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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玄幻魔法 > 电视人 >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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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南撒了谎。

她告诉海北广电台都市频道的总监们,自己在《南腔北调》时每月能挣六千多,实际上只有四千左右。之所以这么说,一是想抬高自己的身价,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个人才要有对应的收入相匹配,否则会留不住人。二来,想增加他们的压力,让他们知道创办新栏目是有难度的。即使是复制下级台的节目,也要解决很多问题。她想的是弄不成最好,这样她和刘思北的关系就不会因为工作产生意外。

当天晚上,柳南把到海北台应聘成功的消息告诉了思北。思北高兴地把她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一个360度的圈。两人当即决定找个饭店庆祝。饭桌上,思北让她讲讲面试的细节。柳南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都市频道领导班子隆重面试她一个人的经过。唯独没有说岳江川想根据她再量身打造一个《南腔北调》。她想着八字还没一撇,没必要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思北心情大好,柳南的工作解决了,整个人就会恢复到以前生龙活虎的样子。看看今天她的兴奋样,就能说明问题。他早就看出来,自从辞职后,柳南的状态就不太好了。不自信,疑神疑鬼,脸上淡定心里焦灼。想想也是,父母不在身边,再没了工作,搁谁都会心神不定。思北看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的柳南,开玩笑说,一不小心自己竟成了省台员工家属,以后得向省台领导多请教了。柳南笑着呸了他一下,若有所思地说,下一个目标就是混成台聘。一旦成了台聘,下半生就不用再为找工作闹心了。北抚摸着南,深情地说,慢慢来吧,以柳老师的能力,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出类拔萃。这一脚迈进了省台的大门,就是一个牛逼的开始。柳南鼓着嘴点了点头,如释重负。瞬间心花怒放,端起酒杯,把满满一杯红酒一饮而尽。俩人把酒言欢。饭后回到家中,又是百般恩爱,在温柔乡里尽享床笫之欢。

陈家山进入了疯狂的状态。

接手“感动北江”后,他才发现这项工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琐碎繁杂。主要还是没有人手。说是协助朱佩琪,最后成了朱佩琪协助他。人家还是高级协助,只负责指指点点。陈家山并不傻,只是他脑子里一直被一个顽固的认识左右着:“感动”是新闻频道的事,自己作为新闻频道负责这个活动的制片人,那就是自己的事,不能指望别人。他了解小猪,人家已经离开新闻频道,再回来冲锋陷阵,图什么?再说了,自己真没有能力拿下这个活动吗?陈家山要试试自己这个壮劳力还能不能扛大旗。既当兵又当帅的事,不过就是累点儿麻烦点儿,要不了人命。

唯一的安慰,是金牛座公司派过来一个实习生小敏。小敏还是个大四的学生。人倒是踏实,就是啥也不懂。不懂可以教嘛,有个人总比没有强。金牛座能派人过来,完全是看在钱的份上。这个活动的策划和视频包装都给了他们,里面的利润不知能给多少个小敏开工资。再说了,小敏是实习生,哪有什么工资。不让她交实习费就不错了。

按说陈家山的大本营《晚间》是该抽出个人来协助的。但是,《晚间》又出事了。

因为王牌栏目《北江零距离》人员不断流失,为了保住这个“中流砥柱”,不知道谁出了个馊主意,建议集合频道的优势采编力量保住主阵地。宫仁和孟成一合计,觉得此言甚是。农历腊月八日那天,俩人决定把《晚间》的记者队伍并入《零距离》,美其名曰“合署办公”“频道一盘棋”“人员打通使用”。这项决议堪称雷霆行动。从提出来到《晚间》记者把工位挪到《零距离》,前后就用了三天。史称“腊八改编”。

农历腊八那天,天晴气朗。江平和陈家山正在为“燕鑫抽调到《南腔北调》当主持人”的传言闹心。两人还在商量,一旦传言属实,该怎么跟宫仁讨价还价。还没商量出个一二三,宫仁一个电话先把他俩叫了过去。宫代总和孟副总正襟危坐,一脸肃然。一招“斩立决”,直接宣布频道决定,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就把《晚间》的记者队伍给端了窝!连杯酒都没用,轻松释掉了江平和陈家山一半的“兵权”。

