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微微低下头，望着胸口处的伤口。
圣枪贯穿她的身躯已有片刻，空荡荡的如黑洞一般的伤口，看不见任何鲜血。
她霎时反应过来，闭上双眼。
而后忍不住嗤笑一声。
“忘记准备血了。”
“我竟会犯下这种小错误，倒也……荒谬。”
月儿一改语气，收起先前楚楚可怜的模样。
直至此处，她终是暴露了本性。
若是换作其他人，若是没有这小错误，这天下任何人恐怕都会被她骗了过去。
祈羲平静道：“终于承认了么。”
她紧握着圣枪枪柄，只需一念之间，即可将月儿碾作粉末。
不过有些情况，超乎了她的意料。若是寻常人挨了这一记圣枪的致命伤，其肉身与神识必然会先行灰飞烟灭，譬如之前的陈澈。
但月儿却是坚持了许久，骷髅肉身与神识魂魄仍未散去。
“陛下打算叫我承认什么呢？”
月儿似是不觉得疼痛，微微一笑，道。
祈羲柳眉微蹙，“你的身份，何时成为新月教教徒，以及……于新月教中的地位。”
月儿说道：“陛下大可以直接动手于此时杀死我。”
祈羲轻轻摇头，道：“月儿，你随我千百年，伴随我从神女到中州圣殿的女帝，经历过动荡叛乱，经历过魔邪战争。”
“我只不过好奇，到底是什么契机令你远离我，加入新月教呢？”
月儿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将死之际，其声也悲……奴婢同样也有些问题，想请陛下解答。”
祈羲道：“说。”
月儿语气沉重，缓缓说道：“今日四方殿主与姬家一族的叛乱，其实蓄谋已久，一直在寻找一个契机。我们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等到您神力衰弱遭受天谴之时。”
“但是陛下您……又如何知晓这场叛乱呢？”
若非天劫阵法，若非已然提前埋伏的圣殿精锐。
今日四方殿主与姬家一族的叛变必将成功，这相当于落井下石，又打出一手出其不意，纵使女帝修为通天，在不能以一人之力敌对众人。
但祈羲对此似乎早有预料，故叛乱来势汹汹，来得迅猛，却也走的很快。
甚至不待月儿里应外合，出手偷袭，姬家便已尽数灭亡，四方殿主一人陨落三人投降。
祈羲轻声一笑，璀璨金眸之中泛着骄傲神秘的色泽，道：“你忘了一个人，圣子叶安。”
听闻此言，月儿微微一愣。
她侧过头，视线落在后方的叶安身上。
此刻，叶安提着传音石，似乎在与谁说着话。至于对方是谁，在说什么，就不得而知了，那也与她们二人无关。
月儿凝视着叶安的背影，突然间释然一笑，“果然是他……真是令人羡慕啊。”
祈羲微微抿嘴，道：“月儿，你随我千百年，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现在，告诉我新月教的事情吧。”
她平静道，语气略有些诚恳。
若是寻常之人，或许会轻易相信。
但实际上无论如何，祈羲今日必然要将月儿斩杀于此。
无论这千百年间月儿的忠心是否真诚，她都必将出手。之所以说这句漂亮话，也只是让这位小侍女心存幻想，好说出真话。
月儿愣了片刻，不禁微笑，道：“陛下好温柔。”
“奴婢就直说罢，加入新月教的契机……其实倒没什么加入的说法。”
“或者说，实际上是创立新月教的契机。”
祈羲柳眉微蹙。
创立？
她忽地觉得不妙。
偏偏于此时，月儿却又是故弄玄虚的卖了关子，不说话了。
“此言……何意？”
祈羲沉声道。
她手握着圣枪枪柄，自身亦被天道法则继续庇护，只待有任何风吹草动，她就会出手。
但月儿却没有任何动作，忍不住讽刺笑道：“陛下，不，不对——”
“小晨曦，你还不明白吗？”
“你说……什么？”
话说至此处时，祈羲握着圣枪的手猛地一颤，那双骄傲的璀璨金眸也有了瞬间的恍惚。
这世上，除了昔日她的师尊以外，绝没有第二人胆敢如此称呼她了。而昔日那位师尊，早已在千百年前死去。
非但如此，那般语气，与她印象之中的太相似了，甚至可以说完全是同一人。
而就在这恍惚怔神的一息时间。
月儿的反击猛然间爆发——
“拟态：澹台之剑。”
嗖——！
长剑划破虚空，仅有模糊轮廓的锋利灵剑凭空出现，而后带着凛冽剑风，向祈羲的眉心之处刺去。
那是神脉的根本，神力的源头之处，若那里被伤及了，祈羲的神力必然流逝，化为虚无。
以往祈羲定然尤为照顾这处弱点。
但现在，当她的思绪才从那一声‘小晨曦’回过神来的瞬间，便已见澹台之剑微弱寒芒。
“糟了……！”
显而易见这刹那的时间，挥动沉重的圣枪，是无法抵御突然出现的澹台之剑的刺杀。
祈羲心念一动，金光闪烁，当即护住了身躯。
可诡异的一幕却发生了。
金色神力才刚出现的瞬间，仿佛是受到某种无形之力的牵引一般，竟是直接消逝了。
没了神力护体，她只得眼睁睁看着澹台之剑刺向眉心处的太阳印记。
“神力怎会流逝……”
“不……！”
祈羲心中尽是不解。
她分明看得清澹台之剑的轨迹，可不知为何，双手的速度却跟不上，就连护体神力都诡异的消失。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之事！
就在这一念瞬间，空气如水波纹般荡漾，剑鸣声回荡于天地间。
却见一把锋利长剑横空出世，径直拦在祈羲面前。
锵——！
即将刺入祈羲眉心的澹台之剑，却被直接拦下。
咔嚓！
透明的澹台之剑，忽地蔓延裂痕，刺耳声响传来，紧接着这把剑便已化作了阵阵碎片，随风飘散。
澹台之剑是天级神器，万没有轻易就被粉碎的可能性，足以可见那把剑是伪劣品。
但现在顾不上这些了。
祈羲娇躯狠狠使劲，拔出圣枪，亦退后数步，拉远了距离。
“叶安……！”
她看见拦住月儿之人，赫然就是叶安。
地上，传音石摔成了碎片。
叶安甚至来不及收拾传音石，便已匆匆出手，将祈羲于危难之中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