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澄说最后那句“留着让他自己说”的时候，明明白白带了揶揄。
穆楚裳听出来了，也没多在意，只笑了笑，就开始跟祁澄说祁练给自己讲过的那些——倒是没说祁练从小就知道祁澄的存在这件事，只说祁练跟自己聊过那位皇后娘娘，聊过那位差点儿就能成为太子妃的太子妃，以及很多琐事里的人。
比如早早夭折的十六皇子，比如最后上了战场的三公主。
很多很多的人。
祁练都一一记得，而穆楚裳也一一记下。
都如数家珍。
祁澄听这些的时候，一直很安静。
她也并不惊讶祁练会跟穆楚裳说这些。
毕竟祁练是她看着长大的，分明是生于皇家、被无数人针对过的太子殿下，手上也沾过别人的命，也早已经适应了朝堂上的尔虞吾诈，却还是带着近乎孩子气的天真。
为生民立命是，将无辜者的性命太当回事也是。
倒不是说他这样不对，但生于皇家，生于这样的时代里，他愣是被教成了一个正人君子。
只因为，他有一个很好的母亲。
“阿练在那位小姐的事情了解之后，其实病了很久，当时皇后也没管他，只说这种事情，一定要他自己去熬过来。”
这一回，换成了祁澄说，穆楚裳沉默。
其实并不是不能理解，因为这种事情会有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任你再怎么拼命，也不可能真的就能保护身边的所有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种事，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是太子，就不可能少。
他不可能因为一次半次就一蹶不振。
若是如此，大抵连那位死里逃生的小姐，都要看不起他。
穆楚裳能理解，但穆楚裳也确实心疼。
然后，她便听祁澄道：“他能投胎到这个世界，其实挺好的。”
她顿了顿，又对穆楚裳弯了弯眼睛：“就算是当初那样，只能活十几年，也挺好的。”
“至少这是他有记忆的事情，只要还记得，哪都能算‘这辈子’。”
与其说让祁练下辈子交好运，生于好人家过上好日子，祁澄觉得，像这样带着记忆，高高兴兴活个十六七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如练】能轻松十六七年。
这样的想法，穆楚裳也能理解。
两辈子毕竟是两辈子。
有人这辈子作了孽，凭什么这辈子不还干净，还要等下辈子才受罪？
有人当了好人，又凭什么这辈子不得善终？
下辈子终究不是这辈子。
这辈子就是这辈子。
不过她倒是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就看向祁澄：“阿练带着记忆投胎，是……”
她没说完，但祁澄也听明白了。
穆楚裳实在疑惑，祁练之所以带着记忆投胎，是不是祁澄动过手脚。
是不是祁澄觉得祁练这一辈子太苦，所以说要让他带着记忆到异世好好过上那么些年。
至少过上那么一些好日子。
祁练确实过上了好日子。
可先前伴生小精灵也提到过，正是因为祁练是带着记忆投的胎，所以才会出现类似“硬盘过载”的问题，如果不是穆楚裳拥有【祝福】，祁练是真的活不过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