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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玄幻魔法 > 恶念空间 > 第二十一章 火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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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秦抱着钱漫欣一路狂奔,庆幸他担心的肖梦兮冰没有追上来,而他抵达蛰城的时候,天已黑透。

他没有急着回边郊的渔场见刘俊,而是直奔东郊,想见夏恬。

钱漫欣醒了,靠在他怀里,痴痴地盯着他。任他披星戴月,行色匆匆奔跑,她也不问半个字,像乖巧的小猫咪。

这一晚,月光隐逸,星辉黯淡,寂寥如水,仿佛世间万物都沉睡在黑色的夜里。

东郊大道上,车辆往来稀疏,零星的探照灯偶然照进牛奶白的护栏里,隐隐照出一个漆黑的人形剪影,以及两个圆圆矮矮的泥土包。

夏秦看到那个人影,心中忽然升起尤为不好的预感。

他下意识放慢脚步,由疾驰改为步行,缓缓走过护栏,来到别墅外的院子里。

沈星暮像一座雕像,在漆黑的夜里一动不动,而他身前堆着两个泥土包,土还很新,似乎是不久前才埋了什么进去。

——恬恬!?

夏秦一瞬间想到极其可怕的事情。

沈星暮为什么会安静站在这里?他身前那两个泥土包,无论怎么看都像才堆起来的坟包。

夏恬哪去了?被埋在其中一个坟包下吗?

夏秦忍着心中的不安与悸动,缓缓放下钱漫欣,径直走到沈星暮面前,冷冰冰问道:“我妹妹呢?”

沈星暮动了一下,黑暗里的空洞双眼,宛如极冰世界里的两口雪洞,无时无刻倾吐着彻骨风雪。

夏秦立刻怒了,伸手扼住沈星暮衣领,咆哮道:“我的恬恬呢!”

沈星暮抬手,轻轻推开夏秦的手,又抚住自己的胸膛,沙哑道:“夏恬在我的心里。”

——这算个什么回答!?

夏秦怒吼,一拳打向沈星暮的面门。

这一拳包含了他的无穷愤怒与全部力量,哪怕是以一扇纯钢的大门,也将被他直接打穿。

夏秦至今犹记,当初自己将夏恬交给沈星暮的画面。

沈星暮说,这世上除了他,再没有任何人比夏秦更适合保护夏恬。

所以他是怎么保护夏恬的?

将她放进他的心里,妥善地保存着,让她变成永恒?

夏秦不听那些虚渺的诡辩。

他只知道,沈星暮把他的妹妹弄丢了,他必须打死沈星暮。

就如同当初他开玩笑一般说过的话,如果夏恬在沈星暮身边出了事,便将沈星暮剁成肉酱丢出去喂狗!

然而夏秦充斥无穷愤怒的拳头,在打到沈星暮的面门之后,沈星暮巍然不动,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是夏秦的手传出“咔咔咔”的骨碎声。

夏秦的双目猛地一收,因为他能切实地感觉到,刚才沈星暮没做任何防备,甚至有可能没注意到他因震怒而挥出的拳劲。

在这种情况下,沈星暮毫发无伤,夏秦却因反震力量断了多处指骨。

如今的沈星暮到底强大到何种程度,才能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夏秦的思绪飞速翻转之时,身后传来钱漫欣的惊呼。

夏秦回头,见钱漫欣正盯着草原的某处,捂着嘴唤日冕的名字。

夏秦见她的状态有些不对,便努力压下心中的悲伤与愤怒,询问道:“漫欣,你怎么了?”

钱漫欣流着泪,悲伤道:“日冕死了,在你和肖浅裳的婚礼上,为保护婚礼现场被人杀了。”

夏秦记得日冕。

在钱漫欣加入枪神社之后,曾隶属巨鼎门的太阳组织变成了枪神社的杀手组织,而日冕是太阳组织的第二任首领。

可是钱漫欣忽然如此悲伤地念及日冕,又是为什么?

