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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不上高就,除了在村里当会计,我现在只是一个待业青年,和王老板你们没法比。”南易谦虚的说着,又对冼耀昶说道:“耀昶叔,你们有事就先去忙,我在这里吃口饭。”

“我们还真有事,那,南易,你在这吃着,我们先走了,账不用结,我和这里的老板熟,挂我账上。”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双方别过,南易找了一张大桌子,让陈鸣镝几个人坐下跟自己一块吃。

王万科和冼耀昶走出饭馆后,王万科很快就问道:“耀昶,刚才那个南易真在你们村当会计?”

“当什么会计啊,他一年就没几天在村里呆着。”

“那怎么还叫他南会计?”

“别人我不会说,老王,我们一起做生意很久了,我也就不瞒你。不要小看南易,他77年来文昌围插队,几个月的时间就参与到村里的重大决策,然后村里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看现在外面还有人在倒什么电子表、麦克镜,觉得很时髦的生意,其实那都是我们文昌围玩剩下的。”

“怎么,你们文昌围很早就倒电子表了?”王万科诧异的问道。

“很早,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村里的小人物,村里的大事也没资格参与。我最早参与村里的生意,还得是那年《追捕》上映的时候,村里开着大卡车,从南边往北边一路卖蛤蟆镜、杜丘风衣。

你也知道,路上不太平,村里需要人手一路押送,我跟着其中一路出发,八天时间,还没到长江,一车货就卖完了。

那个苦啊,八天打了十几架,我胳膊上这个坑,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吃了人家一锄头,挖去了我一块肉。”

冼耀昶说着,还撩起袖子,亮了亮他靠近肘关节的一个凹陷。

“村里也就做了这么一趟不正经的生意,之后,就办上了集体企业,年年有分红拿,也鼓励大家出门做生意。老王,我们能走到一起合伙做买卖,我也是问过村里的意见的。”

“不是吧,你自己做生意,还得村里点头么?”

“那倒不用,可我自己哪里有这么多本钱囤苞米,大头还是村里出的,也可以说,我这个生意,村里其实占了大头。该怎么做,得村里拿主意,得他南易拿主意。”

王万科听冼耀昶这么一说,很快就勾勒出一个文昌围军师的南易形象。

由点及面,从冼耀昶身上,王万科早就知道文昌围的特殊。

倒个玉米,冼耀昶会把每个环节拆解开来,让每一步都变得合法,让自己的生意变得正规,而且,还会主动去税务所纳税,该交多少就是多少,一分都不躲。

可他也会直接找税务所的工作人员问一个傻问题——我怎么能在合法的前提下少交税?

学过经济学的王万科知道,冼耀昶要的其实是“合理避税”。

当别人在踩钢丝,不是刀架在脖子上根本想不起来要交税的当下,冼耀昶很明显是一个异类。

可王万科却从冼耀昶嘴里得知,依法纳税这是村里三令五申强调的,谁敢逃税,不用等税务所找上门,村里先把人给办了。

王万科很清楚一家企业能给社会带来什么,解决就业、商品流通、货币流通这些都是潜移默化的,而对国家来说,税收才是最直观和立竿见影的。

隐隐的,王万科模糊的感觉到,文昌围在孕育的不是踩在灰色地带的投机商人,不是践踏政策漏洞的倒爷,而是企业家,真正于国有利的企业家。

原来,王万科就觉得文昌围有能人,看来这个能人得印证在这个南易身上。

“有意思,下次亲近亲近。”

王万科一边琢磨,一边和冼耀昶两人往蛇口那边赶。

南易吃过饭,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在深甽还缺套房子,在市区,他居然连个午睡的地方都没有。