江平和陈家山像是被打了一闷棍。俩人脸色铁青,嘴角挂着尬笑,不停地咽着吐沫。虽然人至中年,但面对突发变故,还是免不了惊愕。宠辱不惊,是得道成仙之人的境界,对普通老百姓而言,只是一句遥不可及的口号。他们不理解宫孟二人为什么一下变得这么不讲道义、不留情面。听着他们嘴里那些什么“提高站位”“一盘棋意识”“《零距离》兴则频道兴,《零距离》完则频道完”的漂亮口号,越发觉得他们面目可憎。尤其是孟成,平时不是这种作风啊,啥事都会提前打个招呼商量一下的,这次是怎么了?难道时局艰难,已经把人逼疯了?人心的变态,也就一瞬间的事儿。

等他们逐渐开始接受现实,把惊愕变成了怅然若失,宫孟二总僵硬的脸才松弛下来。陈家山被“感动”占着心思,脑子里天马行空飞了一阵,最终还是没忍住,发了一句感慨:老评论部算彻底没了!江平低了头,宫孟二人一愣,都向他投来怪异的目光。那眼神,就像招聘面试考官看着一个非常糟糕的应聘者。总结成评语就是:电视都快完蛋了,你脑子里还在想当年的光辉岁月,还在想你这一门这一派断了香火。狭隘!

陈家山心里一颤。二十年前还在试用期随时被辞退的那种恐慌忽地一下上了身!突然他明白了女人经常挂在嘴边的“安全感”。这个东西原来不是女人的专利。在电视台干了20年,他还时不时地会有一种“不安全感”。他甚至想过,被电视台辞退了自己能干什么。摆个地摊,开个小饭馆,都是有可能的事儿。当然,一闪而过的“不安全感”很快被冒出来的底气和资历制服。论做节目,他还是有一种横刀立马的自信。膨胀起来,他也可以随时向对自己不利的人发飙。就是这么多年还没向谁发过。

江平和陈家山灰头土脸地回到工位。当天下午召集大家开了最后一次有记者参加的栏目例会。会议气氛很沉重。大家早已有所耳闻。自从万鹏和宋涛离开这个团队,《晚间》的坏消息就一个接着一个。江制片有气无力地宣布了频道的决定。然后又有气无力地劝慰大家,不用有情绪,要顺应大势,无条件配合。沉默了一会儿又苦笑着说,老评论部不是没了,而是遍地开花了。这次被并进“红一方面军”,正说明了我们的价值所在。也未必是坏事,最起码记者兄弟们再也不用为生存在频道边缘焦虑了。剩下我们这几个编辑,再继续焦虑……到了《零距离》好好干,要让他们知道,老评论部出来的人就是有水平……

江平的心宽让人五味杂陈。大家被搞得既失落又期待。几位年轻女记者用傻笑表达他们的不舍。心情不怎么好的是赵小龙和孙波。俩人返回岗位刚两天。一个月前,他们就想上班,正好那阵儿万鹏和宋涛要被调入《北江新闻》,后来江平让他俩再休息一阵儿,怕的就是他们一旦回来也会被调走。谁知最终还是难逃离开的命运。本来江平安排他俩先做做编辑的活,但是俩人觉得做编辑没意思,坚持要求去拍片。刚找到一个“共享单车屡遭破坏”的选题,还没动手,就等来了记者队伍合并整编的消息。

赵小龙眼里噙着泪,整个人被挫败感笼罩。去《零距离》也没什么,在哪儿都一样干活。但他就觉得这帮人像伊拉克难民,被撵来撵去,没有一点尊严。到了《零距离》,还不就是别人眼里的“外来户”。那边的记者要是欺生,他们注定要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你再不想拉帮结派,也会被自觉不自觉地划群分类。身不由己,无人能逃。人类社会几千年,即使到了物质高度发达的今天,出身仍然是困扰很多人的大问题。一入职就来到《晚间》,摸爬滚打了好几年,刚找到一点归属感,说散就散了。做节目没怂过,片子也拿得出手,怎么就成了败军之将?他越想越觉得委屈。

