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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玄幻魔法 > 电视人 >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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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宝才看到陌生号码发来的7个字的短信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咯噔”不是怕,是没想到。这7个字的胆大妄为随了他的心意,激发了他的想象力。他立马找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感。随即笑咧咧地嚷道:“我操,这是谁啊!?”说完,他用眼睛挨个扫视在座的11个人。没有人低头玩手机。也没有人表情诡异。再说了,这些人的手机号码他都存进手机里了,不会不显示名字。这个177开头的号码是谁的?

他转了一下眼珠子。随即对着这个号码摁了拨出键,然后快速地把手机放到耳边。那边传来的声音是: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老侯慌了!这么诡异!不会是灵异事件吧?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又看了看在座的人,确定一切都实实在在,才镇定下来。

是谁在玩这种把戏?为什么来得这么及时?不早不晚,就在他们没了主意,不知下面该怎么办的时候,这个短信来了?是想搞恶作剧?还是不方便露面?这种事有必要遮遮掩掩吗?侯宝才用手抹了一把脸,抬起头看大家。发现大家也正在看他。他不假思索地笑着骂道:“真他妈神奇!有人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不认识这个号,拨过去又提示是个空号!这他妈的是咋回事?是空号怎么还能发短信啊?”

在座的人都愣了。很快,有人想出了自己认为的可能性。

“现在有一种业务叫小号,能打电话能发短信,但是对方看不到你的号码!”

“但我这儿显示他的号码了?177的嘛!”

“177是虚拟号吧!经常是打不通或者提示空号!”

“还有一种可能,他把‘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这句话设置成铃音了!”

“我操!一个电话号码还这么多鸟鸟呢?!”侯宝才粗鲁地表达着自己的无知。困惑于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出了这么多花样儿。然后,呆呆地盯着手机里那条短信看。

“咋啦猴儿?出啥事了?”张兴旺看出了问题。

侯宝才脑子里开始斗争,该不该把这事儿说出来。这条短信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在座的这些人里的某一位发的。如果不是,那就说明真有幕后高人在指点他。那就太好了!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一张王牌。当务之急,他要赶紧弄清这件事。想到这儿,他顾不上回应张兴旺,大声问道:“在座的有人给我发短信吗?”

大家都被问懵了。

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都摇着脑袋说,都在这儿呢,发啥短信,有话都直接说了。兜这圈子干吗?

“短信里说啥?”宋辉急切地问。

“嗯……”话都问到这儿了,侯宝才觉得捂不住,也没必要隐瞒了。干脆直接说:“有人提醒咱们,可以给市委写举报信!”

此话一出,像一颗闷雷!很多人脸上都被震出了惶恐之色。

给市委写举报信,也就意味着要把吕东往死里整!太狠毒了!这点事儿有必要把人置于死地吗?

侯宝才挨个看大家的脸。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一说写信,都怂啦!都吓成这德行啦?只兴她吕东不仁,就不兴我们不义啊?怕什么怕?”老侯来了气势。

“老侯,别这样!这样不好!你忘了那一年,还是马大刚当台长的时候,因为对物业后勤管理得比较乱,几个人给市委写了信,结果就把他调走了!”赵梅花一脸担心地回忆道。

“那不正好!说明给市委写信管事!台长都能给拽下来,何况她一个总监!”侯宝才得寸进尺。

赵梅花白楞了他一眼。嘴里骂道:“你看,这个作死的玩意儿!”

“不是!我们举报她什么呀!她打出来的旗号是‘同工同酬’改革,而且经过了台长的同意。我们举报她什么?你举报不成,最后信又返回到台长手里,我们岂不偷鸡不成蚀把米!后面的日子也甭想好过啦?”宋辉毕竟还主持着新闻节目,仍然保持着考虑问题的严谨。

话音一落,大家都点头称是。觉得不无道理。

“这个嘛……”老侯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了。

“要说郭有亮也有责任,怎么能允许吕东这么蛮干!”侯宝才狂妄起来,开始对台长指指点点。但毕竟没有底气。突然他眼睛一亮,把食指放在脸前面“嘘”了一下,看着众人说:“我问问高人怎么办!”然后拿起手机,给那个陌生号码回短信:举报信怎么写?这点事儿恐怕市委不会支持我们吧?

