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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祁章听着她的哭声,抬头轻轻望着洁白的帐顶,让眼底的酸涩慢慢消散,心底的结也终究是开了,但这一辈子,他想他能做的,唯有不辜负莲心,仅此而已了,其他的,就随着梦一起深埋心底吧。

魏如意站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哭声,也知道事情告一段落了,从里头出来,便看到了站在垂花门外树荫下的楼衍。

楼衍今日还是一身黑色的绣暗纹广袖华服,黑发用玉冠挽起,五官多了份坚毅,那凤眸还是往昔般的清冷,脸上的疤痕已经去了大半了,剩下的,只要再调养一段时间,也能去除。

“看够了,就跟为夫回家。”楼衍早察觉她的目光,淡淡转身道。

魏如意轻哼:“我现在可是无主的鲜花,楼大人个别乱说话,万一被人误会了,我嫁不出去……”

魏如意话未说完,不知哪里跑出来一只肥猫,从地上跃起,四只软绵绵的脚便带着它笨重的身体蹬着魏如意的背就跃上墙头去了。

魏如意整个人不受力的往前扑去,下一秒就被楼衍一只手给接住了。

“姑娘屡次三番投怀送抱,难道想嫁的人不是我么?”楼衍看着她微微憋红的脸,含着浅笑淡淡问道。

魏如意勉强站稳起来,扭头就看到方才蹬自己的罪魁祸首……咦,那不是胖橘吗?

还有它身边那只跟它恩恩爱爱的黑猫……现在连猫都成双成对了……

“娘亲还在等我们,回家。”楼衍顺势拉着她的手,便领着她往外去了。

凉爽的秋风吹过,金色的阳光洒在路面上,还能看到蜻蜓在花间飞来飞去,魏如意觉得,一定是今天天气太好,所以她的心情才会这般愉悦的,跟别人可没关系。

胖橘那双褐色的大眼睛盯着魏如意的背影慢慢消失,才喵呜一声,乖乖给旁边的黑猫顺毛去了,殊不知儿子随爹,千里之外的美男子也正乖乖的给别的猫顺毛。

二师父坐在小院里,看着墙头上跟别的猫勾勾搭搭的美男子,浅笑:“媚儿,没想到我们还有机会坐在这里说话。”

拂媚没说话,她摘掉了总是戴着的黑纱,露出左边脸上那块狰狞的疤来,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二师父也不会觉得被怠慢,只看了眼她,笑起来:“要是我们还能年轻了几十岁就好了。”

“既然过去了,何必再去想。”拂媚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

有人端了茶水来,是上等的龙井。

二师父看了眼,笑得越发开心:“你还记得我爱喝龙井。”

拂媚没说话,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有任何犹豫的喝了下去。

二师父手心微微一颤,似乎怀疑这茶水,但看拂媚已经变得平静的目光,没有再说话。

“沈肆死了。”拂媚喝完,轻轻道。

“我知道,我此番来,就是为了此事。虽然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但看你还在这里,我想他一生的心愿应该也了了。”二师父笑道,笑容里带了几分自嘲,又有几分不甘心,可最后还是全部变成了豁达和释然。

拂媚只眺望着远方,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等到空气似乎都宁静了下来后,她才终于开了口:“人世间还真是苦。”

“媚儿……”

“到死,沈肆也只是用这样一个借口安慰我。你知道吗,当年他给我下毒,我其实都不那么怨恨的。”拂媚淡淡说着,神色十分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若不是后来他又放了我一条生路。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像一只老鼠一般东躲西藏,可我原以为报仇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拂媚说完,二师父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拂媚却只是释然的笑:“可我直到如今见到他,我才明白,我一直没有选择死,是因为我还爱他。”拂媚转头看着二师父,自嘲:“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媚儿,你是不是……”

