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到警局，法医室送来了详细的尸体检验报告，其中包括对付艺珊胃内容物的检验。
秦城乡神情从容，对顾明池解释手里的报告：“除了现场勘查时从尸体的尸僵、尸斑、尸温等方面的检查结果分析外，我们对死者胃内容物进行了解剖化验。”
通常，法医可以根据死者胃内食物的消化程度和胃的排空程度，推断其最后一次进食到死亡之间的大概时间。
这份报告显示，付艺珊的胃内食物已全部成乳糜状，只有极少的饭粒、蔬菜残渣，食物已进入大肠，正常人至少需要3-4小时才能达到这样的阶段，由此可以推断付艺珊是在饭后4小时左右死亡的。
而田立夫说他们当晚的吃饭时间是六点半左右，而且进餐的食物跟在胃里面发现的食物种类是一样的，可以确定付艺珊的最后一餐就是那顿晚餐，她随后在4个小时后也就是当天晚上11点钟左右被害。
秦城乡解释许多，顾明池明白现在已经有多证据证明付艺佳和田立夫有问题。
顾明池吩咐对付艺佳和田立夫当晚的行踪做深入调查，秦城乡见该解释的已经都解释清楚，对顾明池微一点头，示意自己先行离开。
就在他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顾明池出声叫住他，秦城乡停下脚步，回身疑惑地看他，顾明池犹豫了一下，“能问你一个专业问题吗？”
“可以。”秦城乡矜持地点头。
那一瞬间，秦城乡已经从尸斑的形成与发展想到直肠温度与环境之间的关系这些专业领域知识。
但他万万没想到，顾明池的问题竟然会是：“狗狗还小的时候经常被带出门有不好的影响么？”
......
我是法医学专业，不是兽医学专业好吗，不觉得跨度有点太大了么？！
秦城乡深吸一口气，“首先我不是兽医专业，其次，不需要专业我用常识就可以回答你，除了以后继续要经常带出门以外，没有。”
顾明池这才一脸安心地点头。
审讯室内，顾明池对付艺佳和田立夫进行了进一步的询问。
付艺佳的情绪很激动，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警察不去抓残忍杀害妹妹的凶手，却要把她和丈夫带到警察局问话。
在看到法医专业报告后她有些发懵，她就是再没文化也知道法医何种职业，而且上面写着妹妹是前一天晚上被杀的，不是早上去学校的路上！
顾明池锁定她，目光中透着威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也不等付艺佳回答，他忽然提高声音：“这意味着你说谎了，你要知道给警方假口供的后果。”
付艺佳露出惶恐的神色，“我没有，我真的听到珊珊的声音了。”
顾明池问：“你当天见到付艺珊了吗？”
“我那天下半夜两点钟才回家，第二天早上珊珊走的时候我还在睡，但是我听到了珊珊的声音。”付艺佳急切地解释，只是随着报告的出现，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我，我又好像没有听到.....”
也就是说她当时的意识比较模糊，人没看到，声音不确定听到或者没听到。
现在摆在顾明池面前的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当天晚上11点至第二天凌晨2点间眼前的女人在哪里。
付艺佳坐在审讯椅上扯头发，顾明池又问了一个让她发颤的问题，“当天晚上11点至第二天凌晨2点之间，你在哪里？”
“我，我在亲戚家帮忙，到1点钟，回到家正好是两点钟。”
“是么？”顾明池道，“据我们调查了解，你当天晚上10点钟左右声称有事要办提前离开，你去了哪里？”
张弛适时开口：“你要想清楚，你对父母和亲戚撒谎之后去了哪里，难不成你回到家杀害了付艺珊然后再抛尸？”
付艺佳疯狂地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
“说出你的行踪，不然只会增加你的嫌疑。”
最后，付艺佳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当天晚上她约会了一位男士，警方跟进核实情况属实，酒店的出入信息也都对得上。
事到如今，只差对田立夫的审问。
田立夫一到审讯室就低着头不肯说话，拒绝配合的态度十分明显。
“不说话？”顾明池嗤笑，“那好，我来说。”
“你可能不知道，付艺珊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是早上6点40分，如果按你所说她是6点30分出门，凶手是如何完成意图强奸不成杀人灭口并抛尸在小巷里的？”
田立夫抬头欲说话，但顾明池没有给他机会。
人就是这样，在能辩驳的时候会怀有侥幸心理反驳他人，以增加自己的清白人设，但遇到无法面对和解释的事情就一语不发来做最后的挣扎。
