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处理完所有奏章,已经亥时。
烛光炸裂出细小的火花,轻微的霹雳生在殿内响起。
“李全德,替孤更衣。”揉揉胀痛的眉心,眼前又浮现模糊不清的画面。
“是。”李全德挥手示意宫人上前替王上梳洗,自己去内殿检查。
秦朝钰展开双手,看到寝衣,眉头一皱,“孤要出去一趟,拿一件红色的朝服来。”
宫人手一颤,急急忙忙的去准备帝王出行的衣饰。
摆驾鎏凤殿的王上看天色已晚,故意免去通传,孤身一人进去宫殿。
一脚踏进内殿,一眼便注意到孤零零空无一人的床榻,诧异的调了下眉,目光落到还在继续燃烧的红烛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今日不该是他的新婚夜,就算让李全德传了口谕不用准备,可怎么连人都不见了。
秦朝钰呆了片刻后,看了一眼门外的宫人,眉眼间闪过一丝烦躁。
脚步一转,推开窗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鎏凤殿。
听了暗卫的禀告,秦朝面无表情的朝梅林前去,在一片含苞待放的梅林中他找到了他的夫人。
然后悄摸摸的站在一处阴影下,看姜谨练剑。
少女单手出剑招,手臂伸展开来,一派清华娇媚,浅白色的衣裳愈加衬得她肤色如同白瓷一般。
手腕是细的,腰身也被收束的细窄,每次舞动间群被飞舞,简直好似身上每一处,都生得极其漂亮顺眼。
霸道侵占的眼神落到那段他一手便能掌控的腰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垂涎。
他的夫人真当是风华绝代,独一无二。
新婚之夜独自一人跑来练剑也是独无有偶,比他还有独树一帜些。
姜谨雪白的脸颊上布满了红晕,身上浮上一层淡淡的热气,看了一眼天色,收回剑身,向寝宫走去。
再不回去关月那丫头该生气了。
秦朝钰面色冰冷,眼神的欣赏也被一层薄怒所覆盖。
小没良心的,亏他怕她委屈前来看她,这一下是要当他没来过,还是去质问这小没良心大晚上去干吗了?
秦朝钰抿了抿嘴,到底是没有去寝宫恐吓胆子大的夫人,一路用轻功提前回到寝宫,警告鎏凤殿殿内的宫人不可多嘴,随后疾步回到自己的寝宫。
踏进养心殿时,秦朝钰脸色一变,脱去身上的大氅,吩咐李全德,“要内务府的管事送上好的银炭到鎏凤殿。”
冬日练剑出汗后最容易感染风寒。
姜谨回来之后,屋外待得久一进屋便觉得屋内暖洋洋,银炭燃烧的热意将全身的寒意驱散。
不喜欢用人服侍的姜谨拒绝了两位宫人,自行脱去外衫进入殿内后头的汤池,换下那身带着湿气的衣衫。
随意清洁后,便起身擦干回到寝宫中歇下。
姜谨睡入柔软被褥中,一夜好眠,丝毫没想到最不可能来的人曾踏入这边空间,还被她放了新婚之夜的鸽子,只能偷偷站在角落里看她舞剑。
秦王后宫无后,上头也没有长辈,姜谨无需去任何地方请安,日子过得舒舒坦坦。
一拉开门,满目白色映入眼帘,目光远眺,不由自主的落到远处盛开的梅林,是昨晚前去练剑的梅林,梅花朵朵盛开,宛如雪中朱砂,“关月,我去赏会梅。”
关月吓得一跳,歪身看外头的天色,不赞同的摇摇头,“殿下,您昨日出去一趟感染了风寒,眼下还咳嗽着呢。”
姜谨兴致勃勃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朗声道:“没关系,我有内息,你莫出来了,就在附近,我等一下就回来。”
说完也不管关月答没答应,提着裙摆兴冲冲的往梅林走。
“诶,殿下,这……”关月劝阻无效,着急的跳了跳脚,面色无措的看着抱剑而立的关堰,“你也不劝劝殿下。”
关堰缓慢摇摇头,“殿下心中有数,关星两姐妹都跟着殿下放心吧。”
他不似关月那般单纯,殿下不是那般爱玩之人,昨晚无缘无故借走青鸿去梅林舞剑,如今又去梅林赏梅,这其中必定有他们不知道的深意。
这就很冤枉姜谨,她又不是原主,什么都喜欢带着目的,如今大雪已停,正是赏梅好时候。
再说,她对于那位秦王还未想出什么好办法,索性走一步看一步。
眼下路上积雪已深,姜谨张开手,小心翼翼的踩在滑溜溜的石板上,生怕不下心跌个驴打滚。
紧紧几步路,姜谨走得小心再小心,鼻尖已经可以开始嗅到梅花的清香了。
姜谨穿着一身宫缎素雪娟裙,身披同色狐裘,站在梅花树下如同雪中仙子般,路过的宫人们不由自主的注意到她,议论纷纷。
待看清是王上新封的夫人后,脸色一白,连忙提着裙摆上来请安。
“夫人千安。”
姜谨看着趴在眼前,磕头赔罪的小宫女,陷入沉思。
名曰艾柳的小宫女已经被吓出了一身汗,浑身轻颤,面色惨白,额头紧紧的贴在冰凉刺骨的石板上。
她刚刚只是看见这位夫人貌若天仙没忍住轻笑几句,这已经算得上触犯夫人颜面了,按照宫规是要受杖刑。
脑海中浮现沾血的板子,甚至越发畏缩地颤了颤,眼眶刹那间涨得通红,却不敢泄露一丝泣音。
姜谨回过神,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眼面前的小宫女,见她怕得双眼含泪,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她昨日才进宫,熟悉她脾性的人没几个,可这小宫女如今跪在她面前一副马上就会被赐死的作态,着实让她觉得可笑。
双眼含泪,面若桃花,身如蒲柳,身姿发育得也上好,一个小宫女却有着一双纤细柔嫩的手,这可不像是做宫女的样子。
像极了哪位闺阁小姐。
修长如玉的手指钳子住小宫女尖俏的下巴,对上一双水蒙蒙的眼睛,“倒是个美人胚子。”
艾柳身体一颤,嘴唇发白,她的脸上如同有一条蛇在游动,她会不会嫉妒她长得好看就毁她容貌?