夏秦现在不想知道这个原因,只希望钱漫欣快点安静下来,因为他必须找沈星暮要个说法,已无多余精力再去管她。

钱漫欣忽然对着空气悲伤道:“原来是这样啊。我们是朋友,不是主仆,你死了之后,应该好好安息,不该留在这里。”

夏秦拉住钱漫欣的手,皱眉道:“你在对谁说话?”

钱漫欣道:“我在和日冕说话。你看不到他吧,因为他是想再见我一面,才变成飘荡的游魂,都留在这片草原上。”

夏秦沉默。

钱漫欣又道:“日冕告诉我,他有看到沈星暮和夏恬之前发生的事情,这件事并不怪沈星暮,你不要再生气了。”

夏秦冷笑道:“他把我妹妹弄不见了,这事不怪他?”

钱漫欣小声道:“现在最难过的人是沈星暮,你不要再找他麻烦了。”

夏秦松开钱漫欣,定睛看向沈星暮,冷冰冰说道:“给我一个解释。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就放过你。”

沈星暮依旧立在原地,宛如早已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夏秦大骂,双拳紧握,再次呼啸打向沈星暮的面门。

他不信,自己的拳头还不如沈星暮的脸硬。

然而熟悉而诡异的事情随之发生。

夏秦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的拳头没有打歪,沈星暮也没有躲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的拳头即将打到沈星暮的脸时,仿佛时空发生了细微的错位,他的拳头莫名打在了空气上。

这种情况看似不可思议,无法理解,但夏秦曾经的的确确见识过这种玄之又玄的力量。

曾在弭城艾县的栀子镇,夏秦与万青虹生死决斗之时,这种力量多次出现,在危急关头救下他的性命。

因为这股力量的主人是夏恬。

当初夏恬就是因为多次使用这股力量,最终陷入深度沉睡,才会被夜鹰组织包围,陷入九死一生的危局。

现在这股力量再次出现,岂不证明夏恬还活着?

夏秦定睛看向沈星暮,厉声问道:“恬恬在哪里!”

沈星暮依旧不说话。

夏秦环顾四周,大声呼喊夏恬的名字。

草原上传来绵长的回音,却久久没有夏恬的回应。

正当夏秦准备再次攻击沈星暮时,他的耳边又确乎响起了夏恬的声音。

她对他说“哥哥,不要再胡闹了”。

夏秦满怀希冀立刻问道:“恬恬,你到底在哪里?”

然而他问出去话石沉大海,再没有丝毫回应。

夏秦红着眼看向沈星暮,再次质问道:“我的恬恬呢!你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里!”

沈星暮的眼睛终于动了一下,冷漠地看过来,沙哑说道:“夏秦,如果你不想死的话,现在就滚。”

夏秦勃然大怒,夹带无穷威压的拳劲再次呼啸打向沈星暮。

结果却和之前一样,他的拳头和沈星暮的身体莫名错开,打到了空气。

夏秦咬牙切齿,飞速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然后他很快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是,他拿沈星暮没有任何办法,因为沈星暮比他强出不止一个量级。

钱漫欣忽然上前抱住夏秦的胳膊,急声劝道:“夏大哥,不能再胡闹了,沈星暮真的会杀人的!”

夏秦怔了一下,再次看向沈星暮,这才发现他的眼中已是杀机弥漫,全身上下都蔓延着哪怕寻常人也能察觉到的强烈杀气。

夏秦狠狠一咬牙,沉着脸问道:“你想杀我?”

沈星暮沙哑道:“我不会杀你,因为夏恬会保护你。”

夏秦问:“那你想杀谁?”

沈星暮道:“所有人。”

他的话语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夏秦却感觉毛骨悚然。因为他真切感受到了,沈星暮这淡漠的话音中,藏着无穷无尽的杀机。

他不怀疑,沈星暮是真的想杀光世界上所有的人!

