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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幼院这边的登记本子上,有李家的住址,游蕊便拿了本子查找,为了不让李家人埋怨卢氏,卢氏就在旁边她也没有问,把找出来的地址跟那些差役说了,就让他们去拿人。

这俩跟着马圆跑一趟的差役,都是府衙里新进的小菜鸟,根本不知道妇幼院这里的主人有着什么样的身份,连风声都没听到过一点。

之所以积极跑来,是知道这家妇幼院挺赚钱的,想要拿些好处。

此时一看她们要告的人都不在了,还得他们再跑到老远的冯家巷去拿人,就很不乐意,说道:“屁大点的事,算了算了。”

他们也只当白跑一趟。

外面一直没出场的暗卫,心骂了一声:这群白吃饭的。

游蕊皱眉道:“我是要告那李婆子的,刚才她在我这里闹事,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妇幼院的名声。”

影响妇幼院的名声这点,还在其次,李婆子能在这深秋天气,将一个出生没多久还发着水痘的小婴儿抱出来,就是完全没有顾忌孙女儿的性命。

游蕊这段时间从那些住院的妇人中,听到过不少事,其中不少人都说村子里有的人家,会在孙女儿生病的情况下采取不管不顾的态度,让其自生自灭。

甚至有些地方,看到生的是女孩儿,会直接扔到山里去。

既然这李婆子凑上来,游蕊就想用她刹刹这股歪风邪气。

俩差役听到此话,便相觑了一眼,年长的看出游蕊这态度是不准备放过那婆子,觉得这其中有好处可捞,止住还要说话的那个年轻差役,对游蕊道:“您要是想告李婆子,得先把讼师请了,状子递上去,老爷发下签来,我们才能拿人。”

游蕊心里的流程是,警察带走闹事者,双方进行调解,调解不开再进行下一步,而这个李婆子有故意谋害她孙女的举动,直接就可以进行公诉。

但她忘了,现在的差役并不等于警察,流程自然也就不一样。

游蕊还不想因为这一点小事搬出宿岩这座大山来,便点头道:“也好,你们请回吧。”

这下年长的和年轻的差役都看了游蕊一眼。

“好嘞,咱们这就走,”年长的似笑非笑说道。

心想这是拿他们当仆人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等着,咱有法子治你。

“差爷留步,”周霞想了想,还是从柜台中拿二两银子跟了出来。

差役停下步子,转身看了周霞一眼,那年长的就道:“怎么,姑娘这还是有吩咐?”

一句话带出的讽刺意味十足。

周霞把钱递了过去,笑道:“劳烦你们跑一趟,这是请二位差爷喝茶的。”

接过银子颠了颠,年长差役跟年轻的示意了一眼,两人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周霞看着他们的背影,忧心忡忡地回到妇幼院。

冯花拉住她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周霞看夫人已经不在大堂,就低声道:“那两个差役还得打点,我看他们挺不满意的,夫人一向最看重你和圆子,不然你跟夫人说一说,在酒楼请他们一桌。”

冯花闻言差点笑出来,当日去接张少夫人时,她和冯花、吴萍去的,得知了夫人的真正身份,之后夫人也没有特别跟她们解释,她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只还和以前一样跟从夫人学习,也并未向任何人提起过,难怪周霞今天这么担心。

冯花想了想,跟周霞小声道:“你忘了,咱们夫人的相公,是内城衙门做事的,说不定和那两差役是熟人,不必这样担心。”

周霞道:“到底县官不如现管。”

冯花推着她往柜台去,“好了,去管你的账吧。”

楼上,柳若芬哄睡了比较难哄的小儿子,这个小家伙现在还是吃药,都是混在牛奶中的,可以说还没会吃奶先学会了吃药,就显得比较闹腾。

陈若兰已经在旁边坐了好一会儿,见表妹还是不紧不慢的,忍不住脾气道:“芬儿,你要是没事,我就回去了。”

柳若芬道:“我特意下楼去把表姐叫上来,自然是有话要跟你说的。”

陈若兰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那你倒是说呀。”

柳若芬看了她一眼,正好和她不屑的眼神对上,突然问道:“表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很好哄?”

“你这是什么话?”陈若兰脸色一变,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委屈道:“我们姐妹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表妹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

柳若芬突然一笑,道:“表姐,你还是真是好演技,能糊弄我和我娘那么多年,便也不稀奇了。”这时陈若兰要说话,柳若芬却强势地继续道:“以后表姐也不必装着和我姐妹多情深的样子,万万不要再来看我了。我可承受不起你这表面说好,背地里缺阴我的救命恩人。”

“不,不对,你刚才在楼下那番话,其实是阴了我。你明知道游院长的身份,却还那样不留情面的说她,不就是在给我找麻烦吗?毕竟还要在这里住半个月的不是表姐,表姐也没有嫁到什么当官的人家。完全不用考虑得罪摄政王妃的后果,是吧?”

