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们回去吧。”林成说道。
云杉松口气，把剑收回在腰间。
回去，就回去，今晚发生的事太可怕了。
……
柳方芳把婚书扔在地上，一双脚使劲地揉搓着。
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能把心中的怨恨发泄出来。
这是她曾经的希望，她曾经的毕生幸福，如今这样被她弃之如草芥。
她的心好疼。
柳方芳把不成样子的婚书从地上拾起来，如获珍宝般捧在手心里，抱在怀里。
谁说没有用？如今的身份，亲是结不成了，但拿着婚书上京城去找那少年，少年或许还会见自己一面。她很快就要跟着慧仁师太外出游历，或许还有这个机会。
慧仁师太要外出禅佛的消息传出后，她跪在了慧仁师太的面前。
慧仁师太在偏殿做功课，最讨厌有人中途打扰。
小小的人儿跪在殿内，头低低地伏在地上，显得楚楚可怜。
慧仁师太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你可知道，出门在外，是要吃很多苦头的。”
她抬起头来，看着慧仁师太，“我不怕。”
“你真的不怕？”慧仁师太皱了皱眉。
当初好心收留她，是看她食不饱腹，留在山上会被豺狼野兽吃掉，光孝寺给不了她荣华富贵，至少可以给她一口饭吃。
“师太的救命之恩，净心来世必当结草衔环来报。”她说道，“我已经没有家了，师太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慧仁师太看着她，眼中浮现几分怜惜。
或许是因为她说的这番话，让慧仁师太感动了，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世，家破人亡，孤苦伶仃只身一人，像她这样的女子很容易就能博得人的同情。
慧仁师太答应了她的请求。
这意味着她可以离开这里。
柳方芳笑了笑，环顾四周，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这是她的起居室，曾经这里莺声燕语，珠环翠绕，婢女们端着果盘进进出出，只为了哄她开心，如今这里空荡荡的，还算干净整洁，很明显已经被人收拾过。
当初抄家的时候，朝廷的官兵把屋内值钱的东西都搜刮干净了，不值钱的砸得砸，烧得烧。
即便是这样，她也能想象出这个房子以前的样子。
柳方芳轻轻地伸手，抚上屋内的座椅，是时候，和它告个别了。
柳方芳在屋内慢慢地走，突然停下来，看着外面的方向，还有那个女孩，苏玥，再见了。
同样的话，流放前苏玥爬墙来见她时说过一次，上天待她不薄，她活下来后，见到了想见的人。
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
……
苏玥不知道柳方芳的离开，也不知道慧仁师太要远游，因柳方芳不想和她相见，这段时间她也没有去光孝寺。
临近年节，进城的大道上人来人往，赶着进城回家过年的人，和赶着离开和家人团聚的人，因年节的临近，显得归心似箭，脚步匆匆。
茶棚的生意也比平时好了许多。
此时茶棚就坐了不少人，经营的红蕉和阿花忙得脚不沾地，将一碗碗热茶相送。
坐在最里边的是两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看到热气腾腾的茶水送过来，把头上戴着的帽子摘下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面容。
其中一个年轻人鼻子抽抽，“这是什么茶，闻起来好苦。”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豪气地端起碗抿了一口，“苦茶。”
见人喝得很享受的样子，年轻人疑惑，也端了茶碗，茶水刚入口，“延年兄，这么苦的茶你也喝得下去。”
他把茶水吐在了地上，又眨巴眨巴嘴，招手嚷着让送茶水的人送一壶白开水来。
却遭到了那个胖乎乎女孩的白眼，“白开水没有。”
这什么态度？有这样子做生意的吗？年轻人气得跳脚。
顾延年见怪不怪，那个女孩子好像不懂得经营，一向不怎么招呼客人，下面的婢女也凶巴巴的，一年过去了，还是没变。
顾延年笑了笑，拿起茶杯自斟自饮，“都说了是苦茶嘛。”
年轻人生气的坐下来，“那你还喝得这么开心？”并没有再喝茶，而是闲着无聊四处看。
这个茶棚是三个女孩子经营的，女孩子抛头露面做生意，在其他地方也不是没有，在江浙一带，就有很多女孩子帮着打理家中的生意，学着记帐开票，有的还是姑奶奶当家。
不过对待客人，态度这么强硬凶狠的，还真是少见。
年轻人笑着对同伴打趣道，“你该不会是看上了卖茶的西施吧？”
他看出来了，这家茶棚说是三个女孩子经营，其实是两个女孩干活，其中一个女孩做掌柜只管收钱，此刻人正倚在廊下看风景。
喝着茶的顾延年笑了。
“喝你的茶吧。”他说道。
对面的年轻人继续缠着他，“是不是让我说对了，其实你不是来喝茶的。”
顾延年抬起头，朝廊下坐着的女孩子看过去，他确实不是来喝茶的，他是来与她相见的。
久别重逢，内心激动，让他几个晚上睡不着，他辗转难眠，翻来覆去想着和她再次重逢的场景，甚至他已经想好了开场白。
应该怎么样和人打招呼，才不显得唐突。
“苏二姑娘，好久不见。”
或者是直呼其名，这样不显得生分。
“苏玥，你好吗？”
他已经练习了很多次，绝对不会因为欢喜紧张，而出差错。
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女孩，如同炙热的太阳，刚进来时，他戴着帽子女孩没有认出他，此刻他多么希望女孩能回过头来，在茫茫人群中发现他，然后朝他回眸一笑。
这就够了。
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果真让我猜对了，不解释就是掩饰。”同伴拍着顾延年的肩膀，哈哈大笑，“你看人的眼光还真不差，长得漂亮的女孩确实招人喜欢。”
顾延年忙拦着他，“你小声点。”
“怕什么，喜欢一个女孩子而已。”同伴肆意地放声笑，“你不用担忧家人斥责你，喜欢就是喜欢。”
顾延年整个身心松懈下来，对啊，喜欢就是喜欢。
这就是青春年少，年轻就是眉眼交错，情意浓浓，以及心中的悸动。
他也不用担心茶棚里的其他人听到了当真，传出去，对他不利。
青春年少谁没有过？没有人会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