“不过罢了,如今他也死了,我心里的枷锁也终于开了。”拂媚说完,嘴角已经溢出了黑血。

二师父急着要站起来,但看到拂媚平静的眼神,又强忍着心底的情绪,坐了回去。

拂媚靠在椅背上,望着远方:“终究一开始错的是我,我之所以没死,也是知道你一定会来。”

“那你为何还要如此?”二师父颤声问她,拂媚却是凉薄浅笑:“因为我没有选择原谅。我原谅不了他,也原谅不了我自己,但我们这一辈子,终究是毁了。所以也罢,他死了,我也死吧,就当是两清了。等你来,是想告诉你,你不欠我的,你还活着,那就好好活下去吧。”

拂媚说完,已经慢慢闭上了眼睛。

二师父的手几次收紧松开,最后还是没有伸出去拉住拂媚的手。一切注定无法挽回,那就不必挽回了吧,都放开手,给她、也给自己一个自由。

“美男子,走了。”二师父起身,太阳已经西斜了,他轻轻喊了一声,美男子便矫健的跃了过来跟在了他的身边。

夕阳把他已经佝偻的身影拉得老长,长的好似看不到尽头一般。

秋天的风是带着桂花香气的,小小院子的长条桌上,也摆满了金黄色的桂花酥,清亮的茶汤里,再抓上一小把的桂花,飘香四溢。

陈云钗坐在桌子旁,看着奶娘抱着念念,魏如意跟楼衍两一个闹一个笑,也浅浅的笑了起来。

青儿待她是有几分疏远的,毕竟从记事开始,娘亲就不曾亲近过他,甚至来这处院子都来得极少,所以如今就算过来,也还是闷头吃饭,心里盼望着却又不敢去跟陈云钗说话,直到一只素白的手捏着一块桂花酥到他跟前来。

“尝尝娘的手艺。”

温柔的声音,让青儿微楞了下,抬起头对上陈云钗慈爱的目光,立即反应过来,接过她递来的桂花酥便塞进了嘴里吧唧吧唧的嚼了几口就咽了下去,忙不迭道:“好吃。”

话落,青儿便因为吃的太急而呛得差点哭了起来。

陈云钗眼眸含笑,轻轻给他拍着后背,魏如意坐在一旁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夕阳落下,又是一日过去,接下来的两天青儿天天往陈云钗这里跑,陈家的氛围也一下子好了很多,直到第三天,魏如意和楼衍要带着念念一起入宫。

皇宫的城门还是朱红的颜色,这几天传出姜棣在天牢里自尽的消息后,魏如意也知道,姜宴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优柔寡断的七皇子了。

御花园内,秋天的花开了满园,但姜宴只是一个人站在偌大的湖畔,宫人们都远远退开着,四周除了些微的风声,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皇上,到了。”兰宇走过来低声道:“已经照您的吩咐,让静和公主和国师大人分开在两处等候了。”

姜宴望着平静的湖面被风吹起褶皱,也里也泛起些许的涟漪来,转身往左边的楼阁而去。

到时,还能听到魏如意正在跟宫女说笑的声音。

姜宴脚步停了停,便看到了魏如意。她将黑色的发髻全部盘了上去,简单的飞仙发髻,只簪着素雅的流苏步摇,稍稍一动,步摇便也轻轻摇晃起来。

胭脂红的梢纱长裙,承托得她的肌肤格外的白皙,眼眸还是那般的明亮,性子也还是那般的活泼。

“皇上。”

里头有宫女发现姜宴,愣了下,赶忙垂眸行了礼。

魏如意也赶忙回头,便看到了姜宴深深望着自己的目光,不过更多的,她看到的是怀念。

姜宴没有生气,浅笑着走进来,见魏如意起身行礼,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难过:“如意,你我算是兄妹,不必如此客气。”

