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能理解副院长的激动。
墨薇属于溺水造成的长期昏迷，也就是所谓的植物人。
一般来讲，昏迷六个月之内的植物人，有一半的苏醒概率，超过那个时间段，希望就很小了。
而且伴随并发症，植物人的寿命也不会太长，除非家里能有足够的经济支撑，保证每一次遇到险境能第一时间度过去。
目前国际上也没什么具体的办法可以唤醒植物人，就是高压氧治疗，或做一些康复理疗的措施，如五感刺激、针灸等。
而那些昏迷数年醒过来的植物人之所以能上新闻，就是因为太少太少，很多人都以“奇迹”一词来形容昏迷数年醒过来的植物人。
每一位医者，都欢喜见证这样的事情。
“好，我过去一趟！”
挂断电话，克里斯喝完手边的牛奶，穿起衣服冲了出去。
然后商无恙与苏暮烟的温存就被寒风里克里斯的喊声中断：“无恙，我要去一趟医院，帮我安排车！”
不一会儿，克里斯就见商无恙抱着把头缩在他怀里很害羞的苏暮烟出现在了灯光之下。
商无恙并没问他去医院干什么。
走进室内，他把苏暮烟放下，走到了门的左边，那里的墙壁上内嵌着一台十五英寸的智能设备，这是控制整个明月山庄的设备调度和安保系统的“大脑”，之前只有他与闪闪的指纹、虹膜可以解锁。
明月山庄其实很大，总面积占了两千亩地，周围通向市中心、县城、乡镇村的路总达万米之长。
而他自己住的别墅位于山庄中心，周围也以山水风景环绕，在这里看不出整个山庄的面貌，但山庄不仅建了数座别墅、还有多幢小高层住宅楼、网球场、棋牌室、健身房，占了千亩地的高尔夫球场。
以及温室大棚、果园、还有一个人工小山丘，准备给闪闪养点小动物。
在这样大的建筑里，他便以中心别墅为枢纽，建立了很成熟的联络网，并在几个大的交界处，都有小型停车场和直升机，以备不时之需。
加之整个山庄都有很成熟的安保系统，所以中心别墅周围没几个人，只能看得见林嫂、白露、卫晰，其实这里最少也有上千位工作人员，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各个领域的强者。
如温室大棚和果园里的工作人员，有种田一绝的地地道道的农民，也有农业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多户住宅就是他们的员工宿舍，以能力与年薪分配不同面积的户型。
这些人出入有专门的通道，平日里见不到中心区的人，只需要通过手边的智能设备接收中心指令就行。
不过因他来到金城的时间不长，到了最近整个山庄才完整的运转起来，平日里各个地方的工作人员都有基本工作，这里就很少用。
现在他给克里斯调了最近的车子后，也把苏暮烟拉了过来，把她的生物特征也录入了进去。
发指令也有一个备注姓名，他给自己录入的是“先生”，给闪闪录入的字多了几个，是“可爱的宝宝”。
他给她录入——美丽的太太。
在苏暮烟被这样的智能系统所震惊时，商无恙又把她抱起，往楼上去了。
苏暮烟在他怀里蹬了蹬腿，“我还没看一下那个呢！”
“什么时候都能看……”男人眯起长眸，笑容就像刚酿的蜜糖，“咱们先回房，给你再看一样礼物。”
还有礼物？
他接二连三的惊喜把她心中的负面情绪冲击的一点不剩，只知道咧着个唇笑。
礼物不是最近准备的。
是他之前给她的圣诞节礼物。
毕竟前些天他也没敢想，自己会和她冲动的扯证。
在克里斯被车接走时，苏暮烟被商无恙放在了大床上，他从卧房隔壁的衣帽间里推出了一个堪比行李箱大的礼物盒。
打开后，里面是衣服，从内-衣到外套，以红色为主。
内-衣是酒红色爱心杯文匈和超性感的t字裤，还有一件大露背同色吊带睡衣，左胸部位有黑色的刺绣，是“alex·rence-”的字样。
然后还有一件宫廷风的白色长袖衬衫，和吊带束腰的丝绒酒红包臀裙。
以及一件厚重的白色羊绒大衣和一件黑色的极具设计感的束腰大裙摆羽绒服。
这两件衣服苏暮烟知道，都是上个月米兰时装周上所展示的新款冬衣。
