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车流两岸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路灯下赵陈拉着馒头的手一路慢慢悠悠地往家走。
馒头似乎仍然是气呼呼的，一路上踢着路边的小石头，忿忿不平。
赵陈笑了一声，“还生气呢？”
馒头道：“外公好坏，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了。”
赵陈笑道：“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你外公啊，是长辈，是妈妈的爸爸，你怎么能那样跟他说话呢？”
“可是他不喜欢爸爸，我也不喜欢他了。”
赵陈无奈摇摇头，不喜欢正常，喜欢才怪了。
想了想，赵陈道：“但是你要知道，外公不喜欢爸爸是爸爸的原因，是爸爸的错。但是跟馒头没有关系，外公其实是很喜欢馒头的，难道馒头看不出来吗？”
馒头噘着嘴，“可是他不喜欢爸爸。”
“馒头啊，有些事情是不能爱屋及乌的。有一种关系是流淌在血脉里的血缘关系，无论是天涯海角都是不可分割的。就像妈妈一样，妈妈虽然在上京，但是她难道是不喜欢馒头吗？”
“妈妈喜欢馒头，馒头也喜欢妈妈。”
“所以说啊，你和妈妈的关系其实跟你和外公的关系是一样的。外公虽然不喜欢爸爸，但那是外公跟爸爸之间的事情，跟馒头是没有关系的。而且馒头难道跟外公在一起的时候不开心吗？”
馒头歪着脑袋想了想，“外公会给很多好吃的东西给馒头吃，馒头跟外公在一起很开心。”
“所以啊，馒头其实并不是不喜欢外公，而是很喜欢外公，只是因为不想在爸爸与外公之间为难才会对外公说那样的话是吗？”
馒头点了点头。
“爸爸从小就告诉过你，小孩子可以调皮，但是不可以没有规矩。小孩子可以童言无忌，但是不可以没有礼貌。你好好回想一下，你前面对外公说的话有规矩吗？有礼貌吗？”
馒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爸爸教过馒头的，馒头应该怎么做呢？”
“应该给外公道歉！”
“这就是了，馒头真乖。我们回家之后给外公打个电话道歉好不好？”
馒头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不要。”
“为什么？”赵陈一愣道。
馒头回道：“因为外公对爸爸说的话太过分了，所以我要等到明天才给他道歉！”
赵陈笑着揉了揉馒头的脑袋。
…………
“爸爸，我突然觉得肚子好饿啊。”
“刚刚让你多吃两口你又不吃。”
“刚刚气都气饱了，现在气消了，所以又饿了。”
“你啊——回家给你下面吃。”
“好。”
…………
“爸爸，你刚刚说外公不喜欢爸爸是爸爸的原因，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这个嘛……嗯……我忘了。”
“爸爸骗人！爸爸不以身作则！”
“好好好，爸爸不骗馒头了。但是这件事情说给馒头听馒头也不懂，以后等馒头长大了再告诉馒头好不好？”
“爸爸不告诉馒头怎么知道馒头听不懂呢？”
“因为你太小了啊！”
“那我要是一下子就能长大就好了。”
…………
“爸爸，为什么爸爸在这里，妈妈却在那里呢？我看到好多小朋友爸爸妈妈都是在一起的。”
“因为一些馒头长大了之后才懂的原因。”
“好烦啊，真希望能够快快长大，我就能知道为什么妈妈在那边了。”
…………
“馒头，你希望爸爸妈妈在一起吗？”
“不希望。”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爸爸妈妈在一起的话就会有两个人管我了。”
“难道你不觉得少了妈妈之后会缺了一份爱吗？”
“妈妈的爱不是一直都在那里吗？怎么会缺呢？”
…………
“爸爸……”
“怎么了？”
“没事了。”
…………
“爸爸……”
“想说什么？”
“嗯……”
“想说就说。”
“我觉得不大好意思说。”
“为什么不好意思？”
“就是因为不好意思。”
“没关系，在爸爸身边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我就说了。”
“说吧。”
“我突然有点后悔没有把那袋子零食抱回家了……”
…………
…………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讲台上那高挑的女老师将课本收好，走出了教室门。
“赵老师，赵老师！”
身后忽然有人喊道。
赵佳人转过身来，就见一大帮子自己的学生带着坏笑簇拥着一个高高而腼腆的年轻男生走了过来。
赵佳人冷冷看着这一幕，“有事？”
人群之中有一个男生跳出头来起哄道：“他有一些问题想单独请教一下赵老师，我们就不打扰了，哈哈！”