“多谢皇上。”魏如意道。

姜宴负手望着面前的人,心里的思绪纷杂,数不清的感情涌上来,让他自己也分辨不清着到底是什么感觉,但唯有一点他知道,他不可以伤害她们了。

“见到你们相安无事,我才放心了。”姜宴让宫人们把这阁楼六角的门全部拉开了,才将宫人全部打发了出去。

魏如意看他坦坦荡荡,也微微松了口气。

“多谢皇上关心,这一路能平安无事,也多亏老天爷保佑。”魏如意得体道。

“跟我说话,也要这样疏远吗?”姜宴眼底划过一丝受伤,说完,只指着一旁的座位:“坐下吧,我可是与你一起翻过屋顶拿麻袋把皇子套头打过的人,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么,这样拘谨着,你难受,我也难受。”

姜宴笑着说罢,便先坐了下来。

魏如意虽然不知道姜宴的真正目的,但看他如此,倒也放松了些跟着坐了下来。

魏如意看着他的神色,虽然含着笑,可浑身总好似笼罩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孤寂,浅浅笑道:“现在北燕事事安定,皇上可以不必那么操心,得空了,也该好好歇歇。”

“嗯。”姜宴应下,转头笑看着她:“得空了,你跟小衍也多进宫来走走,我一个人也不会那样无聊。”

“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也会无聊么?”魏如意问他。

姜宴眼眸微动,笑她:“许你美男三千,拿走楼衍一个,你会不会觉得寂寞?”

魏如意喉咙一哏,难道姜宴今日特意叫她来的目的,是为了……

“如意。”姜宴看她的目光,便已经知道她肯定猜到了,也不再兜圈子:“她还好吗?”

魏如意也沉默起来,该怎么回答?不管说好不好,那就是明确承认了言袖姐姐如今不仅活着,还要忘了他开始新的生活,若是这样子,姜宴能接受吗,会不会想方设法把言袖姐姐找回来?

可若是装傻,姜宴也不傻,他不会不知道言袖姐姐必然去了南边,若是自己装傻不答,姜宴必要以为自己是故意瞒他。

魏如意沉默起来,姜宴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的想法,兴许我一辈子也不会接受。”姜宴浅浅笑着,垂眸腻着面前茶杯里的茶,看着茶叶慢慢浮起又掉落下去,才轻声道:“所以接下来,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她,不要再让我看到她,否则下一次,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能放手。”

“皇上……”

“如意,一个人活着,太寂寞了。”姜宴缓缓起了身,温柔的看她:“所以出现在身边的人,我都想尽力抓住,但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勉强。”

魏如意没有接他的话,姜宴也知道,魏如意不会接,就像那一年在开满了鲜花的山坡上,他问她愿不愿意嫁给自己时那样,用沉默拒绝自己。

“听闻有才也出事了。”姜宴道。

魏如意点点头:“莎慕过世了。”

“陈坚将军已经替陈有才递了请辞的折子,我会批下去的,让他好好休息吧,待何时像再入朝为官了,随时来找我。”姜宴道。

魏如意感激他的体谅,姜宴朝前头看了看,笑道:“太后在前面等你呢,去陪她说说话吧,我去见小衍,今儿晚上替陈将军备了宫宴,你们都留下来用晚膳吧。”说罢,姜宴便转身走了。

魏如意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心里感慨他如今的沉稳和成熟,但既然他想要如今这个位置,这些失去是必然的,如今都经历了,往后去任是刀山火海,总也不会再害怕了吧。

“如意。”

“臣女见过太后娘娘。”魏如意听到太后的声音,立即转了身,却看到了太后身边一个被人小心翼翼扶着的女人,看得出来她十分小心的护着肚子,想必是怀孕了。

魏如意想起这些,越发的心疼言袖姐姐。

“这位便是静和公主啊,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皇后看到魏如意的脸和姜宴离开的背影时,眸光都微微凉了一些。

魏如意又重新行了礼。

太后温和的看着她:“看到你们都平安无事,哀家也就放心了,前阵子柔嘉太妃还说想见见你,得空了,你也去宗庙走走。”