“嗤,小丫头,有上进心是好事,可不折手段却要不得,想拿我做筏子就该有被我发现的觉悟。”话音刚落,姜谨嫌恶的甩开手。
她总算是想起来为何她看着眼熟了。
她不就是那位艾家的小女儿,不知怎么和远在姜国的梅成君勾搭上害得原主连顿饭都吃不好。
而如今这位就跪在她眼前,只需要她想就能让她生不如死,甚至将命留在此地。
少女微微垂眸,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脚下的小宫女,“你与姜国是什么关系呢?或者说梅成君是你什么人?”
艾柳瞳孔放大,惊恐的抬头,她怎么会知道?
“算了,与我有何干。”
姜谨原本对欺辱原主的人没打算做什么动作,也生不出什么杀意来,可自己主动犯到她手里的人她可不打算放过。
抬眼看多多盛开的梅花好似也没这么喜欢了,真是扰了她一份兴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姜谨还未回到寝宫,梅林之事已被送到秦王案牍之上。
李全德知晓秦王如今有多看重夫人,不敢有丝毫隐瞒和添油加醋一一禀报。
过了半响,坐在案牍之后的君王才问道:“夫人受了风寒?”
李全德:……
嘴角一抽,头低得越发低了些,“是。”话音顿了下,“只是有些咳嗽,已令御膳房送了雪梨汤。”
“嗯,去把宫女艾柳带过来,孤要亲自问。”
“是。”
艾柳惊恐的跪在地上,面对上头仿佛要将她剔骨扒皮的视线浑身都在颤,面前这位是至高无上的君王,也是残忍嗜血的暴君。
“说吧。”
秦朝钰漫不经心的批改奏章,这事若不是牵扯到夫人他也不会过问,一个小宫女也敢在她面前卖弄。
艾柳抿了抿干涩的唇,含羞的盯着王君俊逸的脸,壮大胆量开口道:“艾柳不知,王上若是想问梅林之事,艾柳无法可说,奴婢只是爱慕王上,从未奢想与夫人争宠。”
李全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眼神都没往自寻死路的小宫女身上瞥。
“哦,爱慕孤?就凭你也敢和孤的夫人比。”秦朝钰哼笑两声,显然是不满这位小宫女的话。
“算了,既然无法可说就去刑罚司呆着吧。”
艾柳脸色苍白,进了刑罚司她还有命可活?
“王上,王上饶命,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凄厉的哭声扰的他眉心一皱,一直关注君王的李全德来忙唤人进来把人拖走。
艾柳心如死灰的跪坐在地上,她怎么都没想到见到君王的时刻竟然是她丧命之时。
“我招我招,求王上饶命。”见侍卫已经来至眼前,艾柳惊恐的向前爬几步,额头求饶。
“孤为什么要听。”高高在上的君王便这么俯视底下跪着求饶的小宫女,像是野兽般的想要将人吞噬殆尽,没有半点感情可言,“刑罚司撬出来的话远比你自己说得来的真诚。”
“……”
知晓王上不可能放过她和她的家人,顺从的被侍卫带走,面色青灰。
姜谨早就知道王城之内,秦王的耳目众多,无处不在,可听到艾家全家被压入天牢的消息心还是一惊,眼下距离事发不过短短的半天时间。
秦王,何其可怕。
姜谨折了几枝梅花拿在手中想要带回寝宫找个花瓶放起来,可没走多久,一顶黑色的龙辇顺着这条路过来,前前后后跟着十几个宫人与侍卫。
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