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李山，数百年音容未改，一如当年离家时的十八九岁模样，李成的心中满是骄傲。
李山数代人的希望，终于出了个仙苗，他没有愧对祖宗，愧对父亲临终前的托付。
祖宗保佑，文举宗祖师保佑，保佑我李家人丁兴旺，多出仙苗，大山早日成仙！
“咳咳咳！”
剧烈咳嗽了几下，李成精神一振，从床上坐了起来。
“大山，以后李家，就交给你了！”
李山扶着老爹，法力护住李成的身子，轻声道：“爹，有我在，你放心。”
“好，好....”
看了看满屋的李家成员，李成点了点头，大笑一声，随即意满离世。
享年，四百九十八岁。
......
仙华洞府，玉阶水榭。
程白虎面带笑颜，送走了一批决定离开仙华门下的弟子，转身化作遁光，去往仙城。
循着外务院记载的李山凡俗住址，程白虎来到仙壹城东大街。
只见李家酒楼的灯笼尽皆换上白布，不少远亲近邻赶来，带着挽联、花圈等。
眉头微蹙，程白虎心头一动。
“李家有人离世？是谁？”
仔细看去，前来奔丧的人中多为仙壹城凡人，亦有不少文举城修仙家族之人。
“李家老太爷去世，仙壹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李家，这是成势了啊！”
“家中出了一位仙人，还如此顾家，想来要不了多久，李家就会搬入文举城。”
“李老板享寿近五百，无疾而终，此番算是喜丧！”
“谁说不是呢！有个仙人儿子就是不一般，硬生生比旁人多活上百年！”
耳朵轻动，迅速从周围嘈杂的讨论声中甄选出几条有用信息，程白虎顿时了然。
“原来是李山的父亲离世，这.....”
“贫道来的，貌似不是时候。”
程白虎眉头紧蹙，前次他思来想去，决定向李山低头服软，只要其不再与仙华洞府作对，任何条件他都可答应。
此乃缓兵之计，意在先稳住仙府的形势，待成玉师兄回来，一切好说。
亲自登门拜访，却在玖伍贰柒峰扑了个空，硬生生等了两年还不见李山回转，程白虎只得前来仙城。
如今，却碰上这关口。
该如何是好？
“不可再拖了！”
想了想，程白虎走向对面街道的寿衣花圈店，买下几个大大的花圈，又挥毫写下几幅挽联。
“寿终德望在，身去音容存。”
“寿终正寝，驾鹤西游。”
最后，特意注明，“文举宗第三真传仙华洞府程白虎敬上。”
交下礼金花圈，程白虎顺着人流进入李家后院灵堂。
灵堂门口，李山身穿白色粗麻布衣服，腰系草绳，脚穿草鞋，面容沉静，静立不言，见到程白虎微微点头。
程白虎心头微喜，略一犹豫，先去灵堂吊唁了一番。
“李成，区区一个凡人，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随后，程白虎走到李山身旁。
也不说话，只是站着。
接下来几日，程白虎一直随在李山身后，不言不语，如同影子。
亲眼看着李山主持大殓，出殡，把李成的棺材抬到城外陵园墓地，下葬，烧七。待一切葬礼落幕，李家送走所有前来奔丧的亲友，程白虎方才上前。
“李山师弟！”
程白虎身穿文举宗道袍，虽行为略有些怪异，却一直无人敢多问，直以为是李山在仙宗的同门，此时程白虎发话，看李山的反应，王琪不禁有些疑惑。
“大山，这是....”
算了几卦，李山已经明了程白虎来意，笑道：“娘，这是程白虎师兄，此番是前来吊唁的。”
王琪笑道：“原来是程仙人，仙人有礼！”
程白虎不敢怠慢，拱手道：“有礼，不敢称仙人，唤我程白虎就行！”
“娘，您先进屋，我跟白虎师兄有些事要谈。”
李山不欲王琪与程白虎有交集，扶着王琪步入屋内。
呼！
随手设下屏障阻隔凡人耳目，程白虎正欲开口，李山先说话了。
“白虎师兄，仙华洞府有助凡人延寿的丹药吗？”
程白虎闻言一怔，试探问道：“令堂今年....”
李山微微点头：“母亲今年四百余岁，寿元无多！”
成玉是天仙，还是一名擅长丹道的的天仙，李山既然知晓程白虎的来意，自然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出这个问题，语气略有些期待。
“没想到这李山，还是个孝顺子。”
程白虎脑中念头一转，老实答道：“若是五百寿限以内，延寿灵丹无数，超出五百的，一粒都无。”
李山是孝顺子，成玉可不是。
成玉从未研究过突破凡人寿限的丹药，给修士延寿的丹药倒是不少。
“想来也是，丹院都无有这等丹药，成玉怎么可能会有....”