“是。”魏如意乖顺的应下,本打算就这样度过一日也无妨,却听其中一个宫妃道:“早听说静和公主医术了得,现在既然来了,不如替皇后娘娘探探脉吧,之前因为静妃过世,皇后娘娘也伤心了好一阵呢。”

魏如意心中微微凉了一些,便听皇后道:“哪有这样麻烦静和公主的,再说了,我倒是不累,就是皇上累坏了,得空,静和公主替皇上看看才好。”

“娘娘言重了,臣女才学浅薄,哪里敢张狂到敢给皇后娘娘请脉,太医院众位太医医术皆在臣女之上,臣女便不在此班门弄斧了。”魏如意淡淡的拒绝。

皇后的面色略有些尴尬,暗暗攥紧了手帕轻轻咳了一声,便听其中一个妃嫔道:“静和公主怎么这样谦虚呢,当初太后娘娘的病都是您给看好的,如今您拒绝,莫不是因为静妃娘娘的事,而迁怒到了皇后娘娘身上?”

太后听出她们着咄咄相逼的意思,脸色不大好看起来:“行了,皇后身子无碍,何必叫静和在此替她探脉?”

太后的话一出来,在场的妃嫔们全部变了脸色,赶忙屈膝行礼。

皇后看到太后竟然如此偏心着魏如意,脸色也白了白,道:“母后,是臣妾的错,若是臣妾今儿不来就好了,您别怪几位妹妹。”

太后看着她惊惶的模样,又看了眼她的肚子,只轻轻皱了皱眉,倒也没再多说,只跟魏如意道:“我们去御花园坐坐吧。”

魏如意应下,离开时,皇后落后一步,魏如意也故意落后了一步,等着太后走远了些,才上前行了礼,道:“皇后娘娘是不是对臣女有所误会?”

“公主这是哪里的话,难道本宫方才哪里做得不好,竟叫你这样误会了么?”皇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魏如意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难怪言袖姐姐不愿意留在这后宫,且不论姜宴是否爱她,便是皇后加上这群妃嫔们的勾心斗角,估计也叫言袖姐姐心烦。

魏如意却不似旁人,她既没有想着巴结皇后,也不怕姜宴会猜疑楼衍和陈家,抬头便目光灼灼的望着皇后,淡笑:“是娘娘误会了臣女,不过娘娘放心,今儿的事,臣女会跟皇上说说的,娘娘既然担心这孩子,就该好好休息,皇上总还有其他的妃嫔们可以伺候。”

“你敢……”

“对了。”魏如意微微一笑:“前儿还听衍哥哥说,定国公想着告老还乡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若是定国公不要这爵位告老还乡了,那皇后娘娘在这后宫可更要步步为营了。”

皇后没想到魏如意这么胆大,还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后槽牙暗暗咬紧,却是得体的微微一笑:“静和公主考虑周全,本宫多谢公主的提议了。”

“娘娘客气了,臣女既是柔嘉太妃的义女,又是皇上的义妹,理应多给体贴皇兄皇嫂的。”魏如意胆小者说罢,朝前面停下脚步朝这儿看过来的太后方向看了眼,笑:“太后娘娘在等着呢,皇后娘娘,咱们赶紧往前去吧,别叫太后娘娘等急了。”

皇后拢在袖子里的手死死紧握,但她笑里藏刀,魏如意更加擅长刀上淬毒!

“听说静妃妹妹跟公主的关系一向很好。”皇后转过身往前走,走了每几步便低声浅笑:“只是可惜了,静妃妹妹年纪轻轻就死了,还是自尽而亡,皇上都没按照惯例多停几日呢……”

“那又何妨,静妃娘娘的棺木可是放在陵墓左室呢。”魏如意微笑。那个地方,可是皇后才能下葬的地方,孰轻孰重,谁还看不出来?

皇后的额头微微沁出细汗来,拳头也紧紧握着,待走到太后跟前时,忽然脚步一歪,便捂着肚子倒了下来。

“娘娘,娘娘——!”