侯宝才用他粗壮的大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手机上划拉出了这几个字。然后端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看。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其他人也都屏神静气,等着那“叮咚”的一声到来。

1分钟过去了,5分钟过去了……

没有回响。

有人憋不住了,开始嘎登儿嘎登儿地嗑瓜子。有人开始吸溜着喝茶。有人拿出手机摆弄。空气有点躁动不安。

这时,黄秋忆的手机鬼使神差地响了起来。大家的眼睛刷地一下看向黄秋忆。

黄秋忆有点慌,好像自己做了什么捣乱的事儿。佯装生气,一边拿手机一边埋怨道:“谁啊,这时候打电话!”看了看屏幕,然后也把食指放到嘴上“嘘”了一下,小声说:“我们制片人!”

黄秋忆声音一下变得很柔和:“家山……嗯,知道了。少了2000多……嘿嘿嘿……有点多……”然后,声音又变得小气愤:“有点不合适吧……扣得有点多……我知道我工作量确实少,但是我们正式工的身份是那个年代留下来的,原来的‘老人老办法’挺好的……反正是有点接受不了……”

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

侯宝才冲着黄秋忆竖起了大拇指。有人也跟着竖。

这时,老侯的手机“叮咚”响了一下。虽然黄秋忆还在打电话,但女人的矫揉造作声远不及这一声“叮咚”响亮。响亮到刺耳。

大家又齐刷刷地把眼睛转向侯宝才。

老侯点开手机看。脸上浮现出了一种阴森的笑。继而竟笑出了声。

“我操!有这几大罪状,那还弄不死她!”侯宝才得意地喊出了声。脸上的表情像刽子手。

“咋着?高人又说什么了?”张兴旺好奇地问。

“我给你们念念啊,听着!也挺简短。四大罪状:1、管理不善,导致记者在采访中险些丧命!这是说《晚间》的那俩兄弟吧?”老侯边念边解释。

大家点头回应:“是是,肯定是!”

“2、给房产商提供新闻保护!我操,这是什么事啊?还有这一出呢?”

大家都瞪着大眼摇头。不知道其中的背景。

老侯继续:“3、把刘刚副书记开会的画面用颠倒!”

侯宝才还没说完,宋辉就“啊”地一声喊了出来。“啥啥啥?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大家面面相觑。他不知道别人更不知道。

老侯快速地念完最后一条:“4、剥夺正式工福利待遇!这就是说我们了!”念完,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着那一张张惊魂未定的惨白的脸,得意地说:“很明显啦!这是有高人在指点我们。他肯定是不方便露面!这样更好。有人在后面替我们掌控着,我们在前面冲。有打前锋的,有在后面坐镇的,那还有弄不成的道理啊?我是太有信心了!”

“这个人会是谁啊?知道得这么详细,肯定是新闻频道的人,而且是制片人以上级别的!”宋辉强弩着笑脸。脸上的表情显然很不平静。

“管他是谁呢?肯定是和我们一样,内心充满了恨的人!”侯宝才制造了一个“笃定且无所谓”的表情包。

黄秋忆不知什么时候挂断了她和制片人的通话。听完了侯宝才的短信,她有点不忍地说:“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狠了?咱们也不过是想把奖金给往回扳一扳而已!”

“是是是!咱不能把事做绝了!”赵梅花也慌慌地跟着说。

马素艳、张文清、康平几个老女人也面带愧色,嘴里不停地跟着附和“是是是”,点头同意赵梅花的观点。

“你们就是妇人之仁!到现在了,还看不清吗?你不一招把她干死,她就不可能把奖金还给你!反过来还得收拾你!”老侯急得吐沫星子乱溅。

大家又沉默了。

侯宝才的决绝与无情有些恐怖。但好像又有点儿道理。

“我决定要写这封信!但是……我没上过大学,我写不出来!所以,还得在座的出个高手……”老侯直言不讳。他想调兵遣将了。

“我们都写不了,有几个上过大学的?”马素艳强颜欢笑。

“让你儿子给代写吧?他都要考研了。研究生的水平,写这个肯定是小case!”有人出了主意。

侯宝才气得拿起手机在桌子上一墩,嘴里骂了一句“操”!然后不再言声。呆呆地想了半天,才抬起头说:“行,写信的事我来操办!但是,写好之后,需要大家摁手印。到时候还在这个茶馆,我微信通知大家。好吧?”