赵小龙举了举手,问自己能不能转成编辑。江平“噗嗤”了一声。说这个节骨眼上说改编辑,很明显就是跟领导叫板。不知道行不行,得去请示。孙波也举了手,表达了同样的想法。陈家山忙插嘴说,这个事可以找总监沟通,毕竟他俩身体特殊,开完会他就去问。然后眼睛在几位记者脸上扫了一遍:燕鑫、李丹、刘媛、吴洋、马冬、赵小龙、孙波。心内陡生万千不舍。想想他们在一起讨论选题,争论拍摄细节的一幕一幕,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不觉眼眶发热。他咬了咬牙,用轻松的口气鼓励大家说:“没有隔着千山万水,还在一个频道,大家做片子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到了那边,还是要钻研业务。还可以找我和江哥聊节目……曾经的评论部不再是一个部门,而是一个符号,一种品质。希望大家到了《零距离》,不要真得变成新闻民工,要坚持做新闻战士。”说完,他噌地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出会议室。脚刚迈出门,两行热泪便夺眶而出。他一转身,快速闪进卫生间。

最终,宫仁没有同意赵小龙和孙波转成编辑。给出的理由是,身体不行,发片的频次可以降低,也可以做点难度小的节目,但必须做记者。江平和陈家山不再抱有幻想。他们把这个消息快速进行传达,小龙和孙波万分沮丧,又无计可施,只得跟着大家一块收拾东西,开始挪工位。陈家山坐在角落里,看着大家搬走的一幕,心如刀割。

没有了记者队伍,也就没有了原创。《晚间》时长从40分钟压缩到了30分钟,变成了一个纯粹的编辑类栏目。每天从各大平台找热点新闻,表面上看,节目也挺热闹。内行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拿来主义。把别人的节目糊上自己的字幕板,把对方的角标遮上马赛克,这是编辑的看家本事。“我们不生产节目,我们只是好节目的搬运工。”陈家山模仿着广告词,自言自语总结着《晚间》现在的生产模式。说完,嘴角咧出一丝苦笑。频道要求他们要整合,要进行二次创作,哪有那么容易?仅剩下的6个编辑,不是奶妈就是孕妇,上班就像出来打酱油,心思都在家里,能整合出什么花样?这下也好,不用担心没人跟江平倒班了,他一个人应付个把月没任何问题。陈家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感动”了。

小敏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陈老师,哪儿还有打印机。前面桌子上的打印机已经没墨了。“感动北江”定评会要打印15份30页的事迹材料,一台打印机根本招架不住。陈家山朝着东南方向指了指,说去《零距离》那边找。小敏嘴里“喔”着,脸上仍是一脸懵。因为她不知道哪一块是《零距离》。家山正在审感动候选人事迹展播的稿子,正看到关键处,见小敏这副模样,不得不起身领着她去找打印机。

宫仁从《零距离》和《北江新闻》抽调了5名编导来拍摄候选人事迹。林刚和宋春风嘬着牙花子,说应付正常节目人手都不够。只能让这几个人抽空兼顾。20位候选人,平均每个编导要拍4条。这4条片子不同于栏目日常播出的节目,需要精雕细琢,因为在颁奖晚会上还要用。5位编导哪儿赶得过来!陈家山不停地跟林刚、宋春风沟通协调,一边不要让他们给编导再压任务,一边敦促、鼓励编导们尽量往前赶。到现在还有四个候选人没落实下去。后天就要开定评会了,真不知该咋办了。正往《零距离》走,家山的手机响了,万鹏让他去审今天要播的感动候选人的片子。他答应着,给小敏指了指打印机,一转身进了电梯间,见电梯半天下不来,一抬腿进了楼梯,朝6楼机房跑下来。

在六楼审完了节目,家山想到楼上的还有个稿子刚审了一半,又匆匆回到11楼。刚到工位区,小敏抱着厚厚一摞打印的资料也回来了。她放下资料,拿起桌上的电话开始联系定评会的专家。家山一边看稿子一边问专家联系得怎么样了。小敏急忙捂着话筒汇报,已经联系好了10个,还有5个没回信儿。家山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半,马上要下班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联系成,心里又压了一块石头。

终于沉下心审完了那篇稿子,刚点了“审定”键,又想起那没拍的4个候选人。其中有两个入围的可能性很大,事迹展播必须要把这两个拍了。怎么办?万鹏今天刚刚做完一条,必须让他再接拍一条。毕竟刚从《晚间》出来,家山说话还好使。另一条给谁?那几位手上都有片儿都在拍。实在不行,就只能自己上了。但是后天的定评会还有好多工作需要他做。咋办?陈家山站起来,手托着腮帮子,一边听着小敏稚嫩的打电话声,一边在工位前来回踱步转圈。

