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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毅摇了摇头:“放心吧,有这些邻居在,会照顾他们的,年纪大了,跟着咱们坐火车可不轻松,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不值当,而且,你熟悉他们,咱家人熟悉吗?平白无故过去,只会平添大家的尴尬罢了。”

卓琳低头沉吟片刻,到底没再坚持,因为她觉得陶毅的话没有错,她能做的已经做好,尤其现在他们有了养老的钱,再也不用担心没钱治病了,于是就放心的和陶毅离开了侯家,一路坐公交到火车站。

到了火车站的指定位置,果然见到了陶毅舅舅找的人,然后和那人一起进了火车站售票处的特殊窗口,顺利的拿到了两张上铺票,本来人家有意给他们俩准备下铺票,被陶毅拒绝了,说上铺就行,年纪轻轻的要什么下铺,指不定还睡不上就得让出去,何必浪费那个钱?

卧铺上铺票一张九块钱,这价格在这个年代可真不算便宜,下铺十块钱一张,而普通的车票,只需要三四块钱,差距就在这儿体现出来了。

买到了卧票,好好的感谢了人家,两个人在火车站等到晚上九点钟,才进了站,因为是冬天,所以一路上需要的吃的喝的,他们都置备齐了,还给家人买了北京烤鸭、带了景德镇的手镯,因为特产太多,也没时间去选购太多,所以打算一个假期带两样,多了父母会埋怨她乱花钱,她得省着点儿。

火车从京城到豫南省省会,他们需要先去探望大伯父,然后再和六哥卓尔一起回家,现在卓尔住在部队家属院等他们,这是早就规划好的路线,不过大伯娘不和他们一起去,她要留在这边,一边卖豆腐,一边等大伯放假,然后再回乡下的老房子一起过年,估摸着会和爸妈一样,到年根儿了。

虽然大伯家在省城由部队分的房子,爸妈在县城有爸爸单位分的房子,但面积都不大,所两家人要想聚齐,就得回老家一起过,卓琳和陶毅并不算回家最早的,最早的是卓越、卓远,他俩都在东北,早早的就准备回程了,当然,他们的回家之路也是最辛苦的。

大概除了她和陶毅,其他哥哥都是挤得硬座,有位置没位置,还不好说呢!

上海的二哥,南京的三哥,大连的五哥,应该和他们差不多时间到家。

因为是卧铺票,所以在候车厅检票的时候,也没着急入站,不和他们挤,等人家都上的差不多了,陶毅扛上两个大包袱,她背着他的背包,手里又提了两个印着【上海】字样的提包,慢悠悠的进了站,根据车厢,找到了所在的位置。

卧铺这边人少了很多,而且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大都是有关系有背景有钱的人家,所以一眼望过去,大都穿着得体,来的早的已经坐到窗户根儿打开报纸,戴上眼镜读报了,还有一位年轻妈妈背上背一个,手里牵一个,小战士给他们送上来,敬了个礼,在妇人不断的感谢下,目送人家离开,一看就是探亲的军属。

当然,也有退休干部模样的老人家,老人家还很讲究,自带了床单被罩,在老婆子喋喋不休的叨唠中,她看到了最接地气的生活写照。

陶毅不愧是当兵的,动作利索的先将两个大包袱放到了行李架上,两个小包袱放到上铺上面的行李架上,路上要用到的吃喝用品,都在他的行军包里,则放到铺子上,方便随时拿用。

因为上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在下面他们已经吃过喝过,开车之后,排队上了个厕所,差不多就到了熄灯时间,两个人脱下鞋,拿着鞋子上了上铺,倒不是他们小人之心,是真的有偷拿鞋子的,得往安全的方向考虑。

俩人没有讲究的铺床单,因为是和衣而睡,没必要。

他们的中铺是两个中年人,下铺是一对老年人,表面上相对和谐,但是熄灯以后就不怎么和谐了,整节车厢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的,那叫一个热闹,从前不打呼噜的陶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奔波的疲劳,居然也扯起了小呼噜,卓琳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大概等到天快亮,才晕晕乎乎的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天也就刚蒙蒙亮,就有妇女和老头因为没有排队就上厕所,而争吵起来,卓琳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坐起来的时候,对面的陶毅已经叠好被子,靠在那里看她不怎么看懂的工科专业书。

他上身穿军绿色的衬衣套妈妈织的毛衣,下身是蓝裤子,深蓝色的袜子,没戴军帽的小平头,怎么看怎么可爱,只是对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的时候,就显得刚毅冷峻了许多。

“醒了?”察觉到她的动作,他侧过脸观察她的脸色,“没睡好?”