“行行行,你先写吧!写好了招呼我们。我们看看情况!”大家七嘴八舌地回应着同一个意思。有人起身,说回去还要工作。大家便陆续站起来告辞。

最后人走得只剩下了侯宝才一个。他拿起茶壶,自斟自饮,脑子里畅想着未来的蓝图。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时,电视剧运行组的李娟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进来。老侯吓了一跳:“哎?你没走啊?”

“没有!我去了趟卫生间……我就是回来想跟你说什么啊,如果写信有困难,我可以帮忙!这个事儿,我坚决支持你!”

李娟眼睛里冒着光,直不楞登地看着侯宝才。

侯宝才也盯着李娟看。这回倒是他提前败下阵来,慌着收了眼神。他看到了李娟眼里的杀气。一种冒着阴柔火苗的的杀气。没想到,这个一直闷不吭声的李娟,原来这么有种!估计她心里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吧?

……

陈家山给黄秋忆打了电话。

那天从江平那儿了解到奖金的情况后,他心里一直在想象黄秋忆的状态。侯宝才在十一楼大吵大闹的时候,他正好下楼去了机房,给北传的实习生办上机证。还没办完,燕鑫就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跟前小声说,楼上吵架呢!办公室的一个人在楼上嚷开了,好像是为了奖金的事儿。家山一下就猜到了侯宝才。继而想到了黄秋忆。看来这次“同工同酬”的改革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毕竟,这是在薅“最强硬群体”的羊毛。

他几次想给黄秋忆打电话,想了解一下这位大姐的心理动向。但每次总是被突然而至的工作抢了风头。这天,他终于在空闲的时候又想起了黄秋忆,所以毫不犹豫地就把电话拨了过去。按说和黄秋忆沟通,这属于关心员工的困难,是笼络人心的工作,应该由第一制片人来做。但陈家山考虑到事关吕东的声誉和频道的运行,所以就不“讲政治”了。退一步讲,真要是让江平去沟通,这位从不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的“明白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做通自己的工作。

电话里,陈家山听出了黄秋忆的不满。说着说着,他隐隐约约听到黄秋忆所处的环境里有人说话。好像在说什么“险些丧命”“晚间俩兄弟”,正想仔细听,黄秋忆却推说有事儿挂断了。陈家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他想尽快把这一情况反馈给吕东。

陈家山还不知道《北江新闻》报道领导活动出问题的事儿。这种事儿,如果领导不说,其他栏目的人员确实很难知道。

这时的吕东正六神无主。她已经沉不下心思工作了。市委如果处分台长,她这个总监肯定是要撤职的。撤职就撤职,该着倒霉认了。但是连累了人家台长,她心里还有点儿不落忍。所以,市委一天不来消息,她的心一天踏不下来。她干脆跟孟成打了招呼,回家等消息了。

陈家山来吕东的办公室好几趟,发现一直锁着门。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敢问,也没必要问。毕竟只是个对蛛丝马迹的猜测,那么煞有介事、大惊小怪地找吕东说了,倒给她添堵。他觉得还是见到吕东的面后,很随意地把黄秋忆的情况说一说比较好。所以,连微信也没有发。

……

茶话会之后,黄秋忆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尤其在听到侯宝才收到陌生短信的内容后,她心里满是惊惧。她觉得性质变了。原本以为大家坐到一起,聊聊天叙叙旧,一块说说意见,商量商量该如何找吕东交涉就挺好。如果既能实现频道的“同工同酬”改革,又不至于让正式工的奖金被瓜分得太多,那是最理想了。现在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茶话会变成了一个阴谋会,一个不对事只对人的“黑人”密谋大会。尤其是那个发给侯宝才的陌生短信,如果老侯不是在故弄玄虚,这事儿真是让人不寒而栗。是谁这么想置吕东于“死地”呢?!黄秋忆在新闻频道也算是一个“老人”,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争权夺利的“政治斗争”!自己一个女流之辈,可是玩不了这一套!岂止玩不了,连看看的胆量都没有!太不美好。

