亲自拿了药来,叫阿藏来换药就行了。”

“你的伤口在腹部,寻常大夫都不一定能处理好,莫说阿藏了。”魏如意看到他,情绪便平静下来,将药放在一侧后,又拿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出来,如今天气炎热,腹部的伤口容易产生腐肉和流脓,所以一定要清理干净。

魏如意坐到床边,掀开盖在梁若身上的薄绸,便要去解他的伤口,谁知手还没碰上去,一双修长的手便伸了过来,顺道将她拎起放到一旁:“我来换药。”

魏如意愣住,他来?他以前可是养尊处优,连更衣都有下人伺候的。

“我自己处理过自己的伤口。”楼衍看出魏如意的迟疑,淡淡说罢,便熟练的剪开了已经粘连在梁若身上的绷带,动作不仅快,而且准确。

不知为何,魏如意总觉得这样的楼衍……格外有吸引力,即便成婚这么久,她还是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但她可没忘记,她心里还憋着那封和离书的火气呢!

哼!

给梁若清理干净伤口重新包扎好以后,才有人端了刚煎好的药来。

楼衍净手过后,看了眼低声问梁若情况的魏如意,看着梁若望着魏如意时,那眼底满是甜蜜温柔的眼神,目光微黯,睨着魏如意道:“念念呢?”

“在营帐。”魏如意跟梁若说话被打断,下意识回过头,就见他微微抿着嘴唇面含薄怒的在一旁坐了下来。

魏如意想起他昨晚一夜未眠,不由道:“尊上不回去休息?”

“不用,我想跟梁世子聊聊。”楼衍道。

魏如意:“……”

“梁世子喝药后,也要休息了。”

“那我就等你。”楼衍道。

魏如意笑起来,下巴往上抬了抬,颇为高傲道:“等我作甚,我一个被人和离了的寡妇,尊上等我,会叫人误会的。”

楼衍听出她是在撒气,也不疾不徐道:“无妨。”

无妨!

魏如意气得跳脚,他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话?好歹自己也是被他和离了委屈的那一方啊!臭男人,大木头!

魏如意心里咆哮,面上却愈发的平静得体。

奶娘抱着已经吃饱喝足的念念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诡异的情况,梁若笑着跟魏如意说话,而一旁一个英俊的男人浑身散发这强大的寒意。

奶娘都忍不住抖了抖,就见念念朝魏如意和梁若伸出了小手来。

梁若跟念念关系极好,念念一看到他,就啊呜着要他抱着玩了,但念念的小胳膊才伸出去,楼衍就顺势将他抱了过来。

奶娘一怔,看向魏如意,魏如意只咬牙:“念念乖,你衍叔叔忙着呢,你不能叫他抱。”说完,魏如意就要把念念抱过来,不过念念也不知怎么了,牢牢抓着楼衍的衣裳不肯撒手,魏如意要来抱他就瘪嘴要哭。

楼衍看了眼气到咬牙的魏如意,唇瓣溢出丝丝笑意,只抱着念念淡淡道:“爹带你出去看小马。”说完,就放心的出去了。

魏如意简直被这口气给憋死,梁若看着楼衍离开的背影,再看看似生气却一直在笑的魏如意,只苦涩一笑,目光却依旧温柔:“如意,要不然你就跟楼衍回去吧。”

“哪有那么容易,当初他撇开我们母子的时候轻轻松松,如今他招招手我们母子就回去了,岂不是叫他觉得替我们母子做决定没有代价?”魏如意说罢,转身刚叮嘱了梁若几句,就听人来报,说有人求见。

“谁求见?”魏如意不解,这里怎么会有人求见她?

阿藏也说不清,只道:“是一个十分臭美的男人和一个挽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小姐,还有一位漂亮的未成婚的姑娘。”提起这个姑娘,阿藏小脸一红。

魏如意看着自顾自红着脸的阿藏,掀开帘子准备出去看看,但才出来,就看到背着包袱的知雨哭着跑了过来。

“知雨?”

“小姐——!”知雨看到果真活生生的魏如意,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出来,哽咽着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夭也跟着跑了过来,眼泪也吧嗒吧嗒直掉:“我们接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真的是小姐。”

雪无痕望着好好的魏如意,也是松了口气:“她们两日日夜夜的哭,还神神道道的成日念着阿弥陀佛,像是着了魔,好在你没事,不然那我担心她们两真要出家去了。”

“怪我没把消息告诉你们。”魏如意想起之前离开时知雨和谢妈妈的失踪,才问道:“谢妈妈怎么样?”

“我娘没事,那些人骗走我和我娘后,只是把我们关了起来,后来雪无痕救了我们。还有老嬷嬷也好着呢,就是这次也要跟我们来,还是木英劝住了她,说现在还要完成小姐的任务。”知雨抹去眼泪,想到魏如意的另一个计划,到现在都是心惊肉跳,但魏如意听着,却算是放心了,有木英和清微姐姐在,言袖姐姐一定能顺利出来的。

此时皇宫里,所有的太医都围在芳菲殿,姜宴头一次没有去上朝,守在陈言袖床边,看着奄奄一息的她,心里犹如刀割。

“皇上,臣等无能为力。”太医院院正叹息着跪下,芳菲殿里顿时哭做一团。

姜宴眼眶赤红,紧紧抓着陈言袖的手,极力隐忍着喉头的酸涩和愤怒:“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会救不活一个静妃!”

