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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雪夫人本身。

雪夫人是一个最称职的主人。

每一位客人,不分尊卑老幼,她都招呼得妥妥帖帖。

一进到红翠楼,坐在堂屋中的客人们,大家都有一种宾至如归、乐不思蜀的亲切之感。

因此,各种宴会总在雪夫人这里开席,即使没有名堂的日子,大家也立一个名目,凑到雪夫人这里成一个牌局。

一年里,倒有大半的日子,红翠楼里总是高朋满座。

雪夫人本人极少下场,逢到这些日期,她总预先替客人们安排好牌局;有时两桌,有时三桌。

她对每位客人的牌品及癖性都摸得清清楚楚,因此牌搭子总配得十分理想,从来没有伤过和气。

雪夫人本人督导着两个头干脸净的婆子在旁边招呼着。

今天晚饭请了城中最有名的厨子孔卫,他会做最地道的南方小菜:贵妃鸡、酱鸭、炝虾、醉蟹。

钱朵朵和苏喆雇了辆马车送奶茶来,两个丫鬟帮忙把奶茶桶运进来,“碗就不要了,我们自己装,回头客人喝完了,再把桶还给你们。”

钱朵朵要把剩下的一两银子还给他们:“不需要那么多,只需要一两银子。”

那丫鬟道:“我们雪夫人大方,这是赏你的,你走吧!”

钱朵朵便高兴地和苏喆回去了。

这薛夫人看起来极为大方啊。

“等等!”出来一个婆子,指着钱朵朵道:“晚上客人多,五十碗怕是不够,这些个姑娘夫人打一晚上牌和麻将,一人吃一碗怎么够,你们再做五十碗来。”

说完又塞给钱朵朵二两银子:“做好马上送来,别耽误了雪夫人的大事!”

钱朵朵赶忙道:“马上就来!”

说着就带着苏喆回去继续做奶茶。

还没傍晚,就有几个住在附近的夫人过来打牌了。

雪夫人命两个婆子捧上雪白的凉面巾,让她们擦擦汗水,天气热,又给了他们一人一碗奶茶。

其中一位柏夫人喝着可口的奶茶,笑着夸赞:“阿雪,我知道你一向能搜罗吃的,这么好喝的奶茶又是哪里买的?”

雪夫人笑:“早上有家奶茶店开张,银儿凑了热闹买来给我喝,我喝着不错,便让他们订了一些过来,这家店生意不错,就在城南那边,去晚了只怕没了!”

喝完奶茶,他们来的四个夫人先凑了一桌打麻将。

钱朵朵再来时,红翠楼已经是喧嚣热闹,院子里、屋里挤满了富贵的夫人和小姐们,还有一些男客在喝茶聊天。

婆子收了奶茶,见他们满身汗,便带他们去偏房喝口水。

“雪夫人对你们的奶茶很满意,这是赏你们的,对了,雪夫人对你制奶茶的技术很感兴趣,但是雪夫人忙,没空接待你,你若是明天早上有空,就过来一趟,我们这里经常举办宴席,可以和你店里长期合作!”

钱朵朵一听,双眼发亮,这可是好买卖啊,这雪夫人那么大方,若是能包下他们宅子的所有奶茶业务,比卖多少散客都强。

“好,我明早就过来,多谢嬷嬷!”

院子里客人们掷下的桌面十分慷慨,每次总上二三十两银子。

赢了钱的客人固然值得兴奋,即使输了钱的客人也是心甘情愿。

钱朵朵路过院子,看着他们挥金如土,想起以前的富贵日子,更觉得往事如烟。

客人们红翠楼里吃了、玩了,有些人醉了,雪夫人差人叫好马车,一一送回家去。

当牌局进展激烈的当儿,雪夫人便换上轻装,周旋在几个牌桌之间,踏着她那风一般的步子,笑盈盈地来回巡视着。

“阿雪,段老爷又快输脱底喽!”

吕夫人今日运气不错,一直赢钱,把同桌的段老爷输得快没脾气了。

段老爷向雪夫人发出讨救的哀号。

雪夫人温柔地安抚他:“还早呢,段老爷,下一次就该你摸清一色了。”

雪夫人把个丝绸椅垫枕到段老爷的背脊上,温柔地安慰着这个满脸白胡子的老人。

“雪夫人,今晚我不知惹了什么霉头,就没赢过一把次!”

邹那边也经常向雪夫人发出乞怜的呼吁。

秦夫人输急了,也顾不得身份,就抓起两颗骰子啐道:“什么东西,尽触霉头!”

雪夫人也照例过去,用着充满同情的语调,安抚她们一番。

这个时候,雪夫人的话就如同神谕一般令人敬畏。

在麻将桌上,一个人的命运往往不受控制,客人们都从雪夫人的口采来恢复信心及加强斗志。

雪夫人站在一旁,以悲天悯人的眼光看着她这一群得意的、失意的、老年的、壮年的、曾经叱吒风云的、曾经风华绝代的客人们,狂热地互相厮杀、互相宰割。

新来的客人中,有一位叫何忠的中年商人,他靠卖坚果和糖起家,虽然年过四十,却生得品貌堂堂,个子挺拔,穿着合身的绸缎衣服,显得富贵逼人。

何忠和其他靠继承祖业过日子的商人不同,他是靠自己打拼起来的。

他的头脑灵活,经商很有天赋,现在名下已经有七八家店面,盈利空间非常大。

他家里有一位贤惠美丽的夫人,非常保守单纯,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可谓是家庭美满。

何忠第一次进入红翠楼是在一个前辈的大寿上。

雪夫人替吴老爷做六十大寿,何忠是吴老爷的老朋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就随着吴老爷来到雪夫人的红翠楼。

那天雪夫人着实装饰了一番,穿着一袭雪白的裙子,襟上一排绯色的大盘扣,脚上也是雪白缎子的软底绣花鞋,鞋尖却点着两瓣粉色的桃花。

为了讨喜气,雪夫人破例地在右鬓簪上一支金贵的钗子和一朵红色的牡丹,而耳朵上却吊着一对寸把长的金坠子。

红翠楼的寿堂也布置得喜气洋洋,案上全换上才喜气的牡丹。

何忠一踏进去,就嗅中一阵沁人脑肺的香气。

“阿雪,这是我的小友,何忠,很能干很有本事!”

吴老爷穿着一身崭新的长衫,佝着背,笑呵呵地把何忠介绍给雪夫人道,然后指着雪夫人说:

“阿雪呀,实在孝顺不过,比我那几个儿子女儿强,我这个老朽三灾五难的还要赶着替我做生。何忠呢,一向谨慎,难得放纵一回,今天我们一起开心地喝酒聊天!

阿雪是个最稳妥的人,我把阿忠交给你,你好好地招待招待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