本来这次正式工奖金被吃掉最多的就是黄秋忆。按照侯宝才的逻辑,她内心的恨在参加茶话会的12个人中应该是最强的。但事实恰恰相反。

黄秋忆家里并不缺钱。老公是某银行北江分行的副行长。因为结婚晚,要孩子也晚,只有一个儿子,今年才6岁,刚刚上小学。她现在的心思全扑在了家庭和孩子身上。想着再熬几年也就可以内退了。

她曾经跟吕东沟通过多次,主要就是想表达不再承担太多的工作,不跟年轻人拼工作量了。吕东表示默许。作为主持人,黄秋忆确实有点老了。你让她转岗成编辑,她又没兴趣,也不会。会也磨不开脸。毕竟那张脸比编辑的脸俊多了。没有更合适的岗位给她。只能这样“凑合”着。

四零五零人员的管理,对每个领导来讲都是一个头疼的问题。这些人体力精力创造力都比不上年轻人了,唯一有的就是经验和老成持重。所以,每项制度都得留出“法外之地”。有变通的空间,才是好的制度,好的管理。这就是体制内管理上的“张力”。吕东显然已经领会到了这一“要领”。她觉得,正式工我没法辞退,如果不愿意多干,能把奖金拿出来给了愿意多干的人,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本身也是“同工同酬”的精神内涵。所以对黄秋忆的要求,她不支持也没有反对。

私下里,吕东跟黄秋忆的个人关系还不错。都是女性,在心理上更容易理解对方。吕东平时见了秋忆都是“姐、姐”地喊。黄秋忆心里一直觉得很暖。现在,有人要害吕东了,黄秋忆心里着了火。

她觉得不能坐视不管。应该把这事儿告诉吕东,让她有些准备。但一想到侯宝才这些人的嘴脸,她心里又顾虑起来。别看平时见面都是笑呵呵地打招呼,没想到一谈利益,都像变了个人。个个面目狰狞。想想侯宝才当时的反应。自己只不过说了一句“是不是太狠了”,他立刻就怼回来一句“妇人之仁”。那副德行,像是有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看来,侯宝才这些人把奖金要回来已经不是目的,把吕东搞臭,拉下台成了他们的追求。如果自己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会不会把矛头对向自己?最后引火烧身,自己躺枪,成了被攻击的目标!儿子还那么小,哪儿经得起跟这些人折腾?这可怎么办呢?心里正乱着,陈家山出现在了她的脑子里。

应该把这事儿拐弯抹角地告诉陈家山!她知道陈家山和吕东关系不错。一定会及时反馈给吕东。主意打定,她给陈家山发了微信,约他在台外面找个咖啡馆谈谈。

还没见到吕东的面,黄秋忆又要求见面了。还要求到台外面谈,台里都谈不了!台外面说狠话更方便吧!看到微信后,陈家山笑着摇了摇头。他觉得没人能过得了钱这一关。家里有钱怎么样?黄秋忆不还是要为自己少掉的那部分奖金讨说法。他想象着,见面之后,黄秋忆如何满腹牢骚,如何炮轰这次奖金分配的不公。

越想越麻烦,自己能怎么安抚?陈家山觉得,这事儿应该江平出面。如果黄秋忆强烈不满,提出一系列要求,自己这个第二制片人又不能拍板做主,岂不更耽误事儿。但碍于面子,他又不便说自己这个第二制片人做不了主,只得以工作忙为由把黄秋忆提出的见面时间往后推了一天。他要先跟江平沟通一下。

黄秋忆只能等。

……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刘刚副书记报道出现重大失误的问题,市委一直没有给出处理意见。郭有亮自己不敢直接问。他示意叶书文可以通过关系侧面打听一下。叶书文又向当年一块参加“县处级青年干部选拔考试”的“同年”王处长询问情况。王处长告诉他,这事儿市委秘书长给摁下了,没往刘刚副书记那儿报。如果没人再捅出来,可能就会不了了之了。但是,不保证不会有意外。再等两天吧。叶书文听了,想笑,还没笑出来,又想哭。脸上的表情老复杂了。笑的是秘书长给了面子,没有上报。哭的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看着他和郭有亮不顺眼,单独背后再捅一刀。如果有,命运依然堪忧。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再听天由命地等着。他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郭有亮。表示警戒还没有完全解除。郭台长叹了口气,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等着吧。