不待夏秦反应,草原外忽然传来异常阴翳的嘲笑声。

有男人放肆地讥诮道:“好大的口气,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本事。”

夏秦循声看去,便看到黑暗中有一个漆黑的人影正缓步走来,而奇怪的是,分明没有光线,他却仿佛看到了来人身上附着的鲜红血色。

待这人走近,夏秦立刻认出他,正是万青虹!

万青虹身上同样充斥着冷肃的杀伐气息,而且全身浴血,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屠杀,沾满了无数无辜者的鲜血。

夏秦当即明白过来,万青虹找来这里,是为了杀死自己。

夏秦想到多年前自己手刃万骁的场景,那时的万青虹宛如提心吊胆的小老鼠,小心翼翼地逃跑,连出气都不敢弄出半点声音。

若非夏秦心存些许仁德,万青虹当时便已成为冰冷的尸体。

所以刘俊说的是对的,他不该妇人之仁,留下万青虹这个祸害。

而今的万青虹已经成长到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乃至不敢直视的地步。

夏秦早已不是万青虹的对手,不可能击败他,甚至极难从他的手上活下来。

万青虹走着,每一步都带着诡异的沉重感,仿佛巨人莅临,带着排山倒海的威压,以及屠戮万千生灵的凶机。

当他距离夏秦不到五米时,夏秦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常年在黑道中厮杀的夏秦,早已闻惯了这种气味。

但他可以发誓,这一次的血腥味,绝对比他以往任何一次闻到的都要浓稠得多。

万青虹来之前到底杀了多少人,沾了多少血啊?

夏秦有种错觉,便是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尸山,一条血河。

这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血色压迫几乎夺走夏秦的神志,一时呆呆失神,仿佛已经接受自己即将死亡的命运。

可下一刻,一只温暖的手抚住他的脸,那源自血液与灵魂的鼓动,将他的思绪猛地拉回来。

钱漫欣的手就这般安静地抚着夏秦的脸。

夏秦感觉到了,她的手心传来的温暖以及细微的脉搏。

那是生命的力量,源自他的妻子,也源自他未出生的孩子。

夏秦的神色一冷,淡淡说道:“漫欣,站远一点,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钱漫欣乖巧地点了点头,抚着大肚子缓缓向边上走去。

——我已经没了恬恬,不能再让漫欣母子受到任何伤害!万青虹是凡人也好,杀神也好,他敢来,我就敢杀!

夏秦的心中涌出强大的信念,在钱漫欣前脚刚踏出的一刻,他便雷霆出手,汹涌的拳脚夹带仿佛撕裂虚空的伟力,陡然攻向万青虹。

万青虹的眼中泛起冷意,双手若闪动的电芒,不断变换动作与姿势,轻而易举挡下了夏秦的全部攻势。

夏秦一个飞身横扫,而后借力后退,飞速思考对比双方的实力差距。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确不是万青虹的对手,毕竟第一轮交手中,万青虹一次也没进攻,他却无法突破万青虹的防御,甚至被万青虹防守时产生的反震力量伤到了不少。

这是一场硬战,绝对不能后退半步的硬战。

夏秦已经输过一次,那次差点害死夏恬。

而这一次,他已然拥有绝对不能输的理由!

如果拳脚无法对万青虹造成伤害,那就拼“念”,拼血咒吧!

夏秦猛地咬破手指,对空滴血刻画血咒。

他是一个天才,在领悟“念”不久时,便已自创出控制天象的血咒。

时至今日,他的“念”已经有了飞速提升,对天象的控制更是炉火纯青。

流动的血色符文在虚空中飞速放大,于是黑云几乎压到地面的天空陡然照亮。

一道又一道闪电呼啸隐现,化成了瑰丽而震撼的雷海。

夏秦不信,这滔天的雷霆力量还不足以对万青虹构成威胁!