周围的宫女瞬时乱做一团,太后也着急起来,可看着冷眼站在一侧的魏如意,忽然明白过来,一定是皇后误以为宴儿对如意有别的心思、如意又是言袖的妹妹,所以才会设计这一出的。

皇后捂着肚子脸色微白,却没有等来太后质问谁,只听太后淡淡道:“你们这些下人怎么连皇后也扶不住,彩霞,让内务府把皇后身边的人全部撤换了,其他人立即送皇后回宫休养,待胎儿平稳了再出来吧。一切以皇嗣为重。”

“母后……”皇后没想到太后居然会这样说,但太后只警告般看了她一眼,皇后便立即闭上了嘴。

魏如意就在一侧站着,说来,这位皇后的心思还真的很多,一步一个陷阱,只可惜,手段太嫩了些。倒是几十年后,说不定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只可惜自己那时候应该不会再入宫了。

皇后的这场风波,很快传到了姜宴耳朵里,姜宴听到时,不仅是难堪,还有难以压抑的愤怒。

“听闻李德忠最近查获了一桩私盐大案?”姜宴寒声问。

“是。”回话的人立即应道。

姜宴面色紧绷着道:“吩咐下去,拟下赏赐的圣旨,另外,李嫔入宫也有一段时日了,侧封为嘉妃,原来的德妃册封为德宜贵妃,按贵妃礼赏赐。”

底下的人都明白,皇上这是要打压皇后了,应下后立即就跑出去了。

楼衍就坐在一侧,看着处事果决的姜宴,道:“内宫之事,耗费心神。”

“但又不得不娶。”姜宴自嘲的说罢,看向楼衍,他还是以前的模样,只不过脸上多了几道浅浅的伤疤,浑身的气势越比以前更强。

“小衍,老太妃留下的遗召,你可曾看过?”姜宴问他,屋子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楼衍神色未变,淡淡问他:“见过又何妨,未见过又何妨?”

姜宴轻笑:“因为那遗召中,接任皇位的人,乃是……”

“秦家早已亡了,秦霂言虽活着,却早已离开北燕,现在只有楼衍。”楼衍毫不介意的戳穿他掩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阴暗,冷淡道:“如今这个位置,也并不是人人都想要的。”

姜宴见他拆穿,也没有强行遮掩,不过却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我。小衍,继续回来做国师吧,我给你的只会比父皇给你的更多,你依旧可以做你权倾朝野的大国师,谁也不敢招惹。”

“国师……”

“是啊,难不成你还想着离开京城不成?离了京城你能去哪里?”姜宴问他,端着茶盏的手已经慢慢握紧。

楼衍眸光淡淡,既不觉得失望也不会伤心,当初推姜宴到如今这个位置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会有今日了。

“好,我答应你。”楼衍莞尔,姜宴也轻轻一笑,松开了手。

楼衍这般利落的就答应下来,让姜宴心里又生出几分愧疚,他想要信任楼衍的,可他还是惴惴不安,甚至私心里,他也只是想要楼衍留在京城,这样他还不至于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接下来姜宴便只跟楼衍如以前般谈论起朝政来,只是这一次他站在决策者的位置上,楼衍倒是与以前无二致,依旧冷冷淡淡的,直到晚宴开始。

晚宴的主角,自然是此番大获全胜的将军陈定,因为是庆功宴,京城三品以上的大官全部都携带着子女入宫来了,太后要接受朝拜,魏如意便得了闲终于能溜出来了。

“公主,您想去哪儿转转,奴婢带您去吧。”彩霞笑嘻嘻的跟着魏如意身后,从她见到魏如意入宫开始,眼睛就是亮晶晶的。

魏如意跟她亲近,听她问,便笑道:“随便走走吧,一会儿晚宴就开始了。”

“行,那奴婢就陪着公主四处走走。”彩霞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跟着魏如意,她觉得比跟着太后都自在。