院正也很无奈:“静妃娘娘乃是毒入心肺,所以……所以……”

太后在一侧看着,声音也有些哽咽:“宴儿,既然如此,你好好跟袖儿告别吧。”说罢,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自己看过一眼陈言袖后,也转身出去了。

宫殿里只剩下陈言袖和姜宴,姜宴望着躺在床上眼眸紧闭的女子,终是忍不住,低泣出声,他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被厌弃至此,让她情愿死,也不愿意再陪着自己。

“袖儿……”姜宴轻抚她已经慢慢变冷的脸庞,赤红的眼睛静静望着她,良久,才嘶哑而又疲惫的开口:“虽然朕到现在都不理解,但朕会放你自由。”话落,他亲手摘下了当年作为婚嫁之喜由婆婆传给儿媳的戴在她手上的手镯,他想,这个镯子对于她,可能只是枷锁吧。

“从此往后,皇宫这个牢笼,只会囚禁朕一个人。”姜宴替她整理好衣冠,看着日色将晚,终于一个人拖着孤独又疲惫的背影缓缓离去,终是没有发现离开时,陈言袖眼角那一滴滑落的眼泪。

、静妃服毒自尽的消息迅速传开,原本还在嚷嚷着说要问责陈家,指责陈家两位将军故意拖延不肯进攻扶桑的大臣们瞬时就闭了嘴,毕竟谁都看得出来皇上为此很伤心,谁还敢不要命的去往枪口上撞?

芳菲殿中,早已哭做一片,陈二夫人整个人哭得差点没昏死过去,陈家子嗣单薄,大房一个陈言袖,二房一个陈有才便再无其他人了,陈言袖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当亲生女儿一般的照看,如今说没就没了,她哪能不伤心。

“袖儿,你怎么这样傻啊……”二夫人哭得声嘶力竭,胡清微如今大着肚子,就算姜王妃一直在身边劝,她也还是挡不住她跟着哭得撕心裂肺。

太后才走到殿外,听到这哭声时,脚步便住了住,问一侧的彩霞:“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自静妃娘娘去了以后,皇上便一直留在养心殿里,也不叫人伺候,只没日没夜的看奏章,听说今儿一整天未曾进食过了。”彩霞担忧道。

太后只是往芳菲殿里看了眼,看着已经被宫人们服侍好更换了衣裳仿佛只是沉沉睡去的陈言袖,轻轻叹息:“我早该知道有今日的。”

“娘娘……”

“若是当时在昭王府,言袖那次能真的怀上身孕、若是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或许不止于此。静妃这样的烈性子,我当时怎么没看出来呢?”太后又是一声叹息,但她不怪陈言袖,同为后宫的女人,这么多年后宫的冷暖她早就感受过了,不过言袖唯一与自己不同的,就是她从来就不是束在闺阁里的金丝雀。

“吩咐下去,丧事尽早办了吧。”太后说完,这才缓步进去了。

养心殿中,姜堰已经一夜未眠,眼眶早已带着疲惫的乌黑,手里却只不断的批阅的奏章,好似看完这些奏章,心底那份痛就不会冒出来了,那份悔恨也不会再有了。

“皇上,礼部尚书云大人上奏折来问,静妃娘娘过世,是否要通知两位陈将军?”太监从外面进来,低声问道。

姜宴头也没抬,沉凝半刻后,才道:“消息送过去要多久?”

“如果八百里加急,十来日消息就能送到了。”太监到。

“那就待十日过后再传消息去。”姜宴语气比任何时候都冷静,伊人已香消玉殒,若是现在这个档口把消息送去,陈定必然承受不住,此番扶桑正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进攻,若是此番陈定出事,陈坚一个人未免会有些吃力,甚至一个不慎就要丢了性命。

姜宴想罢,终于是抬起了头。

外面炙热的太阳已经被乌云遮住了,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带着闷热的风从敞开的门窗卷进来,将屋子里的闷热也都一扫而空,仿佛还能嗅到这深宫里独有的寂寥味道。

姜宴看着已经处理好的奏章,缓缓起了身,问小太监:“静妃的丧事可准备好了?”

“好了,不过太后娘娘说,如今天气闷热,静妃娘娘应当及早入土为安,所幸宫里关于下葬的用具都不缺,所以想下午就直接下葬皇陵。”小太监回道。

姜宴能理解,本来后妃们的葬礼就不会大行操办,更何况如今闷热的天气,尸首也保存不久。

“朕就不去送了……”姜宴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着,脸色紧绷着慢慢走到门口,看着天空上那堆积的阴霾,轻声道:“让人将静妃葬在皇陵的左室里,放上夜明珠。墓室里暗,如今又下了雨,朕担心静妃走在阴曹地府,会看不清路。”

小太监赶忙跪了下来:“皇上,历代皇陵左室,乃是由皇后过世后所葬之地,静妃娘娘只是……”

“朕选择谁葬在朕身边的权利也没有了吗?”姜宴侧过身冷冷问他,小太监感觉到他的怒气,吓了一跳:“那奴才去问过太后娘娘……”

“来人,把他给朕拉下去砍了!”姜宴大怒,他的确贪恋皇权,也想做一个明君,但绝不是做一个连小太监都无法支使的傀儡!

