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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 老 板 的 梦

最近广告公司的马老板有点烦。

烦什么?生意不好,手下人员想跳槽。

马老板也想改行,但一时不知做什么好?

某夜。

马老板做了一个梦。

那天,马老板来到老伙什印刷厂厂长赵甲家。

赵甲迎进,寒喧:大为老弟,近来生意可好?

马大为如实以告,询之:赵大厂长,天天同你打交道,见你印刷厂生意火红,我也想改行搞印刷,可否?

赵甲大摇其头:马老板差唉!不是我赵某怕你抢了我的饭碗。近时纸价飞涨,工人又闹加工资,再加上私人小厂林立,我也是朝不保夕了!我看造纸厂日进斗金,也许改行造纸还差不多!

于是,马大为拜记了本市某造纸厂厂长钱乙。

岂知钱乙一听,大骂:赵甲这狗娘养的!怎知我钱某人的苦处!如今国家禁止开采原始森林,造纸材料日见价高,再加上造纸厂排污厉害,环保管得严,经常罚款,而一套污水处理设施起码要上千万元。我差点要喝西北风了,哪天厂子倒了,改行种树去。马老板,你说怎么样?

好,种树好!马大为连连点头。

不管三七二十一,马老板找了个种树的去问。

林场场长孙丙接待了来自大城市想种树的马大为。

孙丙带马大为一到后山,只见满山苍翠,林木森森。马大为大叫:这都是人民币啊!

天知道,孙丙在一边大叹其苦:马老板有所不知,我们每砍一次树,都要经过林业、公安、工商、税务,等等好多道关口,再加上工人工资开支,一次下来也弄不了几个钱,万一哪个关口弄砸了,还要赔上老本,而且林木生活长周期长,经济效益差,我看不如人家种水果的,卖不了地饱一顿吃!

对,卖不了也可以大吃一顿,种水果好!

马老板二话没说,来到果家李丁家。

李丁正在发愁。

愁什么?今年全国水果大丰收,满园的桔子只好烂在地里,价贱抵不了工钱!

李丁叫手下摘了一大袋上品桔子给马大为,然后便不语了!马大为只好打道回府。

路上,马大为碰到农民周小狗正送儿子入城。

马老板随便问他儿子去干什么?

周小狗说听说做广告挺赚钱的,送儿子去广告公司当学徒,将来也好开广告公司挣大钱!

马老板一听,哑然失笑。

笑毕,人猛醒,才知是南柯一梦!

此时,马大为顿悟:干什么都好,只有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轻易见易思迁才是上策。马大为将此梦告之手下,手下皆以为是,人心立稳。不多时,生意红火起来,令人羡慕!

下面是马老板写的工作笔记:

深度睡眠

十五岁那年,就在我眼前,一辆卡车通过了我的同学。只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躯

被粗暴地扩张了数倍。一只手臂不偏不倚地落上我的肩头,当时,我昏了过去。

接下来,是一天一宿的深度睡眠。是的,这是医生们告诉我的。悲剧发生的一瞬间,

发生在我身上的是昏迷,那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可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则是睡眠,

它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修复。为了向我说明这个问题,主治医生甚至向电脑下达了错误的

指令,让我亲眼目睹了死机、重启、开机的整个过程。最后,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明白

了?你只是重新启动了自己!

医生们没有说明,这样的死机在我的身上是否还将发生,什么时候发生。

他们只在我的病历卡上简单地留下了一段文字:……曾遭受严重心理刺激,病发时

主要症状为深度睡眠。甚至,他们根本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名称,来定义发生在我身上

