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算老同学了，也没什么过分客气的必要，倒也随意不少。
坐下来之后，通知服务员开始上菜。
伺候雅包客人的就是这样，下班一般也是最迟的，有的客人能给你喝到半夜去。
在楚俊记忆中，赵山河他们跟自己没有多少交集，所以他们未来发展成了什么样记忆中也没有，上一世因为替小舅子坐牢，和同学们的交集就几乎没了。
不过楚俊仍能清晰的把握到赵山河找自己的一些目的。
所以他就不急着说啥，就是闲聊、喝酒、吃菜，毕竟忙活了一晚上他也饿了。
苏棠也不会多嘴什么，她也矜持的多，只是偶尔笑了笑。
要说当年对苏棠有想法的同学多着去了，哪个男生要没有想追苏棠的念头，那有病。
只可惜苏棠就迷楚俊，他们谁也没辙，只好看着这朵鲜花扎到牛粪上去。
但是现在看来，苏棠的眼光还真不是盖的，看看现在的楚俊，还是泥腿子吗？
当然，也有可能是苏棠这个女人太旺夫所致，一条土狗也能被堆这着旺，呃，你信？
赵山河说笑间，就瞅了眼陶俊明，差不多了，该上正题了吧？
陶俊明就明白了，“山河，听说你现在提了副主管，以后我们吃肉可要找你了啊。”
“都是小事，普通人家还能吃多少肉？现在我们肉制品公司几乎垄断着全市80%的批发肉市，谁也得跟我们拿肉……”
赵山河明露得色，还看了眼楚俊呢，就等着他主动提这茬儿，自己就好说话。
可是，楚俊假装就没听出来，继续吃喝他的。
倒是把苏棠看的差点笑出来，你也真是的，你就不怕把赵山河给憋坏了？
陶俊明就只能继续做铺垫，他道：“楚俊，你承包了三中食堂，猪肉啥的也不少进吧？以后可以找山河，他现在是肉制品公司采购供应处的副主管……就是市里各大肉菜铺子都是跟肉制品公司进货，”
这话就是告诉楚俊，人家赵山河是一道贩子，市里那些批发肉的都只能算二道贩子，到了零售终端那就成三道贩子了。
三道贩子剥三层皮，这是多少钱？
当然，楚俊那么大摊子不可能去零售点买肉的。
他现在基本是去冷库提货，但是肉一出库就被回了层价，你到了冷库去哪家买都差不多的，因为他们拿到的当日价是统一的，至于哪家加一毛或一毛再卖就不一样了，你要的多肯定能便宜，你要的少人家都不爱搭理你，因为那是批发点……
“哦，是吧……”
楚俊吃的差不多了，才搭一句陶俊明的话，这位也不容易，替赵山河做铺垫，也不知赵山河便宜了他几斤肉？这么给赵山河卖力气。
见楚俊放了筷子，赵山河心里还骂了一句，你吃过个饭没有？逮住了往撑了塞啊？在我这装的好逼，还承包了三中食堂？就这？咋看也不象啊……
就楚俊之前的吃相，一付饿了三天的模样，能象个老板吗？
倒象是给老板打工的。
“来，楚俊，抽根这烟……”
赵山河把三五递了只给他。
楚俊抬手摇了摇，“这烟太硬，我享受不了，我抽这个……”
他从自己兜里掏出阿诗玛来。
市面上阿诗玛基本卖四块五，也不能说这烟差了档次。
90年这时候，上了三块钱的烟都能算中高档的好烟了，而且洋枪继续流行，比如希尔顿、万宝路、三五，尤其年轻人们都爱揣一包洋枪显摆，好象能拔高他的品味和地位。
楚俊是早没有了那种轻佻显摆的心态，和赵山河不一样，看人家把三五烟摆在碗旁边那么醒目，其实就是用烟提醒别人呢。
碰上楚俊这种把三五也能拒绝的土鳖，赵山河还能说啥？他心里骂：土鳖还是土鳖。
“我是听咱们同学们说，你承包三中食堂也可以的？又准备和别人一起弄什么餐饮一条街啥的？有这回事？”
赵山河早就把楚俊那点事打听清楚了。
楚俊不以为然的笑了下，“我就是跟着人家凑一股，咱身量小，凑乎活呗。”
他越这么说，赵山河的腰身就越挺拔。
然后就把手搭到了楚俊肩膀头上拍了拍，“你要能管点事啥的，把采购供应方面这块权拢在手里，你过来找我，咱们老同学了，我肯定给你个优惠，还有抽头儿……”
赵山河大咧咧抽了口烟，又道：“肉制品这边采供基本是我说了算的，根据你们要货的多少，能按一定比例给价，你明白了吧？”
“哦……明白了。”
楚俊一付受教的模样。
