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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云州失魂落魄的离开长明苑,眼底一片黯然。

而唐婉却从善如流的放下杯盏,看着葱白的指尖留下被烫的水泡,当即将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呵斥府中下人:“竟给本王妃准备如此滚烫的茶水。”

“王妃恕罪。”

下人们战战兢兢,却又不时抬头看向这位大小姐。

从前,唐婉不过是偏僻角楼里不受宠的大小姐,无人问津,更无什么人在旁侧伺候,就连最低贱的浣衣丫鬟都能轻贱她,隔着墙壁说些冷嘲热讽的话,借此来让苦闷的日子好过一些。

而如今,唐婉仍是镇北王妃,又成了老爷千叮万嘱好好照顾的大小姐。

众人不敢懈怠,反而只希望她勿要介怀过去种种。

唐婉侧目,目光从那些下人身上游移过。

角落里打水浇花的丫鬟,曾在她的饭食里动了些小手段,放野草,落马尿。

旁边伺候洒扫的侍从,曾经颐指气使的将自己禁足于角楼之中,非得自己求饶低头,才肯送些吃食。

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指尖轻点在下巴上,边想着该如何为封北寒脱罪,边借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将长明苑的下人们,从上到下都给教训了个干净。

几个丫鬟侍从跪在炎炎烈日之下。

唐婉则心安理得的坐在廊下品茗,脑海里却飞速想着,她如何能帮到封北寒。

如今的暗庄已经七零八落,小乞丐甚至与之为敌,派人追杀,用不得。

而她的邪术需要近身,暗地里能伪造封北寒文书的人,以她对军队的了解,很难找到那个内鬼,基本上用不上。

至于封北寒自己的势力……

如果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调兵遣将,无异于是挑衅。

这些都用不上,她的目光渐渐落在眼前几个奴仆的身上。

唯一还能利用的,大概就是她父亲这个大学士了。

不过唐玄育忠于皇帝,就连扶持皇子都不愿意轻易涉及,到底是寒门子弟出身,不愿意冒险也是有的。

可,唐玄育不肯帮封北寒,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就算再怎么劝说也无法改变唐玄育的心思,又如何让他愿意出面帮封北寒呢?

“姐姐好大的阵仗,方才回到府上,就如此大张旗鼓的教训下人。”

唐柔自门外走来,她作为续弦的女儿,勉强也算是个嫡女,只是京城里大家闺秀不太认她为嫡女,毕竟没有谁家的小姐,是如同舞伎一样舞动京城的。

她今日一身浅粉长裙,在日光之下流光溢彩,珠钗满头,带着些礼物慢慢踏入长明苑中。

唐婉微微挑眉,身侧的丫鬟当即去为唐柔也搬了一张椅子来。

唐柔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施施然落座,随意送了些礼物过来,当即笑了:“姐姐怎的发如此大的火,以前在府中,可从未见过姐姐这般待下人呢。”

“柔妹妹以前甚少到我院子里,又如何知道我不曾责难下人?”唐婉嗤笑。

唐柔指尖一僵,按捺着心中的怒火:“就算不常去,我也是知道姐姐待小檀如同亲妹妹一般对待,如今,自然也以为姐姐也会善待这些亲如弟妹的仆役们呢。”

唐柔背后的两个丫鬟都忍笑。

这不是摆明了说唐婉以前只配和丫鬟小厮们做姐妹么。

唐婉面色不改,她如今一个镇北王府的人没有带过来,就连小檀都没有留在身边,方才眼瞧着得罪了自家刚正的弟弟,身边自然也无人帮她说话。

她细想了一番,懒得同唐柔说嘴,倒是封北寒的事情最是要紧。

唐婉手里的情报和线索都不多。

可爹爹手里的东西,她又不能轻易用。

有点难办。

一旁的唐柔见她迟迟没有说话,还当是压制了一下她的气焰,轻笑出声:“不过姐姐如今还是王妃,骄纵些也无妨。只是,别等到镇北王彻底落马,反叫这些仆役重新骑在你的头上,作威作福。”

她刻意咬重了最后四个字,将面子上的礼物放下,又施施然的离开。

唐婉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唐柔就是个蠢蛋,做事狠厉,心肠恶毒,可人蠢,一时拦不住她的路。

不过……

她抬眸,却看见两道人影在门外,远远的,正有个人朝她看来。

又是许若瑾。

她眼神微寒,全身上下都泛起鸡皮疙瘩,像是长久以来的恐惧都化作实质,她还是打心底害怕这个男人,也唯有避开目光,吩咐:“将长明苑的大门关上,除了父亲之外,再不见其他的人。”

“是,王妃。”

仆役们上前,缓慢的将大门重新关上。

一门之隔外,许若瑾却将唐婉刚才的神色都尽收眼底,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就连手臂上的旧伤也没那么疼了。

时至今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婉,仍对自己心有余悸。

自己在唐婉的心底,始终是独一份的。

他不由得低笑出声,却又被旁边的唐柔唐临州姐弟听了去,唐柔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惧怕的退开几步:“许公子,真是不知道你看中了那唐婉哪一点。”

“姐姐!”

唐临州疾言厉色的抓住了唐柔的袖口,示意她不要惹怒了许若瑾。

唐柔仍是不满。

若不是因为许若瑾还向着唐婉,她此时此刻就该直接送毒药,让她归西了!

唐临州赶紧从中调停:“若瑾,姐姐她和唐婉姐姐仇怨太多,你别放在心上。我们好歹是多年的兄弟,只要你想要唐婉姐姐,我必定为你办到。”

许若瑾这才不疾不徐的回过神来,打量着眼前的姐弟。

唐柔,上不得台面。

而这唐临州,不过是看中了他的谋略,才想要一直和自己做朋友,好借此得到一些人生道路上的便利而已。

这些,都无妨。

他冷淡的眸子瞥向了紧闭的大门,又看着上面长明苑的三个字,只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

“婉儿,要知道男人,可都靠不住。”

曾经的我是这样。

如今的镇北王,也会辜负了你。

他没有回应唐柔的问题,转身离开,只是袖口里,却露出一截被重新编织过的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