可是当他驾驭无穷雷霆力量,准备对万青虹发动绝杀一击时,心中猛然升起无穷无尽的惊惧与惶恐。

因为万青虹体表的鲜血仿佛是活的,艰涩附着在他身体上的每一滴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释放出无与伦比的邪恶力量。

夏秦仿佛听到了无数人的惨嚎,而那惨嚎声便来自万青虹的满身鲜血。

——我到底在和一个什么东西战斗?现在的万青虹真的是人吗?

夏秦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再定睛看向万青虹时,蓦然发现他的身体好像有了诡异的变化。

他像一个漆黑的旋涡,抑或是一个足可吞噬世间一切的黑洞,无休无止释放着令人惊心悼胆,毛骨悚然的恶意。

于是夏秦还没动手,便已预见到自己失败的结局。

然而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夏秦能做的只有背城借一,决一死战!

却在这时,两人的战场又有了新的变化。

如果说万青虹给夏秦的感觉是一个黑洞,那么此时突兀闯入的力量便是漆黑而无穷的苍茫宇宙。

夏秦忍着心中的悸动,咬牙回头,便看到沈星暮正缓步走近,面无表情地看着万青虹,沙哑说道:“这里是夏恬的家,如果你想破坏这里,我就杀了你。”

平淡的话语,却有着堪比天塌地陷的恐怖压迫力。

万青虹眼中的杀机与血色在这时急速消退,漆黑的瞳仁里有了一丝属于人性的清明。

他震惊地盯着沈星暮,好半晌之后才厉声问道:“怎么可能!我的恶念种子为什么会怕你!你到底是谁,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沈星暮漠然道:“要么滚,要么死。”

之前还宛如杀神,携带不可一世之姿的万青虹,这会发了疯一般咆哮起来,宛如古时独孤求败的天才剑客,忽然发现自己的剑术在另一个高手面前,竟像小孩子把玩竹竿一样幼稚。

于是不可言的心理打击让他崩溃,状若癫狂,凄厉怒吼。

夏秦吃惊这会,便见万青虹身若流光,一个闪烁便已退出数百米。

夏秦收回血咒,漫天闪烁的雷海随之沉寂下来。

沈星暮偏头看向夏秦,用同样漠然的语气说道:“你也走,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

夏秦埋下头,咬牙问道:“恬恬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星暮沙哑道:“她主动选择死亡,我就只能用这个世界来为她陪葬。”

——恬恬主动选择死亡?

夏秦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还想问,沈星暮却一挥手,卷起强劲的风浪,直接将他推开数十米,远离了夏恬的别墅。

同样的,钱漫欣也被劲风吹了出来,但沈星暮好像还残留着些许人性,只将她赶走,却没伤到她。

夏秦接住钱漫欣,再次看向沈星暮,便见他安静地蹲坐在别墅的大门前,一动不动,宛如木雕。

与此同时,夏秦的身后再次传来浓郁的血腥味。

万青虹并没有走远,只不过害怕沈星暮动手,方才退出别墅。

可是他的目的依旧没变,便是要杀夏秦泄恨。

夏秦冷眼看向万青虹,安静捏紧双拳,已然做好破釜沉舟,抵死一战的准备。

这一晚,蛰城东郊电闪雷鸣,火光四溅,爆破不断。

以夏秦和万青虹为中心,方圆数公里范围变成寸草不生的原始地带,只剩碎石与尘沙,不见任何属于人类文明的东西。

唯独幸免于难的只有东郊草原上的别墅。

***

弭城郊外,冲天而起的怨塔不断释放邪恶哀嚎,于是整个城市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秩序井然的城市里一夜之间发生无数起暴动事件。

平日里温文尔雅,雍容和煦的在职员工,忽然兽性发达,强奸在职女员工,并将其残忍地分尸;三口家庭里,任劳任怨的妻子忽然手持菜刀,将正在吃饭的丈夫和儿子砍成碎片;习惯垂钓的老人,忽然像鱼塘里抛下雷管,霎时飞鱼满天;课堂上宽以待人的老师,忽然将学生打得体无完肤,并逼迫他们脱掉衣服;银行在职员工堂而皇之卷走公款;踏实工作的工地爆破员,忽然引爆了员工宿舍;十几岁的小男生,杀了母亲拿走了家里全部的钱;原本维持治安的警察变成了穷凶极恶的暴徒,将报案者一枪崩头……