为了找个地方坐坐,休息一会,南易就去了竹园宾馆的歌舞厅。

没想到,刚在歌舞厅里坐下,就有一点小惊喜。

舞台上一个男的登上去,伴奏就起来,节奏一起,南易就知道这是一首什么歌——《站台》,一首还没有发行的歌曲,那台上这个多半就是刘鸿。

《站台》这歌,87年才会红遍大江南北,可南易知道,这首歌明年就会发行,一举让刘鸿红遍南方。

当北方还在听邓丽君的靡靡之音时,南方,确切的说羊城,流行音乐的萌芽已经冒出小角角,已经有音乐人背上他们的吉他开始了“羊漂”之旅。

南易记得也差不多这两年,吉他会成为一种很时尚时髦的东西,六零末尾和七零初的后生们都希望自己拥有一把吉他。

“长长的站台,漫长的等待,长长的列车,载着我短暂的爱,哦——孤独的站台,哦——寂寞的等待,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

刘鸿在舞台上唱完歌,头顶的舞台灯就闪烁起来,激烈的进场音乐也响起来,从歌舞厅门口的位置,一溜模特迈着猫步就走进来。

一个个身材都很高挑,南易一看这些模特的脸,基本可以判断是东欧的,猜一猜应该是保加利亚或者是阿尓巴尼亚的,波兰和鸟克兰的可能性不大,他们的日子现在还好过,不用跑到大陆来捞金。

保加利亚有新娘交易市场,女性的地位很难说得清。

阿尓巴尼亚那帮白眼狼在珐国、意呆利、菏兰都已经有成熟的人口买卖产业链,幽灵在巴黎随便摸了摸消息,就了解到巴黎那帮站街的背后戳着的就是阿尔巴尼亚人。

南易?了几年就收回了目光,往椅背上一躺,闭目养神起来。

“南大佬。”

南易正想打个盹,边上就有人叫他。

不需要看人,南易也知道叫自己的是谁,肯定是赖彪的堂弟赖?[mì],也只有他会这么叫南易。

赖?,南易也只见过两次,一次来拿钱,一次来送钱。

?者,白虎也,云从龙风从虎,赖家取名是和虎杠上了,水火都有了,要是赖家还有男丁,多半应该叫赖?。

“赖?,你在这做咩?”

“大佬,来这里还能干嘛啊,看节目啊。”赖?走到南易的对面,自顾自的坐下。

“不年不节的,不在学校呆着,跑出来看节目?”

“下午没课,我这不和同学出来玩玩么,雪凝,过来坐,给你介绍一下南大佬。”赖?说着,冲着一个方向招招手。

很快,一个女孩子就走到了他们这桌。

南易打眼一看,女孩子穿的还挺时髦,里头一件丝绸绣衣,外面还有一件小马夹,下身是一条蓝灰色的牛仔裤,脚上蹬着的差了点,是一双白色的护士鞋,这两年女孩子特别喜欢穿,很便宜。

人长得也不错,娇娇弱弱的,有点我见犹怜。

“大佬,给你介绍一下,江雪凝,我同学。”赖?介绍道:“这是我哥的同学南易,南大佬。”

“南大哥,你好。”

“小江是吧,别站着,坐。”南易热情的招呼了一声,抬了抬手,叫了一个服务员过来。

“喝点什么?”

“人头马。”

“可乐。”

“你想死啊,没见我自个喝什么呢,人头马,把你头拧下来泡酒得唔得?”

“大佬,你还真和我哥说的一样,好孤寒。”

“两杯可乐,谢谢。”南易冲服务员说了一句,又对赖?说道:“我外号葛朗台,这是你哥给我取的,我不能埋没了它。你个衰仔,读书就有点读书的样子,下次别来这种场合。”

“大佬,时代不同了,我要跟上时代的发展,不能脱节,这里多好,可以看到外国大妞。”

“呵,你个衰仔。”

南易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劝人的话,家世摆那里,赖?学好学孬,将来的日子都不可能过差了。

等可乐过来,南易又点了一点小食,也没什么新鲜玩意,无非就是一点瓜子花生,还有其他高档点的干果、鱿鱼丝什么的。

“大佬,你现在在哪个山头呢,上次我去香塂找我哥,说要找你出来,我哥说你不在香塂长呆。”

“到处蹿,前一段刚在东京呆了小俩月。”

“东京啊,小鬼子那边好玩么?”

