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去箱子里拿出先前找到的残蜡和那几根断了的细麻绳：“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麻绳的线头处会有焦黑的点，都是被烛火烧的。
“蜡烛自己烧到最后，便剩下了这点点残蜡。”
见大家都看明白了，她便叫曹靖松开了麻绳，铁勇便将手中的弓箭放到条桌上。
袁统在旁听得仔细，不免有些疑惑：“她既然不在那儿，又是怎么知道这蜡烛几时能烧断绳子的？万一绳子烧断了，魏季鹏却没去榆树坡呢？
“这蜡烛定是提前点着了的，可她当时不是在百戏班里吗？何时又出去把蜡烛点着了？”
伏翎看了看顾大娘，道：“若换作别人，或许不太清楚，但是顾大娘却对她用过的蜡烛每一支能燃多久非常清楚。
“今日下午，我跟何司吏还有曹靖看见厨房里点了一截很短的蜡烛，问顾大娘为何不换支新的，她随口便回说那一小截还可以点上两刻钟。
“因此，她是早就预估好了时辰的。
“她知道魏季鹏每日清早只要天气好，不到辰时便会去榆树坡上练扎马步，一练便是半个时辰甚至一个时辰，她只需保证蜡烛在此期间把绳子烧断便可。
“由此，她才用了那些又粗又高，芯又细的蜡烛。那些蜡烛高出绳子很多，清早山林里无风，等蜡烛烧到与绳子齐平时大约需要一个时辰。
“她便在辰时之前的半个时辰左右赶到榆树坡，点燃了蜡烛，然后再赶回百戏班。
“而这期间恰好是在伍升出去以后和魏季鹏出门之前，其余人都还睡着，没人发现她。
“当然，即便有人撞见她从外面回来，她也可以用去集市买菜为由应付过去，没人会起疑心。”
袁统又问：“可是，昨日她不是说卯时正刻左右看见有一人出去过吗？那个人又是谁？”
“根本没有那么一个人，是她编出来的。顾大娘，是这样么？”伏翎双眼直直地望着顾大娘。
其余人等也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顾大娘等着她答话，而她却垂着眼帘闭口不言，嘴角似乎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袁统一面听着，一面拧着眉头，仍是有点不敢相信：“她难道也很善于射箭吗？怎么敢保证那一发就一定能射中魏季鹏？”
“为了确保能够射中，她提前去了山林里寻找最佳位置，对着草坪里的两个木桩中心射出了许多支箭。”伏翎转头看了看铁勇和于飞，“那些箭支有的被她捡走了，有的落在了草丛里，被我们发现了。”
“不对啊，”吕松明插话道，“二师兄当时就在那一片林子附近，大清早的林子里安安静静，要是有人在那儿练箭他还不早看见了？可他一早上都没看见别人啊。”
伏翎语气从容道：“因为顾大娘她并不是昨日早上才去找位置，那把弓和那三支箭也不是昨日早上才搭好的，而是前日下午便准备好了，昨日清早她只是去把蜡烛带过去放好，点上。”
旁边的曹靖听了，忽而明白过来：“难道是前日下午她趁外出买菜之时去了榆树坡？”
“没错。”伏翎道，“她出去买了菜和后厨所需的物件，去得久了别人也不会有所怀疑。
“但是，还记得我们方才天黑时从百戏班里出来，遇到了那个货郎。他说往日顾大娘去他那里买肉买菜，一般都是有个叫大郎的年轻人跟着去帮她的。
“那个年轻人就萧延兴。是这样吗？”
伏翎把目光移向萧延兴的脸庞。
萧延兴见众人都看着他，也不敢隐瞒：“我是看大娘每次都买那么多的菜，还有肉，猪蹄，猪排骨之类的，挺沉的，她一个人提回来很累，便去帮她分担点。”
顾大娘听着，低垂的眼眸中似有水光在涌动，紧抿的嘴角微不可察得轻颤着。
伏翎又问萧延兴：“那你因何前日下午没跟着她一同去呢？”
“我不知道前日下午她也去了。她平日都是清早去的，早上的菜新鲜，菜贩子也多。我不知道那时候她出门是去买菜了。”
伏翎点了点头，道：“正是听那货郎说前日下午顾大娘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我才开始怀疑她，因为她一个人，方便行事。”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何义摸着下巴轻声自语，忽而想起什么似的，“欸，那她捡走的那些箭都去哪里了？”
伏翎一步步往顾大娘面前走去：“那便要问问顾大娘自己了。”
顾大娘微垂着头，面无表情，仿佛什么话也不想说。
萧延兴眼见着这么多人都在盯着顾大娘，俨然在逼迫她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心里十分不忍，粗声冲着伏翎道：“这都是你一人猜出来，编出来的！
“大娘她又不懂射箭，如何能想出那个法子来害人？
“你哪怕说是我们师兄弟中的某一个也还可信些，怎么可能是她呢？”
伏翎淡淡侧眸看向他：“你说她不懂射箭？她告诉你的？你又如何证明？”
“我……”萧延兴无言以对。
“一个能亲手做出那样一把良弓来的人，若不懂射箭，她怎么知道做出来的弓能不能用，好不好用？”伏翎反问道，“她自然是懂的，而且很懂，因此才预先安排好了这一切。”
“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你们官府抓不到真正的凶手，才找个软弱好欺的来蒙混过关，让她当替罪羊！”萧延兴恼怒不已，又转身对着顾大娘急切道，“大娘，你快说老五不是你杀的，你快说啊！别让他们冤枉了你！”
鲍纶也过去劝道：“对啊顾家娘子，你说句话啊，人若不是你杀的，你可绝不能这么默认了啊。”
顾大娘面上仍似寒霜打了一样，默不作声，眼眶慢慢红透。
萧延兴也急红了双眼，瞪着伏翎：“你说是大娘杀了五师弟，好，那你说说看，她为何要杀害他？
“她对我们那么好，对五弟也好，她为什么要去害他性命？”
百戏班众人听了，也都疑惑不解。
元泰道：“大娘人很好的，对我们也很照顾，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杀了人还嫁祸给二师兄，这不是等同于把他们两个都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