这赵山河就开始吹牛啥的，反正也不用缴税，想咋吹就咋吹，“……公司还准备给我们采供处派一辆小车用，虽然是旧一点的212吉普，可放到县里面，那是县太爷坐的。”
哦，牛逼了，有专车了，还是212吉普，这新车都三万多呢，一般人买不起。
楚俊没接茬儿，任他继续吹。
赵山河还来劲了，“……我爸现在是公司副总，管着许多事，明年新冷库那边起来，我会过去当主管，还兼管新屠宰厂，那是真正垄断东岐肉市的所在，呵呵……”
哦，原来李万财并没真的放弃掉冷库和屠宰厂，他是在晾着丁占魁，等他松价呢。
肯定人家不会放弃的，只是觉得在这肉市上谁也不会跟他竞争，他才有十足的把握拿捏丁占魁，他不跟丁占魁签那个合同，不交首付跟抵押，银行贷款就办不下来，那老丁的资金就回笼不了。
做地产的就怕资金给压死在里面，那就麻烦大了。
李万财认为他吃定了丁占魁。
哦，这个赵山河还琢磨着明年去新冷库当主管？顺便兼管屠宰厂？这个梦…不错。
服务员再次倒水……赵山河一啪桌子。
“服务员，结帐，把单子拿过来……”
很快服务员把单子拿了过来，赵山河粗略看了一眼，“笔呢？没笔我咋签？”
哦，这位是要签单的主儿？
混的不错。
服务员啊了一声，“先生，您签单的话要到前台的，这个我做不了主。”
签单这种事当然不是普通服务员能做主的，至少也要大堂经理来做这个主呢。
赵山河撇撇嘴，“今儿就到这，楚俊苏棠，我开车来的，先送你们……再送俊明。”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
楚俊笑呵呵的说，又补一句，“感谢老同学今晚的招待，哪天我做东请你们。”
“一顿饭而已，小事，我这边采供处的客饭经费每个月五千块，总要花掉的嘛，不然都以为我没做业务，哈哈哈……”
哟，那也凑乎了，每天等于能吃一顿160多的席，有一天不吃堆到第二天就上300了。
这年头儿也流行这个，外买采购人员都享受一些这方面的补贴，如果是主管一级的那享受的待遇就更高，200-500的餐费他们也能直接批，大规格的一千元可能要请示。
赵山河能自己做主5000元的客饭经费是吹牛，毕竟他是副的，上面还有个主管在，能让他做主5000的五分之一算给他面子了吧？
就今天这饭的规格太一般，酒也是应付事的《东岐春》，全部都没有200块钱吧？
当然，人家请客，贵贱规格不说，也是一份心意，就说不好……可也不是你请的吧？
下了楼在前台那里签单的赵山河不知咋就和人家争吵起来。
“咋？我就不能签单？你长不长眼睛？你认得我是谁？”赵山河借着点酒劲，指着前台柜内站的女人骂了起来，“狗眼看人低，叫你们经理来，叫小悦仙的张东健。”
张东健是小悦仙老板，他也指名道姓喊上了，好象跟人家有多熟似的。
旁边过来一个二十七八的男子，“你认识我爸？我爸不在，有啥和我说……”
“呃，张、张老板是你爸？哟，少东家啊，我是肉制品厂采供处的赵山河，你们小悦仙拿肉不去肉制品吧？”
“肉制品厂的人有几个能在我们小悦仙签单的，但是……真没有你。”
这是狠狠的在剥赵山河的脸。
其实楚俊知道，象小悦仙这种规格的饭店，他们有一部分肉都走他们自己的路子，有一部分是从肉制品厂拿，他们不可能自己的咽喉要道让别人掐着，一品香也是这样。
哪天因为点啥事和肉制品厂闹翻了，人家不给你拿肉，你饭店还不开了啊？
赵山河是刚提起来的副主管，想在同学面前显摆一下，哪知碰上个二百五不给他脸。
楚俊也不好上前说啥，难道说这帐我结了？这不是给赵山河脸上浇盐吗？
所以，这事还只能是让赵山河去解决。
因为楼底下一嘈吵，二楼办公室的老张也就下来了。
他到了楼梯口看见楚俊，明显一怔。
别人的注意力全在赵山河身上，倒没看见老板张东健出现。
偏偏是楚俊站的位置正好看见下楼的张老板。
他朝老张睇了个眼色，扬扬头，示意他回去，老板还不确定，伸手指了是二楼。
楚俊微微颌首，张东健就转身上楼了，假装不知道这事的发生。
苏棠倒是看到了张老板和自己老公的无声互动。
这事，真是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