卓琳揉着乱糟糟的头发,点了下头:“哥,你昨晚打呼噜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打呼噜,以前没听过啊!”

他们是兄妹,也许陶毅很少进入她的房间,但她可是经常出入哥哥们的房间,所以知道陶毅不打呼也正常。

黝黑的俊脸一囧:“可能昨天太累了,你要是能睡就再睡会儿,要是上厕所往东头走,那边车厢人少,饿的话我们去餐车喝点粥,”

卓琳看看时间,再看这热闹的车厢,摇了摇头:“晌午再说吧,这会儿是难入睡了。”

他们豫南人早上喜欢喝粥,因为睡一晚上觉会觉得嘴.巴干干的,所以一定要喝点稀汤寡水,才会觉得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卓琳叠好被子,拎着鞋下去,蹲在地下穿好棉鞋,接过哥哥递下来的牙刷牙缸毛巾往厕所的方向去,那里有水池,对比人山人海的硬座车厢,这里的人并不算多,又分左右两个厕所,没排多大会儿就轮到她了。

先上了厕所,洗漱用品搁在布兜子里,布兜子挂在厕所,出来的时候直接到水房就能洗漱。

这辆火车就是后世快要淘汰的绿皮火车,但在这个年代算是相当不错的优质列车了,所以厕所有水,卧铺干净,并不觉得有多稀罕。

七零年代大部分人还没有刷牙的习惯,即使是在卧铺里,也鲜少见到拿着牙刷牙缸过来洗漱的,大部分都是用手洗把脸,最多漱漱口,连毛巾都省了。

卓琳也觉得这符合时下的情况,这些年卓家若非被她和陶毅纠正一些生活习惯,怕是到现在也没谁能坚持早晚刷牙,所以,当她老了的时候,别的老人都戴假牙,或者因为牙口不好,吃不上好东西的时候,她的牙口指定好的很。

等卓琳洗漱好,兄妹俩拿着铝制饭盒一起去了餐车,来餐车这儿吃饭的人并不多,大多数都是拿着家伙事儿端着走去卧铺吃,至于硬座那边,鲜少有人过来。

卓琳盛了一碗小米粥,陶毅盛了一碗胡辣汤,他们自带了葱油饼、茶叶蛋,拿出来往碗里面一泡,热乎乎的吃的水饱,两碗汤花了两毛钱,小米粥五分钱,胡辣汤里材料多,一毛五分钱,因为是在火车上,所以贵了五分钱,还算实惠。

两个人在餐车吃饱才回卧铺,没有地方活动,下铺也不好意思去坐,还好抢到了靠窗的位置,在小桌子上铺了一张五子棋油纸,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厮杀起来,这棋盘还是陶毅自做的,为的就是打发在火车上的时间。

太过专注的卓琳,并没有察觉到有个人在他们俩旁边来来回回走来走去四趟,还是陶毅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不过他没有表露任何,直到那个穿皮鞋的男人站在他们俩人面前,逼着陶毅不得不抬头的时候,四目相对,对面的男人的脸从犹豫到惊喜,只用了三四秒的时间。

“真的是你?陶毅?”中年男人有些激动,一把扣住了他的双肩。

陶毅拧眉:“不好意思同志,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唐晨已经告诉我在京城见到了你,这是从京城过来的首发车,一定是你对不对?”

陶毅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中年男人,一字一顿,表情肃然:“我不认识你,放手!”

“我是爸爸呀,你看清楚,我是你爸爸!”

任凭中年男人如何激动,陶毅自始至终都没有认他。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你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陶毅不想认,不代表其他人配合他,除了始终沉默不语的卓琳外,其他看热闹的乘客在仔细的对比过两个人的容颜之后,纷纷说道:“孩子,你和他长得挺像的,看起来的确是你爸爸啊,”

陶毅冷冷的转过头,毫不客气的怒怼。

“我爸早在十年前就死了,他怎么可能是我爸?你们不知道情况,莫要胡说八道!”

陶建国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看着这张和他长得又七八分像的脸,他的内心是痛苦的,明明命运安排他们相遇,偏偏这个儿子就好像中邪了一般,把他当仇人一样看待,为了就近和儿子相处,他甚至将自己的下铺,换给了他们这一列中铺的男人,对方欣然同意就提着自己的东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