这么多的困难,总不能让自己一个人想办法,去找宫仁吧。打定主意,他便大步朝总监办公室走来。窗外已经黑了,楼层里已经没什么人。远远地看到总监办公室的门关着,但是灯亮着,磨砂玻璃墙后面影影绰绰地能看到人影。家山一边走一边想,宫仁如果也解决不了,就自己上吧。把最难拍的那个人物接过来,就是那位在山村小学从教了30年的老师。学校离市区200多里地,在寿山县和邻省交界的山沟里,光路上时间就得4个多钟头。还得是当天去当天回,拍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半天。还必须一遍成,这么远的路,不可能再返工。嘿嘿,如此艰巨的任务,这几个编导哪个行?只能自己上。

家山疾走两步来到总监办公室,手指快速敲了两下,没等里面回应便一把推开了门。眼前的一幕让他吓了一跳。柳天紫站在宫仁身旁,正在莺莺咽咽地抽泣,似在说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宫仁手里递着纸巾,一脸的宠溺。两人扭头见是陈家山,都吓了一跳。天紫急忙退了两步,喊了一声“家山哥”。

陈家山脸一红,心一慌,关上门就往后退。边退嘴里边嘟囔:“哟哟哟,鲁莽了,你们说你们说。”

柳天紫急忙喊道:“家山哥,我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已经说完了,你说吧。”话音没落,她在里面一把把门又拽开了。

宫仁也附和道:“家山,说吧,感动又怎么啦?”

陈家山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天紫。天紫的眼神躲闪着。他又看着宫仁,一副火急火燎地口气说:“后天就要开定评会了,但是还有两个重要的人物还没拍。有一个是寿山山沟里的山村教师,校长老师都是他一人,事迹挺感人,入选的可能性很大。不行明天我自己去拍吧。”

“哎哟,你弄得过来吗?不光定评会,还有颁奖晚会呢。环节怎么设置,中间要不要歌舞,要不要揭晓嘉宾,这些你跟朱佩琪得商量好!”

“商量好了。晚会的环节主要让小猪拿主意。我先把眼前这个棘手的问题解决了。”

“行行行,你自己斟酌吧。”

柳天紫站在宫仁和家山中间,半低着头,不想听又不得不听。

“好嘞。”陈家山说完,随手把门带上,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刚才只那一眼,他就看出来,宫仁和天紫俩人有一腿。他对柳天紫曾经有过好感,甚至一直到刚刚还有好感,但是推开门看到那一幕,所有的好感变成了悲苦与凄凉。女人的现实和善变他再次领教。女人啊女人,真是一种不可捉摸的生物。

刚过转角处,见罗江兰脸上化着浓妆走过来。他笑呵呵地打招呼,说有阵子没见了。江兰也一脸兴奋,说平时都是在3楼化妆3楼录棚,所有工作都在3楼做了,可不见不着。这会儿上来找宫总说点事儿。家山见江兰笑容后面有一丝忧郁,心下便知有事儿。况且她一会儿就要上节目直播,应该还是个急事,不宜多聊。本想问问她跟牟少男咋样了,也本能地住了嘴。只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礼节性地说了句“找时间坐坐”。江兰爽快地应着。刚擦肩而过,家山突然又一把拽住江兰,说感动颁奖晚会的女主持人定的是她,需要提前准备。江兰握着拳做了个加油的姿势,一边感谢山哥一边说会全力以赴。

匆匆回到工位,旁边的小敏还在发愁,说还有3位专家没接电话。家山心里一紧,拿起手机挨个打起来。心里着急,嘴上却要慢条斯理,一字一句毕恭毕敬地跟专家沟通。小敏在旁边一脸崇拜地看着。

总算把专家搞定了,家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让小敏先回家,自己还不能走,必须要准备明天去县里的拍摄。联系摄像,联系车辆,联系寿山县教育局,还有那位老师。通知他们要准备什么。弄完这一切,抬头看看时间,已经快晚上9点了。他拿上那位山村教师的事迹材料,只能回家看了。明天怎么拍,他还没有一点思路。这个人物的事迹他还不了解。明早7点就要从台里出发,拍摄思路只能在路上想了。