一起又一起匪夷所思的犯罪事件在弭城境内接踵发生,一夜之间,美丽的大城市变成了暴动者的天堂。

施暴者猖獗大笑,受害者无助哭泣。

于是受害者也逐渐变成施暴者,弭城出现了全民无目的暴动的惨相。

盘踞在弭城的巨鼎门上万帮众同样行动起来,他们手持各种武器,在大街上无差别屠杀,街上没人之后就挨家挨户破门而入,杀人越货。

所有人都变成了魔鬼,而容纳这群魔鬼的弭城,随之变成地狱。

安梦初站在怨塔顶端,冷漠注视着弭城内发生的一切。

她知道,这些人忽然性情大变,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怨塔。

怨塔容纳了无数人的怨念,而怨念本身是会传染、放大的。

每个人都会抱怨,而抱怨本身就是怨念的一种形式。

员工抱怨领导尖刻,一毛不拔;学生抱怨老师不通人情,布置的作业太多;妻子抱怨丈夫拈花惹草,不顾家;孩子抱怨父母不愿给零花钱,吃不到零食;穷人抱怨自己的工作不好;富人抱怨自己的钱来得还是太慢;少女抱怨少年用情不专;少年抱怨少女拜金,唯利是图……

这种种抱怨追本溯源,依旧是源自贪欲。怨塔无限放大了人们心中的怨念,便同时放大了他们的贪欲。

当贪欲占据人的理智,便将发生不可预测的灾难。

现在的弭城,已经变成怨塔干扰下的第一个牺牲品,然而怨塔的影响还在扩大,很快便会覆盖弭城周遭数十个县,蔓延到相邻的蛰城、霓城、绪城、赫城等大城市,再然后是全国、全世界。

所以夏恬,徐小娟,章娴等人,不只一次说过,怨塔非常可怕,足可毁灭这个世界。

当所有人的理智都被怨塔干扰控制,人类当然会自相残杀,直至最后灭亡。

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便是安梦初。

她立在怨塔塔尖,安静感受着怨塔内部不断涌出来的强大力量,而这仿佛无限的力量,还在不断增长。

当全世界都被入骨的怨念侵蚀,怨塔便将强大到任何力量都绝对无法匹敌的高度。

安梦初要用这股力量去对付恶念空间。

她深信着,自己大费周章准备五十年之久的怨塔,必定可以摧毁恶念空间。

只要能毁灭恶念空间,哪怕最终的代价是全人类死亡,对她而言也是值得的。

她会复活佟深眠,让浩瀚的世界变成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于是他们可以像西方神话里的亚当和夏娃一样,重新创造一个没有恶念空间的世界。

所以弭城的牺牲是值得的。

这么说不对,应该说全世界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安梦初埋下头,细长发丝垂下,使得她的视线变得斑驳绣错。