陈若兰却已经眼含泪水摇摇欲坠,等柳若芬的话说完好一会儿,她才哽咽道:“表妹,在你心里竟是这么想我的?”

柳若芬一阵厌恶恶心,怎么以前自己没有发现,表姐这么会做戏?

“你不就是想让我生孩子的时候一尸两命吗?或许能留下个一儿半女,张冀成了带个孩子的鳏夫,你才能耿顺利地嫁给他?可是现在让你失望了,怎么你还这么能演呢?”

柳若芬在陈若兰一点点僵持住的脸色下,掩着唇道:“表姐,你真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恶心呢。”

陈若兰的脸色僵硬至极,好像下一刻便能在风中皲裂成一片一片的,她的确装不下去了,却也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只掩着面扭头走了。

柳若芬低着头,摸了摸儿子耳边软乎乎的头发,似乎是自嘲笑道:“也不知道明天我娘会来说什么?”

游蕊安排好卢氏和她女儿的床位就要回去,经过柳若芬这间病房时,见门大开着,便走过来轻轻地敲了下房门。

柳若芬笑着看过来,道:“夫人还没回去呢。”

“就要回去,你这里有什么事吗?”游蕊问道。

柳若芬道:“没什么事,就是刚才我表姐走了,走得比较急的样子。夫人,我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再也不能独占一间房,如果再有孕妇来,您就往这儿安排。”

“行,”游蕊点头,“我给你把门关上了,有事拉铃。”

这个铃铛是新增的,通往护士的值班房,一个房间对应一个铃铛,哪个响了就去哪里,挺方便的。

柳若芬忙着道谢,并没有注意到刚才已经睡熟的小儿子不自觉睁开了一条眼缝。

妈呀妈呀,这些天听到的消息已经足够张华年震惊了,没想到还有更震惊的,他这辈子的娘住的这个几乎和后世医院没有什么差别的妇幼院,竟然是摄政王妃开的。

摄政王妃?

他们明国以往的历史中,也只有大周末年有个非常厉害的摄政王,据史学家研究,封建专制统治在大周这位摄政王手中达到了顶峰。

他不仅设立了历史长河中最牛逼的特务机构,还在全国各处都设置有暗部,等他死于一个后院姬妾手中之后,赤阳卫随之解散,连带着各地的暗部也都隐了起来。

此后,便是明国历史上最长的一段分裂时期,北方的好些个少数民族都南下了,在中央大地上建立起属于他们自己的一个个小国家。

这样的时期持续了一百多年,才由一个神秘组织的首领带人再次将中央这片大陆恢复统一。

史学家们都猜测,这个神秘组织的首领,就是暗部的后人,不过一直没有官方的认证,后来这个首领建立的国家只存在两百年不到的时间,明国的领土便再一次被带着坚船利炮的西方侵略者踏上。

张华年刚知道自己所在的历史年份时,还想着这个时候大周的摄政王是不是就快死了?自己以后长大了,岂不是能开起王霸之路。

然后又十分打怵,希望现在的和平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他可不想生活在乱世,还是历史上最乱的时代。

但是没过多久会儿呢,又给他知道了他爹的姓名:张冀?如果没有听成谐音的话,他这个爹就是大周末年的爱国名将张冀张存墟。

周朝的史书上,张冀还占了一张纸的分量呢。

不过张华年不知道特具体的内容,他也是听修历史的姐姐说过几句,而张冀之所以在后世那么有名,还因为他是个鼎鼎有名的渣男。

其妻生下孩子没多久就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他妻子的表姐为了照顾孩子,自愿嫁过去给他照顾后院和孩子。

后来张冀的这位续弦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但就在当时的京都被耶达部占领之后,这家伙直接把他那还风韵犹存的妻子送给耶达部一个将领了。

这件事,在对男人极其宽容的男人那里,也是十分鄙视的,因此成为张冀一个根本抹不掉的污点。

就算是在正史中,史官也因为这件事对他的评价不高,更别提那些乱编瞎造的野史了。

从古代留存的各种戏目,到时代发展之后的电视剧、电影,张冀都是一个丑角。

而他张华年,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大好青年,竟然穿成了这个丑角的儿子。

张华年是这两天才清楚一些的,之前一直都迷迷糊糊的,却没想到让他震惊的消息是一个接一个。

他旁边好像还有个大哥,根据史书记载,张冀的原配只给他生了一个儿子,那自己是怎么冒出来的?

