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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漫天。

一身粗糙布衣的青年在那风沙中强行撑了眼,入目是分不清天与地的土色尘霾,那土色的尽头,一列包裹着金银与红绸的车马,缓缓行来。

那是乾平的送亲队伍,那十丈软红与这满是黄沙的边陲小国格格不入。

十六人抬的软轿垂下了重重的艳色纱帘,纱帘之内隐隐透出道纤细的人形,她正襟危坐,穿着火色的嫁衣,盖头上的大红流苏自下颌垂落到胸口。

轿子的四角坠了数不清的鎏金铃铛,步步作响,轿中人的披帛穿过那一层层的纱幔,拢来一捧大漠的沙。

轿前那一行人敲锣打鼓,唢呐吹着欢快的喜乐,落到他耳中却成了这世间最为悲切的丧曲,他听着四下人的窃窃私语,血丝慢慢攀过大半个瞳眸。

他们说,乾平的帝王当真是看重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那几十抬的嫁妆,随便挑一抬出来,便足以换回一座小城。

那一行艳色愈走愈近,血丝终于爬满了他整个眼底,他怔怔看着那顶华丽至极的软轿,本能地便想伸出手。

乐绾……

“殿下。”耳畔传来一人的低语,他已浑然记不得那是哪个侍卫,他只知道他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亦死死地拦下他想要抬起的手臂。

乐绾……

小妹。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里遇见她。

那和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眨眼消失在漫天黄沙的另一个尽头,四周围着的人群渐渐散去,唯他一人岿然不动,脚下像是生了钉。

他望着定定那火色消失的地方,双目缓缓放空——

他知道那是一条无归的路。

榻上沉睡的少年霍然睁眼,双眸血红一片。

*

“小妹,我就先给你送到这里了,你在皇子府玩着,乖乖等我中午来接你。”皇子府前,红袍少年长吁一声勒了马,回身去看端坐车中的自家小妹。

慕惜辞闻此,应声点了点头,她今日来此,是提前打过招呼的,且慕修宁是这府中的常客,是以守门的侍卫见到她,也未尝多加阻拦,轻轻松松地便放了行。

在门外候着几人的乃是燕川,慕修宁见着他,即刻弯了弯眼,墨君漓府上的奇人异士数不胜数,而让他感觉办事最为靠谱的,仍旧是暗卫燕川。

但他赶着要去军营,便不曾下马,冲着燕川遥遥抱拳行了一礼:“燕大哥,我家妹子年幼,还得请您帮忙多照看着点,我先走了。”

“小公爷,您放心。”燕川笑笑,引着慕惜辞与灵琴二人入府,“卑职会看顾好小姐的。”

“那就有劳了。”慕修宁颔首,继而轻甩了手中马鞭,潇洒离去。

“慕小姐,请跟我来。”燕川抬手做出个“请”的姿势,原本扬着的眉梢却微微下落,慕惜辞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面上这点细微的变化,杏眸轻晃。

“燕大哥,这时间殿下可曾起身?”慕惜辞轻声询问。

她见过燕川多次,印象中的他不是那般轻易会给宾客甩脸色的人,能让他下意识露出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是墨君漓出了问题。

就是不知道,那活了两辈子的老狐狸能出什么问题。

“起身了,只是……哎。”燕川想到自家主子当前那个状态,忍不住仰天叹了口气,“小姐,等下您见到他,便明白了。”

“好。”慕惜辞闻此,眉头微蹙,看来墨君漓所出的问题,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燕川至此不再开口,只静默地领着二人径直奔向了墨君漓所在的院落,慕惜辞的听觉惯来敏锐,数丈开外便隐隐听见了院中不绝于耳的乒乓声响。

像是脆硬之物,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慕惜辞的眉头蹙得愈发紧,她下意识抬眸扫了眼跟在身侧的暗卫,后者无可奈何地轻轻摇头,压低了嗓音:“殿下又魇着了。”

府中无人能拦住这种状态下的主子。

燕川的眸色微暗,往日他们遇到这情况,只得清空了院中下人,将整个院落封锁起来,任墨君漓在里面发癫发狂,直到他自己发泄够了,方能恢复正常。

今早的主子又犯了病,他们本欲重施故技封上这小院,燕川却突然想起,慕三小姐今日来访。

他心头无端升起道近乎荒诞的想法,他的直觉告诉他,三小姐或许能有法子安抚住自家殿下。

鬼使神差之下,他选择相信他的直觉,便不曾命人封锁上小院——

嘶~麻烦。

慕惜辞颇为头痛地抬手按按眉心,听到那个“魇”字,她的背脊几乎是瞬间就发了麻。

她不清楚墨君漓前生在外东奔西逃的那几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他平时不经意透出来的那么一星半点来看,定然是痛苦非常。

他若梦魇,大半逃不得这些——这就更麻烦了。

慕大国师的脑仁一阵胀痛,越临近那小院,屋中传来的摔砸之声便越是刺耳,待三人行至院外岔路口,燕川伸手拦住了灵琴。

“灵琴姑娘,我家殿下不喜太多人打扰,还请姑娘先去隔壁的厅房稍事等待,卑职陪着小姐进去就好。”燕川面带赧意。

灵琴听罢,抬眼看向了慕惜辞,后者点头示意,她稍作迟疑,便乖乖应了下来:“也好,燕大哥,那就劳请您暂且照顾下我家小姐了。”

燕川应是,吩咐小厮带灵琴下去,他领着慕惜辞行至小院门口,面容不禁浮上了紧张之意。

“慕小姐,您进去后千万小心一些,殿下这会子当是不认人的,即便是卑职,也没把握能带您避开他每一道攻击。”

燕川说着蜷了手指,此事到底是他办得不大地道,前脚刚答应慕小公爷要照看好三小姐,后脚便带着她涉此险境。

但他实在是没办法了,他怕自家主子再这么下去,迟早会疯。

所以,哪怕只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也想试一试。

即便此事过后,他有极大的可能会被自家主子与小公爷联手打死。

“好,我记得了。”慕惜辞颔首,率先踏入小院,她缩在袖中的手悄然掐了道细细的阴煞,同时打起了十足的精神,细细分辨着屋内的响动。

主屋的门是大开着的,地上瘫着无数碎瓷,她轻拧眉头,抬步迈过了门槛,她甫一站定,立时有利器破空而来。

慕惜辞迅速翻手,那东西刹那被煞气撞得偏移了三分,她顺势向一侧歪了歪头,那瓷片自她耳畔穿过,擦落她几根细软的青丝。

一道细长的身影自屋中步出,小姑娘的杏眼微晃,下颌轻抬,一声叹息。

“墨君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