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仁师太啊。”柳方芳的眼神涣散，没有焦点，她想到了以前的事。
以前真是让人感到美好，有一起长大的姐妹，有师太，她这几年都是在寺庙过的，一碗白粥，一碟咸菜，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不会像现在。
她快要死了。
“你告诉我，解药在哪里？”苏玥看床上的人，也看四周寻找，“你能下毒，一定也提前配置了解药，要不然你不会这么傻。”
床上的女孩面色惨白，唯有胸脯在轻微地一起一伏，微弱地喘息。
柳方芳打起精神道，“世上最厉害的毒是什么吗？就是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也就意味着没有退路，她只能义无反顾，这也是下毒人的决心。
“你怎么这么傻？”苏玥收回神。
她不找了，柳方芳说没有解药，那就一定是没有，柳方芳下的毒连她自己都解不了。苏玥不是没有想过为柳方芳解毒，但她的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了。
柳方芳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身子软绵绵的，眼皮子打架，睡意一阵阵袭来。
“你睡一会儿。”苏玥给她掖了掖被角，“我哪里也不去，我在这守着你。”
柳方芳原本想嗯一声，就沉沉睡去，只是她这一睡，她担心她无法再醒过来。
她不能睡。
她的眼睁开，瞪得很大，在她清秀的五官上极不协调，“我不能睡，睡着了有些秘密就无法说了。”
“你还记得慧仁师太吧。”
“她不是采药的时候失足摔死的，是被我推下悬崖的。”
坐在床边想听人慢慢道来的苏玥，原本怜惜的双眼慢慢沉寂。
“有她在，我这辈子都别想扬名，她阻碍了我前进的路……”
徒弟想要出名，就把师傅给杀了？
这个师傅在她饥寒交迫的时候给过她一碗饭，收留她，带在身边，当作自己的身传弟子，传授药理，这样犹如再生父母的一个人她都动得了手。
苏玥的目光一直看着柳方芳，只觉得两耳嗡嗡，后面对方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了。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打断柳方芳的话。
她说的很大声，守在门外的红蕉都听见了。
红蕉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冒然闯进去，只好隔着门缝叫了一声“二小姐”。
厢房内的苏玥震惊，压根没听见红蕉的低声唤。
柳方芳看着苏玥，并不惊讶，苏玥还是跟以前一样善良，变了的是她自己。
苏玥已经走到门口，转过头来，“扬名有很多方式，不一定要杀人，我不喜欢我的朋友是一个手上沾满了鲜血的恶人。”说罢推开门而去。
这么说，连朋友都不是了。
柳方芳的手无力的垂在胸前。
……
山间的阴风夹杂着雪粒子，吹在人脸上，宛如刀割。
红蕉的心也宛如刀割，一阵一阵地疼。
苏玥自从云居寺出来，她没有哭，也不说话，横冲直闯地一个人在山间行走。
“二小姐，你怎么了？”“柳方芳惹到你了？”“你不要管她，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
带着种种关切，不管红蕉怎么追在身边询问，苏玥就是一言不发。
“很可能是看到柳方芳没几天了，二小姐心情不好。”红蕉在心里这样想，寸步不离地跟上。
红蕉刚想走上前，替人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就听见身后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两位施主，请等一等。”刚才在云居寺给她们领路的小师太在身后喊道。
就是因为去了一趟云居寺，二小姐才变得这样，红蕉对这个小师太没有好感，不想理会她，脚步也没停顿。
小师太气喘吁吁追上来，手中捧着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
“受净心师太之托，有朝一日，请苏二小姐带回故土。”小师太说道。
红蕉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她也不好奇，一切与柳方芳有关的东西，她不想见，她恨透了。
苏玥知道里面是什么，眼泪慢慢地流下来。
这里面装着的是柳方芳的青春，是她们的从前，柳方芳她一定很想回到从前吧。
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红蕉看着苏玥，把匣子接过。
“二小姐，要不要打开看看？”红蕉询问道。
苏玥一边哭一边应声是。
红蕉忙把匣子打开，红色的绒布上静静地放着一把秀发，发黑如墨。
是柳方芳剃度遁入佛门的时候剪下的青丝。
苏玥流着泪垂下眼睑，关上了匣子。
到了第二日，云居寺那边传来消息，净心师太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