还有他娘刚才说到的,摄政王妃到底怎么回事?

张华年迷迷糊糊地又要睡过去,然后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现在怎么会有模式这么先进的妇幼院,那开了这家妇幼院的摄政王妃不是也穿来的吧?

一个激灵,张华年再也没了睡意。

这是历史被改变了吗?以后的人还会存在吗?

张华年越想越是慌张,另一边,游蕊并不知道妇幼院的存在,让一个穿越者想了这么多,她一回来,宿岩就问道:“有人去妇幼院闹事了?”

游蕊道:“我能处理。”

宿岩也不是要她所有的事都插手,道:“那你先自己处理,不行就跟我说。”

游蕊往他身上一坐,笑道:“知道了,我才不是那种逞能的人。”

宿岩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一会儿小黑蛋和卫不恕下课来了,两人便不再黏在一起,游蕊过去和小家伙们说话,问他们今天学的都有什么内容,让她惊讶不已的是,三个小孩现在都要学做策论了。

她便问宿岩:“都要这么早学做策论吗?”

宿岩说道:“差不多,不过他们不做学问,先学学做策论的方法就是。”

小黑蛋却是怕了这个了,背东西就罢了,还要自己写,他觉得他根本不可能学会的,吃饭的时候,这小子就跟游蕊道:“姑姑,我想我娘了,而且我也想大白小白爷爷奶奶和我爹了。”

游蕊都不知道该为小家伙心里这个排序好笑还是揍他一巴掌,笑得特别和蔼可亲道:“你娘过两天就会来,你在这儿好好读书。”

小黑蛋哦了一声,捧着碗呼噜呼噜吃一阵儿,又仰头问游蕊:“姑姑,我娘是不是要去妇幼院,生小弟弟?”

游蕊点点头,没想到他年纪不大,知道的不少,在现代,小孩子知道的多,那是获取信息的渠道多,也不知道他跟哪儿听的。

小黑蛋道:“生小弟弟的时候,我能去看吗?”

游蕊:“这个还真不能,不过以后你可以带着他玩。”

也不知凑巧还是小孩子就是有一种神奇的感知,游蕊根本没有在小黑蛋提起过大嫂肚子里的孩子,他却已认定了是个小弟弟。

或许,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游母跟小黑蛋念叨的?

有些家里的长辈就是这样,儿媳妇怀孕了,便一直跟上面的孙子或孙女说,以后要有个小弟弟什么的。

想到这里,游蕊随意问道:“小黑蛋,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小黑蛋马上道:“我想要弟弟,弟弟可以跟我一起踢蹴鞠。”

游蕊笑道:“只要你教,妹妹也可以跟你一起踢蹴鞠啊。”

“不可以,”小黑蛋摇头,“小女孩都只会躲在家里玩,大不了也只是上山摘花,她们喜欢的东西一点都不好玩。”

游蕊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要求的还不少,不过以后你要是有妹妹,你从一开始就叫她踢蹴鞠,她也就会玩了。”

小黑蛋答应,心里却想弟弟还能变成妹妹吗?

吃过晚饭天色还没有黑,只见天地之间一片白,和清晨的景色有些像,西方的半边天空都是灿烂的晚霞,又比清晨美了不知多少倍。

这样好的景色让人想去走走,游蕊问了两个小孩的意见,再叫上宿岩,四人就出了门,来到西北处那片花园中。

花园里种着夜间盛开的夜来香,正是花期,一进花园,这种独特的香味就混合在清淡的菊香中扑来。

大自然是最好的调香师,这天然的香味竟十分好闻。

游蕊想着明天可以让人把夜来香的花骨朵采摘一些,让大哥配合着菊花蒸一些花露。

他们出来是临时起意,因为只是散散步,也不用刘丰提前去通知准备,下人都没有提前避开,此时走没多远便听到一墙花架之隔传来说话声。

“葡萄姐,这个菊花也能做胭脂吗?”

“我就是取它的花色,只要是色彩好看的鲜花,都能拿来做胭脂。”

“你的手这么巧,做出来的胭脂比府里那些老手出的都好,要是以前,未必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被叫做葡萄的十分谦虚道:“别胡说,我只想过自己安安稳稳的小日子。而且,王爷说不定还不知道我是谁呢。不说那个了,这个颜色好看,我给你做这个颜色的,保证你出阁那日能把新郎官镇成个呆鹅。”

说话间这两人就打闹起来,女儿家清脆的嬉闹声传出老远。

游蕊和宿岩他们并没有惊动这个两个偷偷摘花的丫鬟,刚才已经走了,只是听到后面传来的笑闹声,一开始还不甚在意的游蕊心里不舒服起来。

假如调换一下,她周围围着一群风姿各异,还对她多少都有点朦胧心思的美少男,自己就算不喜欢,是不是也不讨厌呢?

