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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枉他近来费了这样大的心力,连陛下留给他的死士都调出来了。

白景真仰头望了望天,陛下知道他那两个女儿没本事管得好天家死士,临去前几日,索性便将那能调动那数十号死士的调令留给了他——

如今恰好派上了用场。

虽说他本就是天家死士出身,而今再用着「主子」的身份去差使这些曾经的战友,让他心头怎么都有那么三分别扭,但眼下显然不是计较这些东西的时候。

青年抬手揉了揉自己发痛的太阳穴,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琢磨好合适的说辞,毕竟温老将军可不似元灵薇那般蠢钝,温家又尽是出了名的固执忠臣。

老爷子上了年岁,观念难免守旧一些,许是接受不了先帝将这千万里元氏江山留给墨七殿下的事实,光凭着陛下他秘密留下的那几封遗诏,他未必能劝得动他。

是以,他可得多做两手准备才是。

白景真心下如是想着,转而缓步回了书房。

是夜亥正,书房的门扉准时被人自外叩响,青年起身开了屋门。

他本以为候在门外的,会是温家两位尚留守京中的将军,孰料先入目的,却是张含笑的、青年的面庞。

「子冉……你几时回的京城,我这里怎的没收到消息?」白景真稍显错愕地瞠了目,而后忙不迭将那等在屋外的三人一应迎了进来。

温宴(字子冉)入内后便笑盈盈拱了手,一举一动间皆自带一段风流态度。

他半弯着眉眼,从容自如地冲白景真行过一礼,语调轻快而不显轻浮:「傍晚时分入的上京,这会刚到家不久,还未来得及入宫述职、面见圣上,表哥这里自然也是收不到什么消息的。」

「景真表哥,子冉一回来就见着爹爹与祖父商议着要来此议事,便自作主张地跟了来——表哥,你不会怪罪子冉不请自来罢。」

「说什么胡话,我巴不得你早些回来帮忙!」白景真脱口一句笑骂,就势一拳轻捣上了温宴肩头,心中先前存着的那点紧张之感亦跟着消散了大半。

——温子冉这臭小子只比他小了不到三岁,二人是同辈之人,自幼关系颇为不错,也足够默契,今夜有他在一旁帮着劝服温家的那两位长辈,他大约也会轻松不少。

「对了,二表叔呢,他在近几年在南省过的可好?」青年的语调微顿,「没碰着什么糟心事吧?」

「叔父他一切都好,在南省把那十几个郡的郡守遛得跟孙子似的,潇洒着呢。」温宴勾唇,「他那性子你知道,看着面上风光霁月,实则肚子里揣的都是坏水。」.qqxsnew

「从来只有他让人不痛快的时候,还没有旁人让他糟心的道理。」

「这倒也是。」白景真无不感慨地点了点头。

镇国将军府的温老将军温晋一生共得二子一女,长子温玉山憨直善勇,次子温玉郎则是多智善谋。

当年陛下派了他这位善谋的二表叔去南省训兵,为的便是让他借机整治一番南边那群自恃山高皇帝远,趁机称王称霸、作威作福惯了的各地郡守。

现在看来,二表叔他应当做的不错。

白景真垂眼无声笑笑,继而转头对着温晋老将军与温玉山恭谨地行了个礼:「姑公,大表叔,晚辈方才与子冉说得太兴奋了些,不慎怠慢了两位长辈,还望两位莫怪。」

「嗨呀,无妨,你们兄弟两个也有几年不曾见面了,年轻人嘛,难得重逢一次,话多也属正常。」温老将军捋着胡子笑了个万般慈爱,「说来,景真,你今日忽然着人叫我们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事涉扶离百年安泰,晚辈不敢轻言。」白景真敛着眉眼微微摆手,随即自那书案最底下的木抽屉里摸出只雕花木盒,并将之双手奉去了温晋面前。

「姑公,晚辈这里有封先帝遗诏,具体的,等着您与表叔看过了诏书,咱们再详细论数。」

「这么神秘?」温玉山拧着眉头挤了眼,一面抻长了脖子去瞄自家老子从盒中取出来的那封帝王亲笔。

温家祖孙看东西的速度不满,不消半刻便已阅尽了那薄薄的两页洒金信笺。

待信上最后一个字被人尽收了眼底,温玉山原本就拧着的眉头已然皱成了几道极深的沟壑,他盯着那信不自觉皱巴了一张脸,声线也跟着发了飘。

「景真,你确定这遗诏是陛下留下来的吗?」温玉山满面狐疑,「我瞧着怎么有些蹊跷——你该不会是被什么有心之人骗了吧!」

「表叔,侄儿还没糊涂到那等地步。」白景真摇头,「再者,姑公辅佐先帝三十余载,又做过他的习武师傅,对他的字迹语调再熟悉不过。」

「倘若那遗诏当真是出自他人之手,姑公早就指出来了——不信的话,您可以问问姑公。」

「爹?」温玉山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自家老子一眼,温老将军应声抬了抬眼:「这遗诏,确乎是陛下亲笔。」

「所以,景真,你今夜唤我们三人来此,为的就是这件事吗?」

白景真颔首:「是。」

温晋听罢沉默了半晌,良久才沉着嗓子开了口:「景真,你见过那位殿下吗?」

白景真闻声懵了又懵:「什么?」

「我说,你之前亲眼瞧见过那位殿下吗?」温老将军扬声重复了一句,顺手晃了晃掌中的帝王遗诏,「就是陛下遗诏中提到的那位。」

「……见过的。」白景真假意清了清喉咙,局促万般地碾了碾指头,「当初七殿下应邀来上京看望陛下的时候……是晚辈陪着他去的。」

「是吗?」温晋挑眉,一双沧桑却不显浑浊的眼瞳定定看向了面前的青年,「我看可不止吧?」

「……先前晚辈奉陛下之命去乾平搅混水截杀慕国公,被他手下人活捉了。」白景真摸鼻望天,神情讪讪。

——想起这事,他那条被人生生敲断的腿骨隐隐作着痛呢。

「哼,我就知道。」温老将军撇嘴轻哂,转眸瞟了眼身侧的温宴,那小子看过了先帝遗诏便一直低头搓着下巴,他瞧着,这会他那下颌骨,都要被他搓冒烟了。

「那么,那位殿下呢?」温晋撂了手中木盒,两肘搭着扶手交叉了十指,身子略略前倾,「他人怎么样。」

「景真,我想听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