她看到了自己手心里的花。

那是一朵由佟深眠幻化的、纯白的、氤氲而圣洁污染的花。

——哪怕全世界都坠入永夜,只要这一朵象征着无穷善念的花朵还存在,任何毁灭都将换来更美丽的新生吧。所以,深眠,请你原谅我所做的一切。

安梦初心里呢喃着,再次抬眼,漠然地看向霓城方向。

她能感觉到,就在霓城,一个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强大劲敌即将出世。

那是恶念空间的承载者,也是恶念空间的主人。

怨塔和恶念空间最初与最终较量即将展开。

这场战斗将决定这个世界的最终走向。

安梦初不怕输,因为纵然她输了,也能拥着佟深眠永远沉睡。

无论是输是赢,是生是死,对安梦初而言,都是最好的解脱。

一个淡漠自身生死,并且掌握着怨塔的女人,究竟有多可怕。

这种事情恐怕只有之后必将出现的仇世才能有幸体会。

***

恶念空间,层层叠叠的邪恶花海上空,仇世凌空而立,双目紧闭,四肢松散,而他脚下的每朵花都释放出肉眼可见的黑色流束,连缀着他的心口,源源不断注入人类的恶意。

他做了一个非常漫长的梦,梦里他还是那个不谙世事,活跃在山林里的顽皮小孩。

父亲每天劳作,母亲每天采菜打米煮饭,姐姐则会从遥远的山下带回一个个精彩而让人神往的城市故事。

父亲和母亲都含笑告诉他,他们会守护他一辈子。

姐姐也对他说,每天都给他讲有趣的故事。

他在无忧无虑而幸福无比的环境中长大,后来考上了北科大,认识了应用物理系的讲师童遥。

他们一见钟情,互诉衷肠,最终喜结连理,走进婚礼殿堂。

这个漫长到宛如半生的梦,却在眨眼间结束。

于是噩梦开始。

仇世看到父亲和母亲都倒在触目的血光下,姐姐则用尽全力堵住家里的地道入口,不让歹人发现。

隔着地道入口没嵌合好的缝隙,他看到姐姐眼中的希冀,仿佛是叫他把她的那一份也活出来。

之后他认识了童遥,那个女人聪明而高冷,无论他怎样爱她,她也无动于衷,回以水火不侵的冷漠。

她问他,拿到第三朵恶念之花,控制恶念空间之后,是不是会发起末日浩劫,不分好人坏人,将他们全部杀掉。

她还问他,会不会连她一起杀掉。

——这个女人不是聪明绝顶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愚蠢了?我若不杀掉所有人,那还要恶念空间干什么?问我杀不杀她,真是蒙昧无知,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不如……

仇世猛地睁开双眼,看到恶念空间里不断枯萎又不断滋生的花海,立刻明白过来,自己与恶念空间正在同化,等不了多久,自己便会以神灵的姿态降临人世,给予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致命一击。

可是他回想起那个梦,心里空落落的。

——如果爸妈和姐姐都还活着,如果童老师愿意接受我,那该多好啊。

仇世想着,蓦然捏紧拳头,对着虚空大喊道:“恶念空间!”

虚空的某处扭曲着,一朵天仙子凭空长成,对着他恭敬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仇世冷冰冰问道:“同化还需要多久才能完成?”

天仙子道:“大概半天吧。”

仇世点头道:“我知道了。”

天仙子道:“安梦初构建的怨塔已经成型了。”

仇世问:“怨塔很强吗?”

天仙子道:“怨塔很棘手,但好在安梦初没有抓到夏恬或徐小娟,导致怨塔的根基并不稳固。”

仇世淡淡说道:“所以怨塔不足为惧,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天仙子道:“但是我很担心沈星暮和叶黎,这两个人男人是历届游戏玩家里最奇怪的两个。一个可以为了自己爱的人去热爱这个世界,另一个则可以为了自己爱的人去毁灭这个世界。在这热爱与毁灭之间,似乎潜藏着某一缕不可控的变数。”

仇世摇头道:“他们两个丧家之犬,有什么好顾虑的?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待同化结束,我第一时间杀掉他们。”

天仙子道:“你向童遥许诺过,不杀沈星暮。”

仇世冷笑道:“我说的话可信吗?”

天仙子“嗤嗤嗤”邪笑起来,尤为恭敬地说道:“主人英明!”