魏如意一边跟她聊着在外的趣事,一边沿着宫墙慢慢往外走,刚好太阳全部落下去,天空却是浅蓝的白净的,十分惬意。

只是魏如意刚晃荡着手里的一串珠子笑眯眯的还没说完,就跟同样拐角而来的人视线对上了,两人刚打了个照面,魏如意便停下了脚步。

不等魏如意开口,就听她笑起来:“真是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孙绾儿没想到魏如意当真还活着,她还以为魏如意肯定是死在外面了,最近京城传开的流言也不过是陈家人一厢情愿罢了。

彩霞忙垂眸行了礼,看出魏如意跟孙绾儿的不对付,忙道:“公主,宴会也快要开始了,我们先过去吧。”

“嗯。”到了如今,魏如意倒也不恨孙绾儿以前做的那些妖了,只转身要走,却被孙绾儿上前一步拦住:“如意表姐急什么,既然要走,何不一起走呢?难不成是嫌弃我这个妹妹了不成?”

“你若是愿意一起,我倒是无妨。”魏如意望着她眼底涌动的恨意,浅浅的笑:“姑父此番也回京了么?”

“自然是回了。”孙绾儿跟在她身侧一道往前而去,却悄悄看着她的侧脸,不但没有任何的伤心之色,反而气色更好了的时候,嫉妒差点将她吞没。

“听说静妃娘娘才过世不久,表姐也要节哀啊。”孙绾儿故意提起陈言袖,就是知道陈言袖跟魏如意关系好,故意揭她的伤疤,没想到魏如意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孙绾儿气得咬牙,奈何她极尽各种讽刺之词,魏如意都平静的像是一汪水,没有任何波澜,直到迎面走来一个面熟的窈窕女子。

“是静和公主,倩儿见过公主。”孙倩得体又小心翼翼的行着礼道。

“你来做什么,就算我爹抬举你,给你了嫡女的名分,别以为自己就真的麻雀变凤凰了,没得丢了我尚书府的脸。”孙绾儿刻薄的轻哼。

不过两年的光景,孙绾儿从一开始伪装极好的娇娇小姐,到如今的毫不掩饰的泼妇模样,让魏如意都替二姑父可惜了,倒是孙倩儿,即便被孙绾儿这样羞辱,面色也没有任何的羞恼。

“妹妹教训的是。”孙倩儿敛眸轻声道。

孙绾儿觉得自己一拳头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似的,气得没吭声,扭头便带着人走了。

等她走后,孙倩儿才歉意的看着魏如意道:“给公主添麻烦了,不过绾儿妹妹母亲不在了,难免任性些,这也是我这个长姐的责任,若是公主要怪罪,倩儿愿意替妹妹受过。”

孙倩儿言辞恳切态度真诚,魏如意还记得第一次见她,便也是在孙府,那会儿二姑父气二姑母瞎搅和事,便把孙家的掌家之权都给了孙倩儿的生母周姨娘,但方才听孙绾儿的意思,二姑父是把孙倩儿寄养在已经去世的二姑母名下,当做嫡女来养了吧。

“不妨事,绾儿的脾性我也清楚。”魏如意浅笑。

孙倩儿这才跟着笑了起来:“宴席也快开始了,方才我瞧见国师大人已经过来了,倩儿也不耽误公主了。”

魏如意看她连这点小事都记在心上,越发觉得孙倩儿是个聪明人,倒是有件事想问问她:“孙小姐,有件事我想问问,又不好这会儿去问绾儿,不知你可否告诉我。”

孙倩儿立即笑道:“公主且说,公主既是绾儿妹妹的亲表姐,若是倩儿知道的,必然告诉公主。”

魏如意浅笑:“如今萧王殿下已然过世,先帝虽然赐下婚约,但到底绾儿因为守孝还未嫁过去,如今她年级也不小了,二姑父可曾提过,要给她另外许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