“还行,玩的东西更多点,有机会你可以自己去看看,你喜欢的地儿,我都没去过,也说不出个四五六来。”

“我倒想,家里不会答应,也没钱啊。大佬,我跟你说啊,我哥这个榜样立在那里,我在家里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哥考了京大,又出国留学,家里就拿他教育我,日子难过哦。”

“那你就争口气呗,京大没机会了,那就争取出国留学。你哥去鹰国,你就去羙国,也给自己长长脸。”

“那估计没戏,我学习在班里都是垫底的,能从宝大毕业就不错了。雪凝的学习倒不错,大佬,求你点事。”赖?忽然腆着脸说道。

“什么事?”南易明知故问道。

“你不是在外边很有办法么,帮我把雪凝送出去留学呗。”

南易看着江雪凝说道:“想出去?”

“嗯。”江雪凝点点头,轻声应道:“我想去羙国留学。”

“那想学什么,每个学校的侧重专业都不一样。”

“没想好,就是想出去见见世面。”

得,南易一听就明白了,“学”是假,出去是真,这也是一只被留学^潮裹挟进去的迷途羔羊。

“想留学,也不用这么早,先在国内读完大二,等大三再出去。行了,赖?,这事哥哥帮你记着,到后年你再来找我。”

赖?和这个江雪凝能不能好到后年还是一个问题,南易也就随口这么答应着。就算到时候两人还没分,他就捎带手把这事给办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成啊,还是大佬靠谱,雪凝,还不赶紧谢谢南大佬。”

“南大哥,谢谢。”江雪凝喜笑颜开的说道。

“不用谢,没多大事。”南易摆了摆手。

或许是一件心里一直惦记的事情有了好结果,这个江雪凝接着对南易非常的热情,老是卖着笑。

这就让南易看轻了几分,觉得江雪凝白瞎了她的我见犹怜。

也是,才读大一呢,就跟着赖?出来瞎混,还能是什么淳朴良家啊。顶多,江雪凝长得更有欺骗性一点,这种人生来就是为了给面相学添堵的。

在歌舞厅消磨到下午四点多,南易就把单给买了,又给赖?留下千把块钱,就到外头找个地方打电话。

大哥大在内地还不能用,就算是呼机,现在内地也就沪海有模拟寻呼系统,这还是为了全运会才着急忙活上马的。

要说粤省这边,听赖彪说了一嘴,也在筹备当中,不过进度不快,估摸着明年才会开始,到后年才能推广开来。

一到了内地,南易也不敢让人时刻背着卫星电话,他也只能满大街的找公用电话。

打了个电话给李文冨,又把冼耀华给叫出来,三人就在京城饭店吃饭。

相聊甚欢,代工的事情很容易就谈妥了。

百事在大陆现在是主推可乐,其他的几个子品牌,什么七喜、美年达之类的还没有进入,雄起和百事之间也不存在很明显的竞争关系,再加上,百事除了可口,什么时候正眼瞧过其他品牌?

也是,只有百事和可口两个品牌满世界的溜达,其他的品牌,也只能在小范围内火爆,能打的也被两家兼并的差不多了。

比如芬达,原来在欧洲多能打,可六十年代就被可口给收到麾下。

现在风靡全球的也只有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两个品牌,很能打的虹牛这会才刚走出溙国进入到李家坡,它的全球扩张之路且有的走呢。

深甽的天一黑下来,那种让人心慌慌的BGM就自动播放起来,仿佛在告诉人们,罪恶来了。

从蛇口回文昌围的路上,南易从车窗里见到好几辆停在路边的摩托车,车上都至少有俩人坐着,人脸看不清,但两个香烟燃烧的红点却能看的特别清晰。

这些人,估计是在等待他们的猎物。

“鸣镝,你平时在厂里都干什么?”

“帮着维夼哥盯一下厂里的生产,要是有客商过来,再陪客人出去吃吃饭喝喝酒。”

“那厂里这段时间忙吗?”

“还行,生产任务都排满了,客商也不会在这个月份过来,每天就去车间转转,处理一下次品。”

“哦,我知道了,那你等我电话,过两天帮我办件事。”

“好,我等吩咐。”

……

第二天,南易刚在食堂吃过早点,陪着冼为麒在河边坐了一会,就有人来报信,说是王万科和冼耀昶回村了,正在村委会等着自己接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