偌大的行李箱不止是这些，还有与之配套的整套首饰，包括……丝袜。
苏暮烟惊呆了。
男人却一脸期待的翻出布料最少的几件扔在她面前。
让他有准备这样的圣诞礼物的缘由是，之前他见她的那几次，不论她衣服怎么换，都一样的少。
他认识的她从来不是一个为了风度会忍受寒冷的人，就算她后来变成了这样的人，但真正心疼一个人，见不得她被冻。
顾安叙没有为她考虑过。
平安夜那天，他本来打算把这份礼物用无人机直接扔进繁华里，谁料后来晚上他见到她，还能如愿以偿把她带走，便没有送出去。
睡衣上的名字，是为了膈应顾安叙，而现在，倒是别有另一番意味了。
苏暮烟红透了脸，“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嗯……”他想了想，“领证之后啊。”
“苏苏……”他把她拽进怀里，伸手脱着她的上衣，“前些天事情多，结婚证也领的匆忙，婚礼更是还没打算，但我们也是新婚。”
一时，苏暮烟有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他就说，“今晚你别想睡觉了。”
同一时间，景世医院。
墨薇不在床上了，她被护工搬运到了病房专门为墨薇打造的浴缸里。
浴缸内部是一个人形的轮廓，类似木乃伊外壳，并有倾斜的弧度，确保躺进去后，头可以在外面。
浴缸里面并不是普通的白水，而是如同龟苓膏那般墨褐色的中药。
智能的浴缸可以调节温度，此时的温度显示为42度。
墨可儿躺在浴缸旁的摇椅上，抱着平板看着综艺节目，同时也看护着她的姐姐。
这四年，涉及墨薇身体隐私的事情，全部都是余曼萍做，墨可儿帮着。
因人心难测，余曼萍怕什么人把她女儿植物人状态的照片偷拍到传出去，她的女儿最爱美了，她怕女儿醒过来发现别人见过她很不好的样子，心里难受。
本来看着墨薇泡药浴这种事也是余曼萍这个做母亲的，现在她不在，是因为容迎在十来分钟之前随着一波医生来了，说是看见今晚医生来来回回了这里好多次，担心墨薇是不是有了什么情况。
两位长辈在病房待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容迎面前摆着一杯咖啡，上面的拉花都是完整的。
她一口没动。
而余曼萍面前却摆着两杯，一杯已经见了底，她又端起了第二杯。
见此，容迎皱起眉头，道：“曼萍，顺其自然吧，你大晚上喝这么多咖啡，对心脏不好啊。”
自苏暮烟走后，余曼萍拉着墨可儿在墨薇面前说了一个多小时苏暮烟与她的过去，墨薇有反应，且反应不小，可就是没醒过来。
其中医生一波又一波的来过几次，虽没对她说什么，但看医生们的表情变化，她也能看出点什么。
她的女儿，一定能在不久后醒过来！
她多希望是黎明之前。
所以她不想睡，想支撑着精神。
她笑着又喝下一口后，对容迎笑了笑，“对心脏不好的，从来不是这些食品饮料，是人啊。”
容迎呼了口气，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是。”
余曼萍不太能喝的惯咖啡，她从桌上拿了块儿甜食小咬了一口，又说：“安叙那么大的人了，只要没生命危险就没什么事的，你其实可以早点休息啊。”
容迎摇了摇头，“睡不着，儿子不省心让我心力交瘁。”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然后，我还看见苏暮烟那孩子来过。”
余曼萍一愣，把咖啡放下，然后笑着道，“你要是想问我什么，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都传言苏暮烟和我的薇薇有过瓜葛，我做长辈的，只能做到我的本分，不以流言去冤枉一个人，但是和苏暮烟一个小辈儿，我没什么话说。”
容迎也笑，“瞧你这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虚呢，我不问什么，我就是想……”
她又迟钝了下，“想拜托你件事。”