顾明池可以想到他反驳的词语无非就是记错了、看错了、说错了等等一些话术。
他不想再同他耗下去，于是双手环胸，语含讥讽：“你当天晚上7点钟出门，在玉明路上偶遇吴小文和彭广金，随即你们去到小龙烧烤城喝酒，需要我说出你们当晚点的菜都有哪些吗？”
田立夫没想到他会把自己的行踪调查得那么清楚，脸色难看极了。
但顾明池还在继续，“你于10点25分先行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去。”
“至于你所谓的发票，我们已经与吴小文核实，当天晚上是他在你离开后结的账，而你的账单是你之后单独联系他，称要请客按照账单给他支付饭费，然后要到手里的，并且嘱咐他说你好面子，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顾明池似笑非笑地挑起嘴角，“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只会调取你住的地方的监控吧？”
田立夫的脸随着顾明池的话变得越来越苍白，汗开始顺着脸颊往下淌。
显然，顾明池已经取得了胜利，“你还有什么话说？”
过了很久，田立夫嘶哑着开口：“那天艺佳和她爸妈去为参加亲戚的婚礼帮忙，就因为我是入赘的说是意头不好，不让我去，要我在家里照顾付艺珊和老太太。”
“呵，他们一直这样，瞧不起我，要我伺候这个伺候那个，平时还要被骂，这个家待得我就要窒息了。”他痛苦地捂住脸。
“那天照顾一老一小吃过饭，我想出去散散心，付艺珊说了我两句，我没跟她计较就出门了，后来遇到吴小文和彭广金，就约着一起去喝酒，回来的时候又被付艺珊骂了。”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看到我的时候很礼貌叫姐夫的，就是因为我岳母和艺佳总是当着她的面数落我，搞得她也有样学样。”
“我因为喝了点酒，冲动之下就去捂她的嘴，她反抗，她越反抗我就越激动，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断气了。”
田立夫懊恼地揪着头发，“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明池：“然后呢？”
“......我很慌，慌乱之下就找了辆小区里的摩托车，把她扔在一个巷子里，想造成是她上学路上被害的假象，这样我就有不在场证明。”
顾明池问：“为什么付艺佳会觉得付艺珊早上还活着？”
田立夫苦笑道：“我回去之后很害怕，想了一晚上，只有制造她早上还活着了一个假象，我才能不被怀疑，我知道付艺佳睡觉的时候比较迷糊，而且她后半夜回来的，早上轻易不会醒，我就叫醒她说她妹妹在外面喊她。”
“她当时迷迷糊糊，真的以为妹妹喊她，让我给小珊一百块零花。”
“只是我没想到，那个巷子早上会有拾荒者，正好发现了小珊。”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被吓懵了，我没想杀人，你们相信我。”
他恳切的目光看着顾明池，“我知道我错了，我虽然是错手害了小珊，但我不应该隐瞒事情的真相，我愿意承担责任。”
事情发展到这里，这件少女被害案终于可以结束，观察室里的队员都长舒一口气。
虽然田立夫杀了人，但法官量刑时应该会考虑到错手的原因和良好的认罪态度。
就在大家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时，顾明池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在撒谎。”
“你是故意谋杀。”
“你很聪明，编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谎言。”
这话一出，不仅田立夫震惊了，观察室里的队员们同意张大嘴巴吃惊不已。
“第一，你小区的摄像头是你弄坏的，就在你说要出门散步之后，这样它就不会拍到你回到家的时间。第二，你充分考虑了沿街的摄像头问题，所以在回去的路上都尽量避开摄像头，甚至乔装改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天应该穿的是一件两面服。”
田立夫的脸色随着顾明池的话越来越阴沉，顾明池仿佛没有发现一般，继续：“第三，你充分考虑到11点钟这个作案时间，为了在这个时间找到不在场证明，你要来了吴小文的账单。”
顾明池身体前倾，手肘支在桌子上，“你不光准备了早上的不在场证明，连真正的死亡时间的不在场证明你也考虑到了。”
“你其实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