想着就忍不住瞪了宿岩一眼。

宿岩无辜地回视,握着游蕊的手捏了捏,问道:“累了,想回去?”

吃飞醋就是这样的,不能说出口,多可笑啊,游蕊看了看一大两小三个男的,咳了咳问道:“晚上的宵夜想吃什么?”

小黑蛋仰头看看姑姑,说道:“姑姑,我们才吃过晚饭。”

卫不恕倒是比小黑蛋明白些,道:“我想吃蟹酿橙。”

游蕊看向宿岩,宿岩道:“你吃什么分给我一些就是了。”

刚才经过那个花架时,那句“未必不能更进一步”的话传出来时,蕊儿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有着黑历史的宿岩一直就小心警惕着呢。

这边说着闲话走远了,那边摘花变成打闹的两个丫鬟也说笑着走了出来,看到已经走远的几个背影,手里捧着一把花的丫鬟脸色都白了。

“葡萄姐,那是王爷王妃?”丫鬟惨白着脸色道,“我们刚才说的话,是不是都被听见了。”

葡萄的面色倒是平静,说道:“我们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有所冒犯,也不会有大的惩罚。”

另一个丫鬟叫樱桃,她和葡萄都是才进府刚几个月的,还不入等,平日做的活儿都是跟着嬷嬷管事娘子打杂,平日里连到主子跟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不仅趁着各处都忙的这段时间偷偷摘花,还说出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樱桃怎么想怎么觉得要得罪王妃的。

葡萄笑道:“瞧你那胆儿,我们做什么了?吓成这个样子,再说,王爷是王爷,就算娶了王妃,还不许旁人心慕不成?要真那样,也太霸道了。”

樱桃惊呆了,没想到葡萄姐敢说这样的话,磕巴道:“葡、葡萄姐,你真的心慕慕、”后面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就是心慕王爷,我还要好好做,做到大丫鬟,天天照顾他,他看不到我也心甘情愿。”葡萄说完了,神采飞扬的一笑,“怎么样?王妃能管得住王爷不看别的女人,但她管不住我喜欢王爷的心。”

樱桃听得胆子都缩小几寸,王爷是很俊美,又有权有势,可是他惧内啊,听说别有心思的丫鬟都不用的,但话说回来,樱桃又有些佩服葡萄姐这样的,喜欢一个人能喜欢得这么无畏。

王府现在的人员随着后院姬妾们的散去,已经精简很多,但还是一个人多口杂的地方,葡萄这些豪言壮语,没几天就传到了游蕊耳中。

从不相关的立场上来看,游蕊对这种敢爱敢恨的女子没什么恶感,但从这女子,宣言心甘情愿付出一片心的男人的妻子立场上,却是有够恶心的。

最恶心的是,这样宣言的人,还什么破坏你夫妻感情的事都没有做,你想怎么样?连人家心里喜欢都不让?

你怎么那么霸道呢?管天管地还想管住人心了?连神仙都没有这么霸道的。

游蕊心情不好,不止是因为那个叫葡萄的说的那些话,还因为这些事在以后都不可避免。与此同时,心里也有些小小的郁闷。

怎么成亲后尽是暗恋她男人的,没有别人暗恋她呢?

这天晚上睡觉,宿岩换上里衣,把人捞到怀里,好笑道:“多大点事,竟然在心里放这么多天?”

游蕊瞪他,“那我能怎么办?叫来那个丫鬟,训诫说不能在心里想你?岂不是给她制造了见你,以及博取别人同情的机会。”

因为那样的话是她无理取闹。

宿岩轻轻揉着她的后颈,笑道:“傻瓜,不过也不傻,知道认真计较就是抬举她,那算个什么东西,一颗蝼蚁都不是,叫来管府里丫鬟进出的婆子,哪儿来的退回哪儿去也就是了。”

游蕊眼睛一亮,是啊,她不能管别人心里喜欢爱慕谁,但能把这个人支得远远的,不隔应自己。

“你真聪明,明天我就叫苏嬷嬷来,把她给解雇了。”凑在宿岩脸颊上亲了一口,游蕊便闭上眼睛,“快睡觉,今天十五,看看能不能回到现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