李山阖上双目微微失望，他此问仅是抱着万一的想法，成玉是仙人，有无延续凡人寿元的丹药神通也算不出。
“师兄，请回吧！”
李山转身撞破屏障，大步离去。
既然仙华洞府没有延寿丹药，他半句废话都不想说。
程白虎连忙拦住李山：“师弟，我此来是为......”
“师兄，勿要多言，你的话，不顶用！”
“百年内莫要靠近李家，不然，休怪师弟我不客气！”
看着李山决绝的背影，程白虎满头问号，不知所措。
先前他刚到灵堂时，李山并未驱逐，刚才二人亦是好声好气说话，怎么突然就翻了脸？
还有，李山似乎早就知晓他的来意，他准备服软的心思从未向外透露，李山是如何知晓的？
“哎！”
跺了跺脚，程白虎飞离仙城，此番虽没有与李山达成协议，但也得知李山会长留家中的信息，非是无功。
........
葬礼之后，李山继续留在家中，也不修炼，整日做做饭，带带小侄孙，最多的，还是陪王琪说说话，四处走动走动。
如同一个凡人儿子，在陪着他的凡人母亲。
“娘，又在做衣服呢！”
一大早，王琪搬着板凳坐在后院，照着和熙的日光，拿出刺绣针线布匹等东西，开始缝制衣服。
李山发现王琪越来越喜欢做衣服的了，当年他未离开家的时候王琪并不喜针线活，每年给李山缝制一件衣服，其余衣物皆是买的，而回家的这些年，王琪一有空暇就在缝制衣服，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了几套。
“娘，要不要儿子帮忙？”
“不用，为娘还没老呢。”
“...娘，不用给我做衣服了，以前你每年给我一套，我还留着呢。”
“好，好。”
“真的？娘，儿子可是仙人，你骗不过我。”
“傻大山，娘骗你做什么，娘答应你，以后每年只给你缝两套衣服，绝不多做。”
“还是一套吧，两套太多了....”
“行，大山你的衣服比旁人大许多，少做一套为娘轻松许多...”
看王琪答应的爽快，李山心中略微放心，抓着王琪的手，法力调养了一会。
......
时间这个东西，你愈是不舍，它走的便越快。
不知不觉中，又到入门考核的时候，
侄孙未通过考核，白恒则回来了，李山顺便指点了白恒一年。
正好白恒刚练就法力，虽在门内李山也经常通过腰牌指点，但肯定不如当面点拨来的有效。
白恒临走前，李山给了他一储物袋的金坷垃，几粒云气芝种子。
随着李山修为精进，金坷垃的品质也是水涨船高，有了这些东西，想来白恒在练气阶段能省却不少时日。
......
白恒走后不到十年，王琪就有些撑不住了。
五百寿限还未到，但王琪的大限到了。
数百年来心中藏着思虑，伤了识神，王琪的身子骨还行，神却已经衰了。
李山每日要花越来越多的时间握住王琪的手臂，给她调理身体，从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到最后，几乎要整日扶着王琪，维持识神不散。
王琪几次想让李山放手，李山只是摇头，并不答应。
一日，李山陪着王琪在后院晒太阳，王琪一边说着话一边没停下手中的针线活。
沉默了数十年的暴龙姐姐，忽然开口。
“大山，你…该松手了！”
“你娘亲的神魂被你用法力束在体内，若再不轮回，会伤了真灵.....”
王琪的灵魂识神如同一股烟气，本该散去，却被强留在体内，再这样下去只会伤了真灵，失去轮回的资格。
听到暴龙姐姐的传音，李山的元神忽然动摇起来，恍恍惚惚，思绪飘邈。
神游了一阵，脑中空空荡荡，全然忘了自己方才在想什么。
嘭！
定定了看了一会王琪认真缝制衣服的神情，李山用力跪了下来。
王琪一愣，旋即低下头继续缝衣服。
“大山，等一会，等为娘把这件衣裳缝好。”
王琪的动作稍加快了一分，没多久将衣服缝制完成，拿着衣服在李山身上比划了一下，满意点头。
“哎！”
放下衣服，王琪抬手摸了摸李山的脸庞，满眼的疼爱与不舍。
大山，她最爱的大儿子。
过了一会，王琪忽然抱着李山的脑袋，小声哭了起来。
只哭了几声王琪就止住哭声，连忙抹去泪水，脸上转为笑颜，轻轻抚摸李山的脑袋。
“大山，你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