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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蓝色衣服的士兵很快就把杜林带到了一个漆着红色大门前,杜林看着大门,上面是关羽和张飞,他们身上的铠甲都是血红色的,双目圆睁,胡须如苍松,手中的大刀似乎就要挥舞下来。

杜林知道,他们说是活过来,绝对是不会杀自己的,自己的血是中华的血,是热血。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注1】

几个蓝字士兵来到门前,对着门鞠躬到底:“提督大人,人已经带来了。”

说完后面的人就躬身退下。看到这里,杜林已经知道了自己面对的是谁了,心里面忍不住笑了,看来我们大人对那位谢三宾这么不友好的原因了,对对何腾蛟和丁魁楚不屑也是同样的道理。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一阵命令,杜林很快就进去了。来到里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这大概是李成栋了吧。

“大人,小人已经把书信带了过来。”听到了关门声之后,杜林连忙把送过来的书信往前小步快跑到了书桌。

“呈上来吧。”闻声而起的杜林立刻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蜡丸,双手捧着向前,恭恭敬敬地把蜡丸放在李成栋的书桌上,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就恭敬地低垂着头颅肃立。

“抬起头来。”一个略有威严的声音传来。不过杜林觉得这个声音还是带着一丝丝残忍的。他听过自己的上官——也就是张大人,这位李成栋可谓是战功赫赫,令人高山仰止。

杜林抬起头看着这位用同胞鲜血铸就自己威名的人,方头大耳,刀字眉,下颌留着长长的胡须,颇有几分男子汉气概。李成栋看了几眼杜林,觉得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之后就开始看信。信件看完了之后,李成栋嘿嘿地笑了笑,脸色猛然一变:“好胆!如此细作,居然敢白天过来来访!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杜林脸上平静地说道:“既然我是细作,将军何不现在立刻将我枭首示众?何必还要留我到现在?更何况,我家先生同将军已经是至交好友了,我现在不过是替两个人传递一封互相问候的信而已——李将军是不愿看见这样的一封信不成?”杜林也知道一些谈判的技巧,就是用知道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一些话似是而非,这样才能够糊弄过去。

李成栋用秃鹫一样的眼神看着杜林,眼神也在杜林的身上盘桓了很久:“你怎么敢在白天来?”

“小人是这么想的,晚上这边比较黑,军中将士多有夜盲症,若是被护卫们看成了歹人,一刀结果了小人,这信件也怕是很难到得了大人的手上了。而且大人的府邸上,晚上防御也严格,说实在白天前往,大人想不到,旁人又如何能够想到呢?这样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杜林暗暗给李成栋拍了一个马屁,李成栋是一个粗人,听到这样的话语自然有一些开心,不过必要的上官礼仪还是需要的,咳嗽了两声就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杜林。”

“你就不怕被斩首么?”

“我家大人告诉我,他同大人您是好朋友,言语之间还非常推崇大人,说大人有霍、李之才,他是不相信大人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的。而且两国之间,不斩来使。”

这个成语让李成栋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对啊,我已经是大清的奴才了,自然不是那种南蛮子之徒,于是他抚须而笑道:“不错不错,正是两国相叫不斩来使,来人,赐茶!”同时心里面却暗暗鄙视这个家伙:明明就是一个啥文化都没有的军汉,你算是哪门子的使者?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这杜林还算听话,自己也没有任何能够将他斩首的理由,再说了,现在自己杀了太多的人,实在是没有兴趣了——再有趣的事情做了很多遍之后都不会有趣。

杜林谢过李成栋之后就在一边坐下,垂着头颅慢慢喝茶,过了良久,又抬起头,正好同李成栋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杜林又赶紧把自己的头低下去。

李成栋随后开始唠家常,什么这边的菜如何如何,比之北直隶又怎么样,南方那边的一些菜如何如何,杜林就是赣州本地人,说起来也是不怵的,这样的回答过了之后,李成栋又开始询问丁魁楚、何腾蛟的相貌。张承已经把这种资料交给了杜林,他自然对答如流。