柳天紫把自己怀孕的情况告诉了宫仁。宫仁瞪着大眼,将信将疑。天紫一咬牙,含着泪说出了自己老公李敢每次都是体外**的情况。宫仁这才心软下来,吴侬软语地哄了半天。柳天紫便顺势调动情绪,撒娇耍赖,让宫仁补偿自己。宫仁哼着哈着,答应找华文强把她那个违章消掉,也同意把燕鑫当主持人的决定权给了她。最后还不忘调情,说小产了,一个月不能近她的身了。正是在这个档口陈家山敲了门。

出了宫仁的办公室,柳天紫心里踏实了。想要的都实现了,可以全身心地迎接打胎了。再大的苦,如果有相应的物质利益做回报,都不叫苦。那叫交易。跟重奖之下必有勇夫一个道理。正舒展着,迎面见罗江兰走过来。两人互相拽着胳膊像失散多年的姐妹,眉飞色舞地说了半天甜腻的话。得知江兰也找宫仁,这才收了话头,各自忙碌。

罗江兰走进宫仁办公室,随手关上了门。宫仁眼里立刻冒起贼光,下死眼盯着那匀称身段上的凸起处不放。江兰坐到凳子上,藏起身段,坚定而娇柔地问晚上找自己干嘛。原来,半小时前宫仁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说晚上有事要她跟着出去一趟。去哪儿没有说。江兰心里犯嘀咕,知道老宫没什么好事,这才着急忙活地上来问个明白,她心里好有个准备。

宫仁站起来走到江兰身旁,拿起江兰的手抚摸,温柔地说:“有个好事儿,晚上到我那儿聊聊工作!”

“啥好事啊,现在不能说啊?”江兰红了脸,瞪大了眼睛问。

“现在一点气氛都没有,不能说。晚上我整个烛光晚餐,慢慢说,多好。”宫仁耍着无赖,揉搓着江兰的手,又把自己变成了恋爱中的流氓。见江兰不信,继续卖萌道:“反正是好事,而且是特别大的好事!你就说去不去吧?”

江兰心里突突直跳。她知道宫仁把她叫到家里“谈工作”,这是要潜规则自己。碰上这么一位流氓上司,真是女员工们的不幸。宫仁已经用话把她逼到墙角了,怎么应付?她心里剧烈挣扎着。拒绝,老家伙肯定会翻脸,不知道后面会给自己穿什么小鞋;接受,自己一个未婚少女岂能白白献出自己的贞洁?自己也不图上位,他能给我什么?情急之下,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于是,甩开宫仁的手,镇静地说:“可以啊,正好我也有个事儿想求你帮忙呢!”

“哦?啥事儿?”宫仁脸上一怔。

“你不说,我也不说。要不就晚上一块说。”

宫仁眼里闪着光,似乎已经看到了几个小时后赏心悦目的画面。他激动得脸部充血,脖子红涨,下身有些蠢蠢欲动。看着江兰像看着垂涎已久的红烧肉,双手揉搓着说:“太好了宝贝儿。只要我能办到的,别说一件,就是十件,一百件,我都答应你。”

罗江兰微微一笑:“不用十件一百件,就这一件。你肯定能办到。”

“晚上下了节目,你自己过去。不要卸妆。一会儿我给你发位置。”

江兰也不言声,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宫仁借口有事,让那海盯着审节目,自己提前回了家。他烤了两份牛排,拌了沙拉,打开了一瓶红酒。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在微信里拍了一张红酒牛排的照片发给了江兰。见半天没动静,不知道啥情况,又不想直接打电话,只能猴急般地在客厅里上蹿下跳,坐立不安。

罗江兰坐在化妆间的梳妆台前发呆。同事宋辉卸完了妆,拎起包就往外走。见江兰没卸妆,便打趣问是不是有约会。江兰愣了一下,马上也用玩笑的口气说,要去见个大人物。宋辉大笑着,说了声“祝你约见大人物成功”,推开门回家了。

屋里一片寂静。江兰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半了。手机响了一下,她看到了宫仁发的照片,心里有点乱。刚才直播时一走神,就差点出了错,想想都后怕。她想回家,掂量了一下又觉得不行,她知道任性的后果。只能按照事先想好的计划进行了。她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默默地问,罗江兰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过了一会儿,脑子里另一个声音回答:一个自食其力、不依靠谁而活的女战士。想到这儿,她穿上羽绒服,拿起包,关了灯,向楼下走去。

一出广电大楼的门,还没走出廊檐,就感觉瑟瑟寒风呼啸而来,像从温室一步迈入了冰窖。她双手一撩,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抬腿走向风中。刚要出院,一辆车开着大灯从背后摁响了喇叭,她往边上靠了靠,给车让道。没想到车却在她身旁停了下来。正愣神,车窗降下来,陈家山冲着她喊:“江兰,刚下班啊,去哪儿,我捎你一段?”

