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是礼，这算是很客气了。
但是没给他烟，也是表示跟他不需要更客气，也是没把他放在心上的一种姿态。
“有啥说，王总，我听着呢。”
楚俊跷起了二郎腿，神态悠然、从容、稳健。
头一次见这年轻人，但真给王辉与众不同的一种感觉，毕竟他四十多岁了，还没见过这么沉稳的年轻人。
难怪人家铺展大生意呢，这作派、这气势、这姿态，都是不同于一般年轻人的。
“之前电话里，我有些失态。”
王辉把姿态放的很低，首先把电话聊事一节的错揽到自己身上，先表达一个和谈的信号。
“你们老王家高高在上，不把我这个泥腿子放在心上，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有些事并不是我怕就不会发生的，怕是没有用的，该来的还会来，我没有底蕴，没有家势，但我是个奉公守法的良民，我不怕事，这个社会毕竟还是法制的，很多机构衙门还是会为民做主的，我也不缺一些申冤诉苦的门路，你要咋玩，我可以奉陪你，王总。”
言罢，楚俊弹了弹烟灰，神态一如既往的悠然。
王辉深吸了一口气，“楚老板，我想说的是，你跟我弟弟的事，其实是个小事，对吧？”
“不小，动手了都，不是徐毅和我姐在场，我肯定捶的你弟弟站不起来，拿我见的名誉开玩笑，可见他是个没有底限的烂货，这种烂货屁股底下的屎肯定多的屎，我要整他一点都不难。”
“那你承认袁刚的……”
“王总，这话你给我打住了，你要是这个态度，我现在就送客了……”
“好好，算我没说。”
王辉赶紧改口，也是，现在一提袁刚，那就是往破撕脸，有些事双方心里有数就行，非要摆开了说，就没余地了。
他又道：“我来的意思是，这件事，到此为止，你看成不成？”
“原来也是你也在刨根究底，而不是我，我针对的只是王旭一个人，而不是王家，大约是我想错了吧，毕竟王旭是王家人，王家因为脸面也不允许我这个小人物在太岁头上动土，这是你或王家的想法，那我就只能拼尽全力自保，自保的最好方式就是主动出击，打蛇不死，蛇必伤人，这个道理我懂。”
楚俊的话说的很明白，你揪着我不放，就是要整倒我，我能不反抗啊？我只能全力反击，咱们双方只能有一个站着，另一个必须躺下，似乎成了至死方休的一个死局。
“楚老板，有句话你也听过的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真的认为你能把王家扳倒？”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句话你听说过吗？我是个小人物，我承认，但是不是说你们王家就没有对头了？你真的相信这世界上没有落井下石的？你相信墙晃的时候没人会上来补踹两脚，我要做的就是叫你王家的墙晃，我是扳不倒你，但我相信有人乐意看着王家这堵墙崩塌，那他们就一定会出手，你相信吗？有句话叫墙倒众人退，王家占据的那个坑我是入不了，但我相信很多人都盯着，他们想占进去的。”
楚俊这句话好似千金重锤狠狠捶在王辉的心坎上，捶的他眼睛都有点发黑。
这年轻人话语有如锋利的刀，切割的王辉心堤崩溃。
“现在都不需要我出手了，你知道为什么吧？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了吧？刚曝光了没两天的……”
“什么事？”
王辉陡然一震，眼盯着楚俊。
“你弟弟做的好事啊，朋友妻他都敢欺，你说，这得叫人家恨到什么程度？徐毅刚离婚，你不知道啊？”
嗡！
王辉的脑壳差点炸崩了。
这件事，他还真的不知道，居然会有这样的事？王旭这个混帐东西，他做死的手法还真是独特啊。
徐毅，徐家？
再加上一个徐家的话，王家根本就没反抗的余地了，而且徐家还是王家认为的盟友呢，谁知道会有这样的事？
冷汗在顷刻间就把王辉的后背浸透了。
韩家，徐家，再加上一些老王家的老对头，此时此刻的王家已在置于墙倒众人推的大危机之下了，根本不需要楚俊这个小人物再做什么了吧？
王辉的脸色在瞬间变的灰白了。
他知道，王家可能完了，属于王家的辉煌就到1990年的冬天了，连1991年都到不了的。
“王总，你觉得需要我出手吗？我要出手，徐家都的徐毅至少要念我的好，要记我一份情，你说呢？”
“……”
王辉也不知是不是懵了头，抓起桌子上楚俊的烟掏了一支，手哆嗦着划火柴点着。
他深吸了两口气，“你这边放手，其它的我想办法，你有什么条件？”
他知道现在叫楚俊收手没意义了，这已经不是嘴上说的事，必须有所表示了，不然他相信自己一出门，楚俊就会通过韩芬去和徐毅联系，甚至现在他们就已经联手了。
