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弟弟再怎么顾左右而言他，梁文善还是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之处。
看到薛倩儿脸上难言的紧张，梁文善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静静等待自己弟弟的回答。
但梁文良沉默了一会，径直摇摇头。
“不想告诉我？”梁文善放下杯子，不解道，“还是说不能告诉？”
“是不知道。”
闻言，梁文善身体不由向前倾了倾，奇道：“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对啊，真不知道，否则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梁文良露出笑容，眼中蕴含着宠溺看了倩儿一眼，转头反问哥哥：“我刚才没说，你猜我是怎么碰上这家伙的。”
“怎么？”
“我在小区的垃圾桶旁看到她，当时她都快饿死了，就……”梁文良说着，面露不忍之色，然后嘴巴就被倩儿捂得严严实实。
她面露恼羞，用指甲狠狠掐了一下他的掌心。
“好好，我不说这个了。”梁文良把她的手扒拉下来后，轻轻地捏着她的小手，语气温柔地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
倩儿心里恨得牙痒痒，好想咬一口这个胡说八道的坏人，他说在垃圾桶旁边碰到自己，难不成她流落街头，只能以……为食么?
但权衡一番，倩儿还是决定配合梁文良的表演，对梁文善很勉强地笑了笑，这个惨兮兮的笑容倒是增加了梁文良这番说辞的可信度。
“然后呢？这跟倩儿的身份有什么关系？”梁文善拿不准他所说的是真是假，又问道。
“然后我看她可怜，就带她回家吃了一顿饭，吃完一顿饭后，准备送往派出所交给警察。”梁文良顿了顿，降低好几个分贝，悄声说：“可我发现，她除了知道自己的姓名，其余的事情一概忘记了，紧接着……”
梁文善嘴角抽搐几下，接着他的话头往下编：“紧接着，你就收留了这个失忆少女，最后竟然成了情侣。”
“是啊。”梁文良一脸正经地点头。
“愚蠢的弟弟，你觉得我信吗？”
这故事编得，忒没水准了，扑街写手都不会这样写，梁文善如此想道。
“……”
“……”
倩儿又紧张起来了，小脸紧绷，梁文良的哥哥也好聪明，感觉很难骗到他。
这么严谨的说法都没法让他相信，那可怎么办呀！那她不是白白牺牲去垃圾桶捡垃圾，那多臭呀！
她都快相信梁文良的说辞，以为自己是在垃圾桶边上被他捡回去的，却没想到梁文善竟还是怀疑。
“她对以前的事情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面我没有必要骗你，因为根本就没有好处。”梁文良巧妙改变了一下说法，如此解释道。
仔细观察着老弟的表情，梁文善心中暗自点头，这句话是真的，没有说谎。
“并且，”梁文良表情神神秘秘，凑近些说道：“我找人去公安系统里面查过，根本查不到她的信息，这说明她是个黑户呀！”
“黑户？”梁文善挑了一下眉毛。
“没错，所以这次五一，我瞒着所有的人来这里，你知道办什么事情吗？”
没等哥哥问，梁文良便自问自答：“就是为了给她办身份证。”
他掏出手机翻开相册，把之前韩舟给倩儿拍的证件照，以及那些证明资料的照片给梁文善一一过眼。
“真是黑户啊？”梁文善又多信了一分，瞅了一眼倩儿，“怪可怜的，还在街上流浪。”
“谁说不是呢？”梁文良耸耸肩，脸色如常，又道：“我之所以瞒着你们，也是怕你们不相信，节外生枝对她不好，你又不是不清楚咱爸那硬邦邦的性子，我不想让倩儿受委屈。”
倩儿不禁侧目，这个谎话精说话一套连一套的，以后得提防着点儿，否则一不留神就得被骗。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梁文善脸色暗淡下来，突然没了谈兴，低头道：“我明白了，在这件事情我帮你。”
梁文良见自己又引起了老哥的伤心事，急忙出声开解他：“哥……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别再想太多。”
“我没事。”梁文善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对弟弟和倩儿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我去大殿里念念经，晚上一起去外面吃个饭吧。”
“好。”
...
等哥哥一言不发地走出去掩上门，梁文良才重新坐下，并没有因为成功过了哥哥这一关而欣喜，反而沉默无语。
“这是怎么了？”话题和气氛转换得如此快速，以至于迷茫的倩儿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把另一只手也搭在他的手背上，轻声问道。
“唉，说来话长……”
没了情绪障碍的梁文良，现在才能毫无阻碍地理解自己的哥哥，明白他内心中那份持久的痛苦和苦涩。
“时间恰好回到十年前，他在刚上高一的时候，和一个女生早恋，被学校发现了，学校通知了双方家长。”
“然后呢？”
“那时候，早恋在家长眼中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更何况，我哥是以全校第一的名次，进入那所即使在省里都称得上好的高中。
理所当然，学校和家长双方都不赞同他们早恋，但是……”
梁文良说得口干，拿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倩儿眼巴巴等他继续讲，“快点说嘛。”
“但我哥从小就属于心眼灵活的那种人，又是叛逆的年纪，怎么可能听学校和家长的话，自然是偷偷继续在一起咯。”
“所以，后来出事儿了，他和她女朋友分手了吗？”倩儿皱着眉头急切问道，同时心想学校真不是个好东西，这不行，那也不让，幸好她不用上学。
“是，出事了，出了非常严重的事，那个女生死了。”梁文良忽然语出惊人。
“什么？”倩儿直接目瞪口呆，“为什么？！”
就算早恋，也不至于把人逼死吧？！
看她一脸震惊的样子，梁文良明白她想岔了，便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口气说完：
“后来又被发现了，我爸出面……不是像电视剧里面，直接把钱拍在别人脸上。我爸虽然脾气不好，但素质还是有的。
嗯，就是语重心长地和那个女生，女生的家长交流了一番。于是那个女生就决定和我哥分手，把他约到河坝边——他们常常在那里偷偷约会。
说实话，他们不该去那种荒芜无人的地方，更不幸的是，我哥是个旱鸭子——他跟本不会游泳。”
“那个女生掉下去啦！？”倩儿捂住嘴，好像亲眼见到这一幕惨剧发生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