最后就是赣州到吉安的风土人情,杜林只说了自己看见的——因为其他的他也不知道。

但是这些问题让杜林瞠目结舌,词不达意。见这个杜林不甚了解,李成栋也就不再多问,两人对话里对赣州的军情兵力没有丝毫涉及,更绝口不提他来吉安的经过。李成栋随口又说了几句后就喊来卫兵,让他们把杜林带下去安排妥当。

晚饭的时候李成栋又叫杜林一起去用饭,两人分宾主做好后,坐在下首的杜林也是菜肴丰盛,琼浆玉液。酒过三巡,李成栋拍手叫来歌姬献舞厅堂,环肥燕瘦,美色缤纷。

等到一个歌姬来敬酒的时候,杜林看得不禁一呆,比昨天见过的那个丫环更要美上几分,酒碗一时都拿不起来了。

“杜林你既然来了,先在这里住几天,等吾把一切考虑停当,再作打算迟。”李成栋的话把杜林从神游状态中来了回来,他连连称是。

李成栋见时候也不早了,就另外挑了两个歌姬陪杜林回去,这两个比刚才献酒那个也是不逞多让。

房间中檀香邈邈,纱帐如烟,这一住就是三天,几天里两个侍女整日陪着杜林在府中游玩,虽然很多地方他也知道不能去,但是等到李成栋再次召见的时候,见过的景致还是他意犹未尽。

这次李成栋赏了他一锭银子,还交待了几句话。杜林俯首遵命后,离开吉安府衙之后,原路返回到张世勋的家门前。

“我得志向是替大人分忧,为此我不能有丝毫的顾虑迟疑。”杜林在心中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目标,然后叩响了大门的铜环。

张世勋见到杜林回来也是又惊又喜,赶快把他引到内室,一面招呼丫环上茶,好不容易等杜林坐定喝了半口水,就急不可待的问:

“阁下来这里要办的事情如何?”

“大功告成。”

“那阁下可是要返回赣州?”

杜林放下茶碗,笑嘻嘻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今日就走,麻烦阁下赶快安排一下吧。”

“好,鄙人立刻去安排。”

说完之后张世勋搓了搓手,眼珠子转了一圈:“不过鄙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但讲无妨,我洗耳恭听。”

“请阁下宽坐稍等。”

张世勋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一杯茶还没有凉就领着一个男孩回来,大约十岁上下,张世勋两手按在那个孩子的肩膀上,眼睛里面透露着独属于老父亲的慈爱:“这是鄙人的幼子,久久在这里,我怕他有什么不测,就拜托阁下把他带去赣州了。我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在大明的土地上成长,我已经是不洁之身,如何能够再让我的孩子如我这般?”

杜林看了看这个孩子,只看见这孩子双拳紧握并在身侧,稚气未脱的脸上都是有趣的决然。杜林叹了一口气,拱了拱手说道:“好,阁下高义我也是铭感五内,你放心吧,这个孩子我亲自给他养大,终有一天他是能够看见海内夷氛渐清,这终究还是汉家天下,终究还是我们大明的土地。”

“多谢阁下。”张世勋说完了就牵着孩子出去了,一会儿那个小孩子转过头来说道:“大人,我爹爹说要俺和弟弟妹妹哥哥姐姐亲人们告别了,你记得等我,等我回来哦!”

不一会儿,两个人都回来了,不过那个小孩子的脸上更有一些泪痕,张世勋的脸上红红的,衣服也换了一套,杜林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然后说道:“阁下既然已经把这边的事情了结,可否离去了?”