“什么事？”
“我儿到现在，都不知道苏暮烟和商无恙在一块儿了，我想拜托你，这件事也别让其他人知道。”这话，容迎说的尤为认真。
“为什么？”只是余曼萍很不明白，又笑了两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苏暮烟，或者商无恙的亲妈呢！”
“还是说……”余曼萍的神色也暗了几分，“你真的对苏正卿有情分啊？”
闻言，容迎缓缓把脊背贴在了沙发靠背上，抬起头看向了天花板上温柔的灯，思绪在这一瞬间，别带回到了三十年前。
“我不知道我对正卿有没有情分，当年年轻不懂事，正卿师哥虽对我也体贴特殊，但他沉默内敛，不如顾钧善谈风趣，我就这样，选择了顾钧。”
“然后还冲动的与顾钧结了婚，从未回头看正卿一眼，包括他与洛伊恋爱生女……直到他意外离世，我三天三夜没合眼，到了现在……”
容迎的眸子逐渐变红，“才发现，我一直记得他的好，尤其是在顾钧暴露本性后，我也犯贱，后悔选择顾钧，甚至还很罪恶的想，如果洛伊没有绝症，像你我一样活到了年老色衰的这一天，正卿是否还会对她如从前，是否会像顾钧对我一样，曾经的爱在漫长的岁月里，消耗的几不可见了。”
“顾钧从头到尾只有过我一个女人都能令人如此失望，而正卿他，最初看上的，也是我啊。”
“可是，我越这样想，越觉得绝望。”容迎又落寞的干笑了两声，“正卿的品性比顾钧好了太多。正卿和洛伊如果都能活下来，或许他会后悔最初看上的人是我吧，他们的女儿多好啊，优秀到遭来了铺天盖地的诋毁。”
“反之我的儿子，却令人头痛。”
诋毁，证明的从来不是一个人有多差，反而暴露的是，有多少肮脏的人性，想用言语的黑暗，遮住“金玉”的万丈之光。
余曼萍默了默，“再好的人，也避免不了争吵，或许就是因为正卿与洛伊的感情看起来太完美，不现实，才会早早逝去。”
“阿迎，其实你的婚姻也算好了，顾钧就是有过分的时候，但他没越过底线，对你是忠诚的。不像我前夫，恶心又脏，我绝对不会允许我的女儿，再遇到那种男人。”
时以至此，余曼萍都不愿意多提墨薇父亲的名字。
只是这话却让容迎的心稍虚了下。
的确，顾钧再不堪，甚至还纵容顾安叙可以多找几个女人，但这辈子倒是没敢给她往头上抹点绿。
可坏就坏在，他们的儿子真就被顾钧宠爱的，成了个感情败类。
容迎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跳过了这个，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你也知道，苏暮烟与我儿的恋爱关系里，我儿错处多，苏暮烟想摆脱他，他还偏执的不放手，这真是让我这个当妈的都头痛。”
“而商无恙与苏暮烟没敢在现在让他知道他们的关系，一定是有什么内幕和隐情，怕被我儿抓住大做文章吧。”
“我也算是看在曾经我与正卿的情分，不想我那个糟糕的儿子欺负人家的姑娘。”
余曼萍也是看着顾安叙从小到大的，知道他的性格，容迎如此一解释，她便懂了。
“是啊。”余曼萍说，“女性在男性面前，还是势弱，尤其是安叙这种，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现在也有了权势，他如果走错了路，后果不堪设想。”
容迎也点头，“不让他彻底的明白人外有人，认清他的斤两，他不会改。”
余曼萍把剩下的咖啡喝完，“或许我知道，商无恙与苏暮烟的隐情是什么。”
容迎也知道，只不过她不知道余曼萍知不知道，只能含混的说。
于此，她故作不知，“什么？”
“不是传言苏暮烟那小姑娘曾经跟人私奔过么。”余曼萍放下咖啡杯，又摸过烟盒抽出了一根烟来，“男方就是商无恙，他们有个女儿。”
“你儿一直以为那姑娘跟人私奔是脏，实则，背后有更复杂的事情在吧，或许那件事还牵连着苏家，我姑娘在五年前出事，或许是她犯错了，也或许是，她也是什么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