半天过去,现实世界里再次到了黎明时分。

弭城周遭,不断暴动的人们早已忘记这个世界还有黎明。

而远离弭城的其他大城市的人们,却没能等来新一天的黎明。

这一天,月亮落下后,太阳再没有升起,世界仿佛陷入了永夜。

全世界的人民出现恐慌现象,接连造成多起暴动,许多大城市里已出现交通完全瘫痪的混乱景象。

犯罪分子抓住这个机会,开始四处烧杀抢虐,残害平民。

黑道分子也在这个时段变得异常活跃,大批手持砍刀或匕首的帮众光着膀子,袒胸露乳,成群结队,招摇过市

邪教教徒们开始踊跃活动,网上造谣,称这是上帝的惩罚,世界末日即将降临,想要得到上帝的庇护,乘上诺亚方舟的人们,就快点入教吧。

不明就里的人第一时间入教,散尽家财,对着伟大的教主雕像顶礼膜拜。而更多心宽的人,倒在自家的床上呼呼大睡,享受这个意外而难得的假期。

各个国家高层第一时间做出相应政策,势必查清楚长夜不明,黎明不出的原因。

于是全国很快播报一条新闻,声称长夜只是暂时的,有大片星际尘埃从太阳表面划过,遮挡了阳光。

恐慌得到一定的缓解。

可惜这只是暂时的,半天过去了,天空没有丝毫明朗的迹象。

相反,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随后发生。

终年沉默的火山,突然喷射滚烫熔岩,下起铺天盖地的火雨,将周遭村落燃成废墟;

常年无地震的城市,毫无征兆爆发超过八点零级的大地震,数分钟内,繁荣美丽的大城市毁于一旦;

大海气旋改变运作规律,沿海城市接连出现高等级台风、龙卷风等灾害,几乎将整个地面都卷起来全数搅碎;

台风过境,汹涌的海啸紧随而至,滔滔海浪带起无数凶猛海底生物,瞬间淹没沿海城市;

只在教科书或电影里出现过的酸雨瓢泼落下,将浩瀚大地轰击得满目疮痍,而没多久,酸雨又凝聚成了高浓度的酸雪,腐蚀性与破坏力再次攀升;

天外有了明亮的流星雨,在近地高空不断释放火星与热量,最终变成漆黑的陨石,一颗接一颗砸在被酸雪腐蚀的大地上;

江河倒卷,大山崩塌,一切肉眼可见的东西,仿佛都循着一个奇特的规则,缓缓变成齑粉,化作虚无的空气;

世界多处出现漆黑的巨坑,有的巨坑开裂在地面,不知其深度,投石久久不闻回响,人一旦掉下去,便将永远失踪,而更古怪的是,有的巨坑居然就浮在空中,将石头投进去却不从巨坑的另一面飞出,反而消失无踪;

未知而遥远的地方,仿佛有低沉而肃穆的歌声,歌词里唱诵人类的罪恶与愚昧,神只的震怒与末日的灾难。

所有不可思议的灾难集中在这个永夜里连续爆发。

这种种迹象似乎都指向一个事实,便是世界末日到了,所有人都将沉睡在这个长夜里。

然而在这人人惶恐,人人自危的时候,有三个地方平静如初。

蛰城北科大仿佛被上天眷顾的学校,没有地震,没有酸雪,更没有漆黑而深邃的巨坑。

教学楼,宿舍楼,图书馆,操场,运动场一切都完好无损,包括在校的数万师生,均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没有人察觉到,人流拥堵的大操场上,一个身着绀桔梗色连衣裙的女老师,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静,捧着厚厚的物理教材,恬静自若地站着,双手合十,闭眼祈祷着什么。

蛰城东郊的别墅,仿佛一片世外净土,四周的一切都已残破不堪,比之原始的荒野还要荒凉,唯独草原上的别墅玩好无损。

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蹲坐在别墅的大门前,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眼中的凶光越来越强烈,似乎随时都会一跃而起,向着未知的地方冲杀而去。

蛰城东外环的一家小酒店的一个包厢里。

男人宛如木偶一般,怔怔地看着地面的浓稠血水,空洞的双目里不时闪过悲哀与悸动。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抱着他,神情凄然,流着泪述说道:“老公,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我就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