所以，要第一时间先把楚俊安抚住。
“蔬菜公司的六个菜场要改建吧？”
“这个……是的。”
王辉只能承认了。
“把改建工程都给丁占魁，我就此收手，至于别人我管不了……”
“……”王辉掏出手娟擦了把冷汗，“韩家那边，我知道你是韩芬干弟弟，你看能不能说句话？老徐家我自己去摆平，条件你开就行了。”
这一刻，王辉彻底认输了。
“呵呵，寺倒众人推的时候，你想叫老韩不表态，那是不可能的，除非……”
是啊，墙要倒时想叫谁不发言表态，太难了，只是站在对工作认真负责的立场上都要谴责某些人两句吧？
王辉继续擦汗，“除非什么？”
“老王病退的话，我想可能没人追究什么，老徐家再有怨愤，也就是私怨了，总不能再借公器使力，对不对？”
老王病退？
王辉一哆嗦，手绢都差点落地上去。
老王要是自己一退，那王家就彻底泯众于众了。
楚俊继续道：“这可能落个最好的收场，非叫人家把你们屁股底下的粑粑揪出来说事，那时候你觉得还能全身而退吗？我怕这些年吃进去的都要吐出来吧？甚至不排除吃官司……你自己方量一下，”
“这样的话，你能保证老韩家不出手死揪着不放？”
这是王辉最担心的。
“那要看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都这样了，我的态度还重要吗？”
王辉不由苦笑。
楚俊手指轻敲桌子，“市蔬改制一直没动静，市里面不少人对此有看法吧？”
“……”
王辉没接话，但等于默认了。
“你一半天拿出个改制案来，只向老韩汇报这个工作，让老韩顺坡下驴，老王病退时，我觉得我义父赞他一句高风亮节也不是不能，而这四个字代表的态度你也懂得吧？有多少人要看老韩的面子，顺着他这句话说，你也知道的吧？”
“……”
王辉不由暗叹，这个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啊。
他思来想去，王家最好的收场就是这个了，真的被墙倒众人推的话，那王家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这回，王家真叫老四王旭给坑惨了，哎……
而且碰上楚俊算是好运气了，如果不是碰到他，明年再暴发这事，王家一撑，就撑到了绝死之地，彻底败落之局。
现在，虽然也十分凄惨，但至少有一步退路了。
王辉站了起来，居然朝楚俊鞠了个躬。
“楚老板，谢谢，早认识你几年……哎……不说了，我会照你的话做，”
要说这个王辉精明，他还真是个识实务的人，换了是王旭那货，绝对不和楚俊说这么多，肯定是破罐子破摔，死抗到底的一个结局，那王家都要跟着他全陪葬进去。
“两天，最多两天，你做到了，我会去跟我干爹谈这个事。”
“麻烦楚老板了。”
“你那个弟弟有你一半精明，都不会使老王家落到这步田地，人呐，真是不能比。”
“……”
王辉还能说啥？
他前脚一走，后脚韩芬和苏棠就进来了。
楚俊大致把情况和她们一讲。
韩芬朝他竖起了拇指，“厉害了，小俊，我爸还正为市蔬拖着不改制而愁，他又不想跟老王争执，省得别人看笑话，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老头子一舒心，今晚又能喝二两……”
一些改制的工作都是老韩在盯着的，所以他也是有压力的，但有些事不可能一蹴而就，盘根错节的真心不好搞。
“姐，你回头跟干爹说一下这事，王辉今天肯定要回去说服他老子的，”
“这事，你觉得还有没有再改的可能？”
“变的可能不排除，但微乎非微了，除非老王不甘心，还要硬刚一下，但我不认为他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也是，硬刚真是太愚蠢了，比王旭还要愚蠢。”
“那货就不要提了，这世上再想找个比他更愚蠢的人都难了。”
“对了，小俊，徐毅那边，要合作吗？”
“姐，他主动找你呢，你就先应付着，他知道我们跟王旭崩了，现在肯定想借我们的力量一起打击王家，王辉要是两天内把事全办好了，我们就不出手了，这样对干爹有好处的，姐，这么说，你懂得的吧？”
“嗯嗯，姐明白了。”
她肯定明白其中的道理，太强势的话不好，尤其是老韩，站的高又强势会叫很多人忌惮的。
“晚上我早点回家，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嘻嘻……”
韩芬就走了。
楚俊朝苏棠挤了个眼儿，轻声问，“你亲戚走了吧？”
“哼。”
苏棠娇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