的古怪病症。

后来,这个怪病多次袭击了我。

第一次,是高考。作文的标题是《记一件最让你刻骨铭心的事件》,正当我搜肠刮

肚、一脸愁苦之际,监考老师的手臂不合时宜地落上了我的肩膀。那一刻,记忆深处的

卡车呼啸而来,我立即进入了昏迷状态,直到二十四小时之后美美地醒来。还有一次,

是新婚前夕。初次面对成熟的女性身体时,我不争气地再次睡去。

如果说之前我无法预测,这种怪病对我意味着什么的话,那么,现在的我,对它早

已刻骨铭心,就像高考作文的题目那样。我不想夸大其词,但是,它之于我,绝不仅只

深度睡眠那么简单。我阅读了大量关于病理、药物以及心理健康方面的书籍,最后,我

决定找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试试运气。

那时候的百桥市远没有十个人民九个商、还有一个要下海,他们胡吃猛睡,让粮食

顺利通过身体,因此,百桥市遭遇心理疾病折磨的人大抵只我一个。

到底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沧海一粟,最终让我在《百桥师专学报》上偶尔翻到。

那是一篇题为《论儿时伤痛记忆的无意识沉淀与转化以及多元作用》的学术论文,正如其冗长的标题一样,整篇文章云山雾罩不知所云,但这不要紧,至少,我知道了它和伤

痛记忆有关,至少,我知道了作者曾经师从全国着名心理学家李红旗。

我记住了作者的名字:邵姗。

那是一次愉快的交流。

我们一见如故。一度为自己错选专业,导致英雌无用武之地的年轻女教师发现了小

白鼠;而我很高兴从她的嘴里听到了“佛洛依德”、“自我、本我和超我”等等专业书籍

上才有的词汇,这让我很快就相信了她是一个真正的专家。最重要的是,除了博学,这

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女教师,还兼具了年轻,以及美貌。当时,她多少有些大言不惭地一

拍胸脯,“行了,你的病就包在我身上吧!”这个动作给她身上所带来的持续颤动,当时

差点就带我进入了睡眠。

没有多余的试探,我们直接进入了治疗。

由于从事的是与教学无关的其他研究,邵姗无法获得校方的支持,不仅没有学术经

费,而且,连请假也只是奢望。为了更多地与我进行交流,邵姗自掏腰包在我的住所附

近租了一个房间。没有冰冷的病床、闪着寒光的器械以及满屋子的苏来水味,她将房间

装扮得简单而温馨:一张舒适的小床、一把摇晃的靠椅、许许多多的风光画,还有她自

己的大头贴。她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让我能够得到彻底的放松,从而,能把自

己完全地、完整地交给她。

只要她不轻易许诺、拍打胸脯,我想,我做得到。

能说说你那个同学吗?我想知道他对你可能意味着什么。

一个倒霉蛋、一个可怜虫,一个小跟班,我最不屑与他为伍。每天放学,我都要尽

快离开课堂,否则,一路上那个可怜虫就要向我絮叨个没完了。那天,他就是因为追赶

我,才会出的事……

好了,打住。那么,再对我描述一下那辆卡车吧。说出你能想起的一切,请不要对

我隐瞒。

那是一个弯道,它一出现便血肉横飞,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太快了,你知道的。

你说过,你同学的一只手臂落在了你的肩上,当时的情形是怎么样的呢?

一大张平铺在地上的肉饼,血肉模糊的没有一点原来的形状,而它们当中惟一完整

的部分却留在我身上。我回头看的那会儿,它的指尖似乎还动了一动,就像弹钢琴那样敲打了我。

……

这些,就是我与邵姗在那间出租屋里的对话。当然,用她的话来说,这其实就是治

疗的一部分,而且,是极重要的一个部分。

可问题在于,每一次,她都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样的疑问,并详细记录。她告诉我,

