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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城南城最繁华大街的一处拐角上,有一家铺面,原先是个小杂货铺子,可不知从哪一日起,杂货铺子忽然灌了,铺面忽然换了块招牌,店铺外头的招子上也换了,换成了‘食在味好’大字。

白底儿红字的招子迎风招展,自这家叫做食在味好的铺子开门的第一日,一股子特殊的香味就飘荡在这个大街和小巷的拐角处。

过往的行人但凡是走近些的,无不被那飘荡在空气中的特殊香味勾的肚子里头馋虫直造反。

那是某种混合了其他味道的肉香,不仅没有将肉的香气掩盖,反倒是掩盖了肉中蕴含的腥膻之味,将其香味激发的更加彻底,也更诱人。

起初光临这间小铺子的多是些住的近的左邻右舍,因着一开始铺子刚开门的时候,给左邻右舍们都送了一点儿他们铺子的卤肉试试味。

可随着他们尝过食在味好的卤味之后,每天晚上回家时路过拐角处带一点儿荤卤或是素卤就成了习惯。

铺子里头架着两口大铁锅,灶下烧着炭火,锅里放着是烧热的卤水,如今还是二月,天气寒凉,提前卤好的荤素菜放久了难免有些凉。

这时铺子里头的两口大铁锅就有了用处。

时光荏苒。

总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

钱老汉办事很是得力,只花了一个月的功夫,便带着那群庄户们趁着早春农闲的时候,把庄子上那些闲置的土胚房都改成了猪圈,还从附近的村寨中收来几十头劁过的小猪仔,组织了庄子上的老弱和半大孩子们照看,每月付给她们每人四百文的工钱。

若是有那偷奸耍滑的,休说是照看猪仔了,就连他们佃的田地也要被收回去,并且赶出梨花庄,绝不留情。

徐章又恢复到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在石鼓巷和盛家之间来回,扬州境内除了盛家之外,徐章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熟人和亲戚。

日子一天天过去,食在味好的口碑逐渐积累起来,味美价廉是食在味好一贯奉行的宗旨,市面上的猪肉卖的是十四五文一斤,价格不定。

食在味好的猪头肉只卖二十文,猪耳朵二十二文,猪蹄膀只要十五文,还有卤制的鸡鸭,也只比市面上贩卖的活鸡一斤贵上七八文而已。

虽说较之鲜肉贵了些,可是相比于那些食肆酒楼动辄几百文,甚至几两银子一道的菜来说,食在味好的价格简直不要太亲民。

尤其是近些时日城里刚办起来那家叫做得味楼的酒楼,江都城里的达官贵人们争相光顾,就连通判老爷也在得味楼里设宴,宴请府衙的一众同僚,那些文人士子们也趋之若鹜,呼朋结友在的得味楼里头吃酒品菜,举杯高歌,吟诗作赋,一时之间,引为趣谈。

可里头的菜肴也是真心贵,寻常的老百姓那里能够消费的起。

寿安堂里头,盛老太太手里头攥着一张五十两面值的银票,徐章坐在老太太左手旁的雕花靠背大椅上,笑脸盈盈。

“章儿给我这婆子银票作甚?”盛老太太有些不解徐章此举的含义。

徐章笑着道:“姑祖母,可不只是五十两!”又从袖中取出一卷用红绳绑着的书卷,房嬷嬷上前接过,递给老太太。

“这又是什么?”老太太将银票放在矮案上,接过书卷,拉开用蝴蝶结绑着的红色细绳,缓缓摊开。

不想这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封书卷竟是一张契书,上头明明白白的写着一个叫做食在味好的铺子每年三成的股息,都归她这个孤老太太所有。

惊讶过后,老太太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脸色跟着变了,便是声音也冷了起来:“把这东西拿回去,还有银票!”

一旁的房嬷嬷心里头也跟着着急。

却见徐章面色不便,施然起身,走至堂中给老太太行礼谢罪道:“姑祖母,且听孙儿一言!”

老太太只冷冷的看着徐章,一言未发。

徐章徐徐解释道:“孙儿此举,绝无他意,还请姑祖母明鉴,而且这铺子也不是家中产业,而是孙儿闲暇之余置下的,只为能够添些进项,手里头多谢花销的银钱,如今铺子的管事是翠荷和翠莲两位姑娘。”

“这三成股息,是孙儿对姑祖母的孝敬,这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姑祖母对孙儿的恩德,比天高,比海深,若非因为姑祖母之故,只怕孙儿如今还在宥阳埋头读书呢,哪里能来扬州,有权夫子这等名师教导,有二表舅这般前辈指点。

姑祖母对孙儿,对徐家,有再造之恩!”

“姑祖母性情高洁,目下无尘,可这三成的股息并非是什么不义之财,而是翠荷和翠莲两位姑娘苦心经营所致,若是没有姑祖母的悉心教导,她们俩又哪里能有如今的本事。”

“什么话都让你给说尽了!”盛老太太的面色已经缓和了许多。

徐章趁热打铁的说道:“姑祖母,这些年来若不是因着您老人家,宥阳的盛大表舅又焉会对我徐家如此拂照,阿爹阿娘和大表舅合伙开酒楼一事,姑祖母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此事维儿早就来信说了。”

徐章道:“不瞒姑祖母,其实孙儿将这三成股息分给姑祖母,除了是做孙儿的对姑祖母的孝敬之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另一层意思?且说来听听!”盛老太太眉梢一挑,竖起了耳朵。

徐章朗声道:“孙儿此举,也是为了借助姑祖母和盛家的名号,省去许多麻烦。”

“财帛动人心,虽只是一家小小的卤味铺子,但若是生意兴隆的话,难免不会引来眼热之人的觊觎,孙儿无权无势的,便只能借着姑祖母和二表舅的名头来威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孙儿只想安安静静的读书,规规矩矩的赚钱,攒些私房钱。

孙儿日后不论是娶妻生子,还是入仕为官,都免不了要花费银钱,这间小铺子的收益尚可,每月都能有几十贯的纯利,一年下来,怎么也有几百贯。

三成的股息一年下来也有百多贯,姑祖母嫁妆丰厚,自然看不上这点小钱,可于孙儿而言,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若是没有姑祖母和二表舅的庇佑,一年几百贯的纯利,孙儿又如何能够守得住!姑祖母若是不收,孙儿日后怕是都没脸在扬州待下去了。”

“还望姑祖母垂怜,收下这股息!”徐章施然行礼,十分诚恳真挚的道。

说话间,躬身抬头看着老太太,那目光就跟受了欺负的小姑娘似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老太太幽幽一叹,白了徐章一眼:“罢罢罢!依你便是。”

徐章脸色再变,恰似剩下六月的天,先前还是大雨绵绵,顷刻间乌云散去,变成了艳阳高照,笑容满面。

“多谢姑祖母!”

徐章喜滋滋的朗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