两天没有消息,吕东紧绷的心有些放松了。那种放松,不是释怀的放松,而是疲沓了的放松。焦灼有什么用?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她也认识市委的几个处长,但是这种事儿能私下打听吗?因为你不能确定自己求助的人,是不是知道这事儿。本来不知道,一打听最后都知道了,岂不弄巧成拙!台长一直不给她反馈消息,就说明还没动静。那天凌晨在审片室,她确认过老郭和老叶的眼神,可以肯定那老哥俩比她更着急。

宫仁打来电话,告诉她“北江经济风云70年晚会”明天上午要进行最后一次彩排,晚上录制。问她还有没有要叮嘱或者强调的。吕东看了看日历,明天就是九月份的最后一天了。心里不仅一惊。日子过得真快。这个晚会最初定的是要请市高官参加的,但是宫仁告诉他,市委还没有给最终消息。最晚明天上午定。书记参加的可能性比较大。吕东猛然意识到,这个晚会也是一道槛啊!如果《北江新闻》的错误市委没有给处分,这个晚会又出了纰漏,岂不是顾此失彼!这个时候怎么能懈怠?她一下紧张起来。

在身体绷紧的一刹那,吕东脑子里闪出了那个常被人提到的词汇——多事之秋。没错,现在正是“多事之秋”的时间!她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感慨人生如戏,人生如棋。你永远不知道坑会在哪里!一步错,步步错。错综复杂的局面中,说不清哪儿会刺出个夺命枪,一枪要了你的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是生命的一种常态。放松才是偶然现象。吕东拿起电话回应宫仁,说一会儿就到台里了解晚会进度。

陈家山站在编辑机房的窗前,注视着西边的太阳发呆。昨天晚上,他跟妻子林颖吵了一架。起因是十一黄金周去哪里出现了不同意见。林颖坚持回姥姥家,带着姥姥找个景区转一转。陈家山觉得半年没有回奶奶家了,应该回奶奶家看一看。姥姥毕竟一个月之前才来他们这儿住了一周。两人越争越凶,最后陈家山一怒之下,拿起一只茶碗重重地摔在地上,夺门而出。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郁闷地走了一个小时。

他觉得,他和林颖的沟通出了问题。林颖内心的不安全感,让他们的生活变得很慌乱。生活中的分歧越来越多。大有“三观不合”的势头。两人相扶相持建立起的那层钢筋水泥般牢固的感情“地基”正在被一把铁锨使劲儿地刮擦着,铲动着。别以为没啥大事儿,想想愚公移山,就知道有多可怕了。陈家山内心很怅惘。他心里对生活的幸福感正在萎缩。未来,不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陈家山把视线从太阳移向江南路。正巧,一辆白色的甲壳虫沿着江南路拐进了广电台大院。吕东来了!他想起了自己要跟吕东汇报黄秋忆的情况。本想着见了黄秋忆再找吕东,现在吕东来了!提前打声招呼也无妨。想到这儿,他随即转身上楼来。

此时,黄秋忆正在收拾家务。一个小时后,她要去学校门口接放学的孩子。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侯宝才发来了微信。内容是:信已写好,请马上赶到老同志茶馆会商。

黄秋忆心里一咯噔。她早已想好,不再参加侯宝才后面的行动。奖金给多给少,她认了。但此刻,一想到那封信,那封举报吕东的信,她内心又充满了好奇。她想知道这封信是怎么描绘吕东的罪状的。“还是去看看吧!”黄秋忆心里想着,拿起手机给侯宝才回了一句:马上到。便穿上衣服匆匆往老同志茶馆赶来。

陈家山来到十一楼后,便直接走向吕东办公室。发现门还是锁着。他便站在旁边的工位上跟记者聊天,等吕东上来。谁知十分钟过去了,还不见吕东的影子。便猜到吕东可能去了演播室。他知道70周年晚会正在进行第二次彩排。于是,他回到自己工位给吕东发了条微信:黄秋忆对奖金改革有意见,想当面给你汇报。发完了,陈家山手指敲着桌面,焦急地等待回信。

十分钟后,微信响了。拿起来一看,不是吕东,竟是黄秋忆!