江兰像是遇到了久别的亲人,鼻子一酸,刚要答应,转念又想到自己要去的地方,顿时变得支支吾吾。她站在风里半天没动,眼睛竟有些湿润。几次想说“不用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突然心里一横,小跑着绕到车另一边,坐到了副驾驶上。

“去哪儿,我送你。”

“山哥,你就开吧,我半道上下来就行。”

“你没问我去哪儿,就知道跟我顺道?”家山笑着说。

“你……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回家。你这个五好男人,下班肯定是回家啊。嫂子那么有魅力,谁也吸引不了你。”江兰嘴上像抹了蜜。细听,里面好像还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

“唉哟,完了完了,我这个人算被你看透了。”陈家山长长地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下,又语重心长地说:“怎么样最近?少男你俩何如了?”

罗江兰半天没有反应。

陈家山扭过头去看她。江兰目视前方,像是走了神,没听到问话。忽然,她扭过头来,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一种热烈:“我理想的老公,是找一个你这样的人。但是很不幸,到现在都没找到。这辈子可能也找不到了。”

陈家山心里一惊,继而有些澎湃。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向自己的另类表白?不不不,不会吧。一个妙龄少女怎么可能会看上自己这个油腻的中年大叔。但她明明说想找个像自己一样的老公!想想家里的一团糟,林颖的满腹牢骚,他曾隐隐渴望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江兰这种有身材有脸蛋有能力青春洋溢的女孩,他做梦都想拥有。但是,不行!想到林颖,想到吕东,想到牟少男,从哪个角度考虑,他和罗江兰都不可能。他是一个有色心没色胆的不合格的射手座!陈家山五味杂陈。

“哥,我还有机会吗?”罗江兰像是鼓足了勇气,说出了在心里压抑了好久的话。让人感觉这句话的意义不在于结果如何,而在于说出来。

陈家山这次真得听明白了。看不清罗江兰的表情,仅听她的口气,里面的勇敢就让他肃然起敬。

汽车猛地一拐,一个急刹停到了路边。

陈家山沸腾着。他向来对敢爱敢恨的女孩情有独钟。没想到罗江兰这么勇敢。勇敢到让他快无法自持。偏偏他这位黄土没过腰的中年大叔,越活越没出息,不敢爱不敢恨。他扭过脸,看着黑色中的罗江兰,一时语塞。两人都感受到了对方热腾腾的鼻息。

“兰妹,你这么好的年华,这么好的条件,找个什么人,都会比我强。”

罗江兰嘴唇颤抖着,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突然向前凑身,在家山脸上亲了一口,转身推开车门,消失在夜色中。

短短几分钟,一个真情告白就以遗憾告终。像一道闪电,来得太突然了。如果事先有个准备,或许不会是这个结果。如果江兰再来一次进攻,他没准儿就投降了。陈家山摸着自己的右脸,久久不能平静。

门铃响了。宫仁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罗江兰亭亭玉立地出现在门口。宫仁一把把她拽进怀里,搂着被冰凉羽绒服包裹的江兰,急不可耐地说:“宝贝儿,你可来了。想得我都慌死了。”

江兰推开宫仁,埋怨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今天节目里弄得我差点出错。”

“啊?这可不能赖我!我中间也没打扰你啊?”

“你是没打扰我,但你弄得我心神不宁!”

“对不起对不起!让我们家兰兰受惊了!”宫仁一边说着淫词滥调一边脱江兰的羽绒服。然后把江兰推到餐桌前,卖乖地说:“我可是一口没吃,已经热了三遍,就等着跟你烛光晚餐呢,这下得了,烛光晚餐变成烛光夜宵了。”

“我不太饿!”江兰坐到椅子上,拿起叉子叉了一口沙拉放到嘴里,盯着老宫问:“说吧,有什么好事告诉我!”