心头虽然还有些苦涩,但总算是一块大石头落地了,张世勋挤出微笑说:“阁下坐,待鄙人慢慢道来……”

张世勋一边说,杜林一边拿着笔纸记下来,核对无误后站起身:“可否开窗让我再一观吉安城?这好歹也是我大明的城池,我记得这吉安城的城墙,还是我高祖皇帝”

走过去推开窗户,杜林将眼前街市尽收眼底,在心中安慰自己说:“我不能对不起张大人,是张大人把我从死人堆里面拉出来的,我绝对不能辜负张大人。再大的牺牲,我都可以补偿的,为了千万汉家百姓,个别人的牺牲本来就是不可避免。”

然后杜林也不关窗,对着张世勋冷冷地说:“阁下也来最后看一眼这吉安城罢!”

商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杜林。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把他砸晕了,不等他醒悟过来,两个人就同时听到猛烈的撞门声,大街同时发出上百人的齐声呐喊:“奉命搜拿明国奸细,奉命搜拿明国奸细……”

兵丁的怒吼和妇女的哭喊声很快就在两个人的脚下响起,看着张世勋的脸色变得苍白,然后软软地瘫坐到椅子上,杜林无奈地摇摇头:“没有能替你保存宗族的香火,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对面的人,使得他立刻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张世勋猛地窜到墙边,从桌子上抓起一把裁纸的小刀。

杜林冷眼看着远处指向自己的刀尖,见它抖动得越来越剧烈。

他斜倚在窗户上,双臂抱在胸前,目光里既有不屑也有怜悯:“省省力气吧,你误会我了,我真的只是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绿营士兵踢开书房门,一下涌了进来,张世勋惨笑着反手握住小刀,一刀割下自己的辫子,因为手艺不熟练的缘故,头上一滴一滴地落下鲜血。然后商人轻蔑地把它扔到杜林的脚下:“叛逆,拿去吧。”

说完话的张世勋右臂垂了下去,手中的刀片无力地滑落到地上,昂首阔步走向门口。经过杜林面前时,张世勋的嘴蠕动了一下,一口痰猛地喷出,吐到窗边人的脸上:“呸,你这个叛逆,不得好死。”

早有思想准备的杜林眼皮也没有眨一下,保持着双臂抱胸的姿态,唾液从眼角一直流到嘴角,他只是稍微歪了一下头,控制方向让它流出脸颊:“我是大明的叛逆,还受了你两饭一婢之恩,确实也该受你这一口,你还可以再吐几口。”

本来还鼓着嘴的商人听完这番话,一下子就变得目瞪口呆,嘴也大大地张开了,良久他才摇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过杜林身前。

商人马上被几个如狼似虎的绿营士兵反剪双手押了出去,不管姿势如何痛苦,他始终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站在这个窗口的正好可以看见大门,满门老幼被后金士兵拿绳子串成两列,一个婴儿被从母亲怀里夺走,就在黄石观察那个士兵如何把襁褓插上矛尖的时候,身旁响起充满敬意的低音:

“大人,请移驾!”

杜林伸手摸摸脸上,口水已经干了,唾面自干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的。

胸口几乎要剧烈起伏开来,杜林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感慨。“以后就会越来越习惯了。”他安慰自己说,这个商人也是求仁得仁了。

走出大门时,杜林冲着马车远去的方向默念道:“对不起,我也想活下去。”

又一次在李成栋的书房坐下后,杜林从容地接过侍女递上的香茗,顺便还在她胸口带了一把。

“这是我发给你的关防,凭此你可以自由出入我大清全境,你离开的时候把辫子去了。”

“是,谢李提督。”

“你回去怎么说?”

“小人会禀告我家大人,为了争取提督大人的信任,只好牺牲这些细作,以坚大清国之信,眼下也成功骗到关防凭据,这是非常成功的反间计,以后来大清刺探情报也就更加轻松了。”

“很好。”

“谢提督大人夸奖。”

“这是写给你家大人的信,收好。”

杜林走过去双手接过信件,小心地收入怀中:“那叛逆商人的庭院你觉得如何?”

李李成栋早说过要把叛逆地财产赐给他,于是杜林随口就说:“多谢提督大人。”

但是李成栋的表情却奇怪得很,隐隐似乎有些不悦,杜林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多谢睿智王,多谢提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