内容简短到让人感觉唐突,甚至怀疑她发错了:有急事,台门口见。

陈家山不确定是不是误发,给黄秋忆拨了过去。对方竟然拒接了他的电话。

此时,黄秋忆正坐在老同志茶馆里,惊出了一身冷汗。偌大的茶室里只有她和老侯。因为各有各的事情,那天的12个正式工很难再同时凑到一起,老侯只能一个一个地接待。秋忆看到了侯宝才写好的那封举报信。两页A4纸,密密麻麻。但是,段落清晰,条理清楚,还颇有文采。显然,是有高手代笔。那个陌生短信里提到的四大罪状,果然一项不落。字里行间有意识地把本是细枝末节,但能损害吕东形象的元素进行了放大。这就是话语权的好处。专拣着自己想说的可劲儿说。认为对自己没用的一笔带过。你还不能说他造谣污蔑。这封信,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觉得吕东这个女总监,就是个无能、鲁莽、急功近利、闯祸无数,只顾自己前途,毫不关心下属的三流女政客。不拿下她天理不容!

黄秋忆拿着信的右手有点儿哆嗦。她忙把左手放到右手上使劲儿压住。不能让侯宝才看出她的异样。可让她着急的还不是信的内容。是下面已经有6个人签了字摁了手印。

侯宝才虎视眈眈地看着黄秋忆。见她看得差不多了,就扯着嗓门说:“怎么着?扣你那么多钱,你最该先摁了。签字吧!你签完了,我就寄走了!”说完,扔过一支笔。又推过来一盒印泥。

“这么快?!”黄秋忆慌了。

“那还等什么?过了明天就放假了,必须让领导在放假前看到啊!”

“这才6个人啊!?”

“其他人我问过了,都不愿签。不签也不强求!有几个算几个!”侯宝才瞪着大眼说。

“这么大的事,我还是跟我老公再商量一下吧!”

“你真啰嗦!多大的事儿啊?现在能商量吗?”

“你等会儿啊!我先给他发个微信。”

黄秋忆拿起手机给陈家山发了一条微信。因为紧张,那句话简短到让人看不懂。

她脑子快速转动着,想着该如何脱身。如果不签字,侯宝才肯定会翻脸。人来了,信也看了,又不签了。这种瞎耽误功夫的行为,肯定骗不了侯宝才。他一定会怀疑她另有所图。

黄秋忆抬起头来看侯宝才时,侯宝才正目露凶光地看着她。平时那位嘻嘻哈哈,你好我好的老侯同志,猴哥,此刻怎么变得这么陌生?

突然,黄秋忆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陈家山,她下意识地想也不想就给挂了。

侯宝才看出了端倪。下了最后通牒:“怎么,你老公的电话都不接啦?秋忆,你要签就签,不签就拉倒。你猴哥我不会逼你!”

黄秋忆红着脸说:“我还是回去商量一下再说吧!”

“秋忆,别装了!不想签也没必要演戏!”侯宝才撕破了脸。

黄秋忆的自尊心被重重地击了一下。毕竟也是在电视台混了这么多年的老同志,慌到极点之后她反而镇定下来:“宝才,干嘛说话这么难听!同为正式工,利益受损,每个人内心各有自己的一把尺子。你刚才也说了,不愿签,不强求!我有什么可演戏的?”

“不是!”看到黄秋忆强硬起来,老侯略感意外。作为负责人、发起人,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对这些不开窍的人进行提醒。于是扯开嗓子喊道:“我就不明白了,扣你那么多钱,你还有什么心软的?他们不同情你,你干嘛好心当驴肝肺!?”

“那是我自个的事儿,跟你没有关系!”黄秋忆目光炯炯,依然镇定。

侯宝才一把抓过举报信,开始折叠往信封里装。嘴里嚷道:“不签走吧,没你事儿了!”

黄秋忆看着老侯装信封,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此刻,她已经没有时间再说什么。她突然意识到,现在唯一能做的,必须马上做的,就是赶紧通知陈家山,赶紧让吕东知道,截住这封信,别让它寄出去!

想到这儿,黄秋忆拿起手机,匆匆地从茶馆的二楼往下走。

脚刚踩到一楼的地板,就听身后传来了一句骂声。

“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