傀儡,傀儡!

这两个字夜夜出现在他的梦里,父皇临终前的叮咛就好似缠绕着他心的梦魇!但他知道,他不能变成跟父皇一个阴晴不定满腹猜忌的皇帝。

姜宴沉沉缓过这口气,看着满脸是泪就要被人拉出去砍了的小太监,淡淡开口:“罢了,将他贬下去便是。”说完,再叫人去吩咐了丧葬之事。

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罩着白色丧服的太监宫女们,便抬着陈言袖的棺椁直接走偏门出宫往皇陵的方向去了。

姜宴几乎又是一夜未眠,高高的阁楼上他还能看到棺木离开的方向,那渐行渐远的人,是他曾经的妻子,为他哭为他笑的女人。

酝酿了一天的风雨终于落了下来,黑云卷积,豆大的雨滴落下来,不一会儿将这黑暗里的皇城拢入了烟雨的薄雾中。

兰宇从身后给姜宴披上披风,轻轻道:“皇上,这里风雨大,您小心身子。”

“怎么样?”姜宴没动,依旧静静看着那远去的棺木,问道。

“回禀皇上,属下这段时日一直紧紧跟着烈染。”兰宇到。

姜宴眼眸微深:“如何?”

“有点奇怪,这几日他一直闭门不出,除了用膳的时候有人会进他的房间,其他时候根本不见他的人影。”兰宇到。

“你未曾进去看过?”

“他周围有众多高手守着。”兰宇仔细回忆一番,却又想不出不对劲来:“但是每次送进去的饭菜,收回来的时候都是吃完了的,可见他的确在里面。”兰宇道。

姜宴不信,他觉得烈染一定是在谋划着什么?

但是……是什么呢?

“去备马。”姜宴忽然道。

兰宇不解:“皇上,马上就要早朝了,您现在出去的话,只怕……”

“立即备马!”姜宴眼看着前面丧葬的队伍越走越远,转身便直接下楼而去。烈染的反应太不寻常了,如今言袖出事,他不可能还沉得住气的,可他一连几天都在房间里没出来。

现在想来,姜宴觉得自己这几日的确是疏忽了,他甚至没问过言袖自杀的药是从哪里来的,他以为,只要如意没有在京城,就不会有那种事,但他从未想过,也许如意一早就把药给了言袖,就是为了等到言袖想要离开自己时,好帮她呢?

“如意……”姜宴想起魏如意巧笑嫣然的模样,她永远都是那般的交下聪慧,永远都是那般不守规矩!

马牵过来,姜宴直接翻身上马,往城外追去。

南边。

魏如意听雪无痕将宫里的事一一说过以后,微微敛眸想了想,才道:“你们此番出城,可曾引人注意?”

“没有,我们都是偷偷出来的,而且当初知雨失踪,本就是不在京城,所以应该不会有人察觉才是。”雪无痕道。

魏如意想想也是,既然如今都安排好了,只要言袖姐姐能顺利出京城应该就没大事了。

“夫人,梁公子说想见您。”阿藏从外面进来,瞧见已经收拾好了的知雨,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

知雨自小是魏府长大的,为人聪慧机灵,后来跟着魏如意又见了不少世面,如今一身绿色碎花的轻纱束腰长裙坐在这儿,端端的看起来就是哪家亭亭玉立的小姐。

阿藏也不是没见过美人,便是刚见到魏如意的时候,多跟她说句话都脸红不已,可心跳却没这么快过。

魏如意看了一眼,但笑不语,只留阿藏在这里照看着便走了。

魏如意一走,雪无痕便也拉着小夭出去溜达了,留了知雨一个人在营帐里。

知雨想喊她们都没喊住,见阿藏鬼鬼祟祟的红着脸朝自己看,银牙一咬,轻哼道:“你瞧什么?”

“我我……”阿藏手忙脚乱的想解释,奈何话到了嘴边舌头却像是打了结一般,一句正常话都说不出来了。

知雨看他这囧样,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阿藏看着她笑起来的模样,脑子里登时都一片空白了。

知雨起了身来,看他这傻愣愣的样子,摇摇头:“小姐也不知怎么想的,留你这样笨的在身边伺候。”

“这位小姐,我不笨的,我只是……”

“还不笨呢?我可不是什么小姐,我也只是个小丫头,你这都没看出来。”知雨扭头便出去了,阿藏看着她转身时那飞起的青丝和摇摆的裙角,心都跟着荡漾起来了,就这样荡呀荡呀,惹得满军营的人都笑也没发现。

魏如意见到梁若时,他正趴着搂着一个小木匣子念念有词,见魏如意来了,才笑眯眯道:“如意,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