“哎呀,你看你,比我还急呢!干了这杯红酒再说!”宫仁端起酒杯就跟江兰碰。

江兰抿了一口,看着宫仁:“说吧,宫大总监,别卖关子了!”

“请喊我老公(宫)!”宫仁愈发得意。

“呸!”江兰白了一眼,脸上的娇羞青涩消失殆尽。

“喊老公有什么问题吗?我本来就姓宫!以后你们主持人都喊我‘老公’!不用喊宫总。”

“哈哈哈,臭不要脸!你要做全体女主持人的老公!?”

“只要大家愿意,我是没意见!”宫仁又举起了杯。

“好好,喊老宫。我那个好事可以说了吧!老宫?”

“好事儿是这样的,亲爱的。”宫仁淫笑着站起来,走到江兰身后,用左手压住江兰的左手,右手压住江兰的右手。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开始切牛排。椅子的后背板是空的。她有点慌,想用脑袋顶开宫仁,但无济于事。

“宣传部马上要评选今年全市的十佳主持人,我想力荐你,把你推上去。”

“哦!谢谢!感谢老宫惦记!”

“这也是你应该得的!这几年,你的表现我们都有目共睹,进步非常大!”宫仁放开手,摸了摸江兰的脸蛋,转身回到座位上,摆出一副封官许愿的架势:“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我的!”

罗江兰目光炯炯地盯着宫仁,像在他脸上寻找答案。

“咋啦?又不好意思开口啦!”

“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看你想不想帮我了,你肯定是有能力办到。”

“是嘛?说说说,快说。”宫仁叉起一块牛肉塞到嘴里。

“万成不是在融资嘛,利率可以给到20个点,我已经问过刘一手了,一两年内应该是没问题,我想凑个整数投一笔。现在还差点,想让老宫给周济一下。”江兰说完,端起酒杯喝酒。眼睛透过酒杯的玻璃盯着宫仁的反应。

宫仁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喝完咂摸着嘴说:“差多少?”

“50个。”

“什么?50万?兰,你把我卖了吧!”宫仁瞪大了眼。然后慢慢摇着头,像是自言自语:“我可没那么多,现在才挣多少钱啊,我他妈一个月才八千!”

“你们这个级别的,还靠工资活着吗?你这么多年的正式工,50万,也就是你某张存单上的一个零头而已!”江兰语气很坚定。

“哈哈哈。小娘们儿,你研究人有一套哩!”宫仁尬笑着,接着问:“万成那帮流氓信得过吗?你把钱投给他们,你就不怕鸡飞蛋打咾?!”

“有你呢,我怕啥。他们跟新闻频道关系那么好!”

“不不不,谈不上好。我可不清楚他们的经营状况!纯属生意合作,一点私交没有!”

“你借我50个,就一年,赚了钱咱俩可以平半分,本金到时候一分不少的都还你!但丑话说前头,不打借条。”江兰像在谈生意,用征求的目光看着老宫。

“你准备投多少?”

“100个吧。”

“那50个都凑齐了?”

“差不多了。”

“你们主持人是不是都投了?”

“雪娜,冯铮,美华,我们几个都投了。别人还不知道……那次请刘一水他们吃饭,我们都深入地了解了一下,刘一手给打包票,说保我们能挣到钱!”

“那就是个狗!他说的话也能信?当心他真留一手!”宫仁甩着大脑袋,五个手指在桌上快速地敲击着。突然又问:“我借给你钱,你怎么报答我?”

罗江兰抬起头,眼里闪着光,淡淡地说:“我选择给利息。如果你想要别的……利息就没了,本金也不承诺一定还。”

“我操!我这辈子还没有玩过这么高的消费!”

“你不乐意也没事!明天我就可以辞职,民生网,海北台,都给我留着位置呢!你要是玩粗鲁耍流氓,我动动手指,10分钟后警察就会敲你的门。”江兰一脸镇定,微笑着说:“我来之前都安排好了。”

宫仁瞪着江兰,眼睛里满是惊讶。江兰的果敢坚毅,让他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双手捂着脸,使劲儿地搓起来。半天,停住了,双手托在下巴上,喃喃地说:“我选择别的……我感觉我爱上你了!”

“那就先转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