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忠在周淑萍跟前低声下气了几十年，遇上她自觉低一头，偶尔一次的扬眉吐气也强撑不了多长时间。
这会儿看到周淑萍逐渐铁青的脸，刚才和她吵架时的勇气也不由出走，变得愈发稀薄。
一边是已经处在暴怒边缘的老妻，他再多说一个字恐怕都要让她闹腾到天翻地覆，大过年的不止家宅不宁惹人不快，也会让好不容易回来的四弟不自在。
一边是懂事儿媳给自己递过来的台阶，顺着下去的结果就是两相无事，和和美美你好我好大家好，傻子才会选错。
“刚才我倒是吃了两块，是挺好吃的。”
说着就把儿媳妇给夹来的鸡块给吃了，但咀嚼得很慢。
因着张文忠身体不好，营养不能吸收，供应自然不足，以至于他的牙齿脱落得也比较早，这会儿也就剩下四五颗能用的了。
好在鸡炖的跟朱月娥说的一样，确实是软烂又美味，美味的食物能够安抚人心，让张文忠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娘，你也吃，整天为这个家操持内外，辛辛苦苦没个清净日子，今天让我也有机会孝顺孝顺你！”
“别给我夹了，我不吃，气都要气饱了。”
“别呀，我辛辛苦苦做出来，你好歹也试吃两口，然后再像模像样地说几句鼓励鼓励我嘛！”
朱月娥不由分说就把鸡块夹进碗里，周淑萍嘴上说着不吃，身体却很诚实，傲娇着把鸡块放进嘴里，脸上的表情却因此变得和缓了许多。
“不就是炖鸡么，做的一般般。”
“哎呦，想让娘说一句好话咋就这么难呢？你说一般般就一般般吧，反正下次我还接着做，非让你夸句好吃不可！”
“孩子都快十岁了，还整天没个正形！”周淑萍被她的泼皮模样逗笑了。
“再大在爹娘跟前不还是个小孩儿？”朱月娥眨眨眼。
“行行行，你是小孩儿，那你这个小孩儿要不要再吃个粘豆包？”
“必须的呀！”
“……”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热烈，谁也没有再提及要不要倒酒的话题，一直安静如鸡的胡招娣算是松了口气。
刚才公公婆婆吵起来那会儿，她也想开口劝解来着，可她搜肠刮肚，却怎么都寻不到合适的话来。
笨嘴拙舌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因为，她不敢。
她的娘家重男轻女特别严重，女孩子在家里是半点地位也没有的，不只要全部负担家里的劳作，对于男人们的态度也是一向言听计从。男人就是天，女人就天生该低男人一等。
初嫁入张家时，看到公公婆婆的相处模式，她真的被吓了一跳。
她从没想过，女人在男人面前居然可以这么的……嚣张跋扈。
公公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婆婆什么态度，婆婆的意愿就是这个家里的立场，婆婆说这么做就要这么做，公公连意见都不会提一句。
她觉得这样太吓人了，简直颠覆了她以往的所有认知，所以即使结婚之后同样性格温顺的张永安从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胡招娣也从来没有对他有过半分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