比对我每一次的回答,之间可能出现的小小不同,都或许是治疗我怪病的钥匙。显然,

她要失望了,她不应该告诉我这些的。我是说,我的回答因此越来越程式化、越来越书

面化,就像你们刚才看到的那样。平时,我不那么说话的。谁会那么说话。

治疗,没有取得显着进展。这样,我们就不得不整晚整晚都呆在那个出租屋里,像

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实际情况确如你们所想,为了真实还原我的日常生活,邵姗只

让我保留一条小裤衩,和在自己家中一样。而她,专业地保持着一种协调,亦睡衣罩身,

薄如蝉翼。为了不让自己昏倒,我强迫自己胡思乱想,从伊拉克难民疾苦到香港回归盛

况。

谁可以想象,一对半裸男女长期独处空屋,竟然能够心无旁骛,专注于性命攸关的

问题。我想,这恐怕只有我能做到,因为,我得了一种叫不出名字的心理疾病。

治疗,遭遇到了一个瓶颈。

就在我想要放弃治疗的时候,邵姗想到了新的治疗方案。那是一个来自于国外的案

例——

一个在幼时无意将妹妹撞落水塘致命的家伙,一生惧水,甚至,害怕一切流体的物

质。医生们在第一百二十三次失败之后,决定对其实施“死亡疗法”。他们协力将那家

伙丢入一个泳池中,奇迹就这样发生了。那家伙翻腾扑打着高呼救命,而当他终于从泳

池里爬上来时,他的心理顽疾不治而愈。后来,据说还成为了一个冬泳爱好者。他爱上

了游泳,爱上了水。

对,死亡疗法。置之死地而后生!看到这个案例时,邵姗兴奋地在我毛茸茸的大腿

上狠拍了一下。

非要用死亡疗法吗?我当时傻愣愣地问。完全忽略了她对我这个亲昵举动背后的含

义,我只为听到“死亡”这两个字而担忧自己的病情。

对,我将因此成为中国心理学界第一个成功使用“死亡疗法”的人!说完,邵姗看

了看我。当然,你的顽疾也一定会因此痊愈的。她飞快地在我的脸上留下一个热吻。好吧。当时,我一阵眩晕。还好,没有随即进入睡眠。我想,我是挺过了第一次的

死亡疗法了。

这以后的治疗都改在了室外进行。我们漫步在百桥市的所有马路街道,特别是那些

个连续下坡和急弯路段,是我们最常驻足的地方。我们盼着其他行人的出现,我们盼着

一辆高速驶来的汽车……

渐渐地,我们开始共用一把小伞。我是说,我们已经是一对真正的恋人了。在洞悉

了我所有的秘密之后,邵姗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我。而我,当然得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我可不想近在咫尺的爱情、婚姻再次远离。

因为缺乏运气,死亡疗法一直没有获得成功,而我,则再一次昏迷。这一次,是在

邵姗的那张小床上,在她浓情蜜意的怀抱里。在进入她之前,我首先进入了二十四小时

的睡眠。

醒来后,我发现邵姗一脸愁苦。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她迟疑了一会,

这才握紧我的手,我想好了,老是这么守株待兔不是办法。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制造一

起死亡!为了你,也为了我。她坚定地点了点头,说到底,还是为了我。最后她说。

说干就干,我们几乎变卖了一切,拿出两个人的所有积蓄。就这样,我们拥有了一

辆奇瑞 qq,它是我们最重要的治疗器械。

一开始,我们并没有希望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邵姗处心积虑地买回了大量红药

水、市场里处理的牛羊肉。她将红药水和一堆乱七八糟的液体调制成糖浆的粘稠状,然

后,细心地装入一个个小塑料袋里。首先将这些塑料袋塞入牛羊肉里,最后,是将横七

竖八的牛羊肉扎绑在一个塑胶人模上。在百桥市的郊区道路上,我们一共进行了三次这

样的撞击:我抱着那个油腻腻的、没有温度的塑胶人模,行走在马路上,就像十五岁时

的那次放学回家。邵姗恶狠狠地踩下油门,奇瑞 qq 呼啸着向着我身边冲来。擦身而过

的一霎那,我抛出那个该死的人模,然后,仿佛时光倒流、一切重现……

但是不,就连邵姗也不得不承认,这太假了,对我没有丝毫的帮助。

好几个晚上,我们衣冠楚楚地躺在床上,我们共同思考新的治疗方案。所以说,最

后的那个决定,其实是我们俩共同做出的。

我们耐心地等待雨季。

在这段等待的日子里,我们将一切都已盘算好了。比如说雨水,这会是惟一与当天的场景不符的东西,但是,它却会带走许多我们不愿为人所知的细节,我们需要这个。

邵姗反反复复地强调着大学教授教给他们的一句话:心理治疗,就是一个无以复加的精

细过程,容不得半点错误与遗漏。说得没错,我们就是这样去做的——

滂沱大雨中,我踯躅在空无一人的城市远郊。

一个小时过去了,接着是第二个小时。可我并不在乎等待,呆在奇瑞 qq 里的邵姗

同样如此。

终于,我等来了一辆自行车。我成功地拦下了他,并很快取得信任,他开始钻进我

的伞下,耐心地对着湿漉漉的地图向我指明道路。我的手指,就那么轻轻地、轻轻地揿

下了手机上那个等待已久的按钮。

一公里外,邵姗飞驰而来。

当天晚上,就在那间出租屋内,在那张舒适温软的小床上,我们赤裸相对,我们深

情拥抱。当我顺利进入邵姗时,我们同时发出了欢愉的呼喊: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那晚,邵姗昏过去了,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