说着他招呼着周围的同学，一股脑儿都跑进了教室关上了门。但马上，窗户上就出现了一张张热切的脸，推着挤着，犹如傍晚回笼的鸡鸭群。
那个站在原地的男生转头看了一眼，得到同学鼓励的眼神之后鼓起勇气走上前来。
赵佳人皱着眉头，“有什么问题？”
他忽然从背后拿出一捧鲜红的玫瑰，红着脸闭着眼睛大声喊道：“赵老师，其实我暗恋你很久了，今天我鼓起勇气对你表白，做我女朋友吧！”
赵佳人说：“请你继续暗恋吧。”
“啊？”
赵佳人道：“这样，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回过神来，“我，我叫高翎。”
“你就是高翎？”
他猛点头道：“对对对，就是我。我每天晚上找你聊天来着，你记得吗？”
赵佳人点了点头，然后掏出手机快速将其拉黑，然后道：“我还有事，你先忙。”
男生看着赵佳人的背影，忽然大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赵佳人回头道：“人生在世，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但除了两件事。一件是犯法的事，另一件是明知会丢脸的事。不要找难堪。”
说完赵佳人转身下了楼梯，另一个年轻的女老师从另外一间教室走出来，冲着那还傻乎乎站在原地的男生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脸坏笑快步追上了赵佳人，道：“还是你行啊，这都几个了？现在竟然连学生都有了！”
赵佳人叹了一口气，“别说了，我头疼。”
那个女老师瘪着嘴道：“你这也太凡尔赛了吧？唉，要是有人追我就好了，真想谈一场腐臭的恋爱。”
赵佳人指了指楼上道：“搞定那个学生，你就能永远腐臭了。”
“那还是算了吧，师生恋我还是谈不来。”
下了楼，赵佳人跟那女老师挥手再见之后进了一辆漂亮的小轿车里面，正准备点火之际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然后掏出了手机。
“喂？忙呢？”
“还成。”电话对面赵陈回道。
“听说馒头上幼儿园了？”
“对啊！前几天刚办的入学。现在她还适应不了，天天早上吵着不想起床。”
“这不都是你惯的？要是你让她早点睡，她能第二天起不来床？”
“我也没办法啊，她睡不着，我总不能硬逼着她睡觉吧？”
“馒头在学校里面怎么样？”
说到这里，赵陈的声音之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无奈之意，“快别说了，这事儿我头疼得厉害。我只怪自己把她送幼儿园送得太晚了，现在是没有一点儿规矩。第一天刚进去就给别人取外号，第二天就把毛毛虫丢进同学的文具盒里面。老师都拿她没有办法。”
赵佳人放松躺在座驾上，“这还不是你教得好？”
“这话你可不能瞎说，我可教得挺好的，不信你问豆包。”
“呵呵。”
赵陈道：“那个，工作还顺利吗？”
“还行吧，没什么压力。”赵佳人回道：“你呢？”
“我也还行吧，最近一段时间算是比较清闲。”
两人就这么拿着电话，沉默了许久，赵佳人忽然道：“听说昨天晚上馒头狠狠给你长了一次脸？”
说到这里，赵陈忽然脸上挂满了笑容，在馒头面前他不敢表露出来，怕馒头学坏，但是在赵佳人面前就没有倒好顾忌了。
“这个啊，嘿嘿，还好吧。原先还以为她是一个认吃不认亲的小白狼，可昨天才是道，原来还是挺有良心的。你是没有看到昨天晚上她抱着那袋零食丢在你家门口的那样儿，简直就是我的铁布衫啊！啧啧，也不枉我拉扯她长这么大。”
赵佳人听完之后道：“你似乎很得意？”
“那可……”
赵陈忽然心中一动，坏了。
自己就被赵国华不疼不痒说了两句馒头都能发那么大的脾气，这会儿自己在赵佳人面前说他爸，她心里能开心就鬼了！
赵陈忙义正言辞道：“怎么会呢？我昨天晚上已经狠狠批评她了，说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外公说话呢？经过我一番教育之后，馒头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并决定痛改前非，打算去亲自给你爸去道歉呢！”
“你真是这样对她说的？”
“天地良心。”
赵佳人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然后道：“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嗯。”
赵陈挂了电话，然后看了一眼手机，将其丢在一旁，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心里有点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