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泡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泡书吧 > 玄幻魔法 > META量子纪元 > 第15章 戴罪之人(二)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凉山宁南县,安集长这么大头一次来到还没有贯通高铁线路的地方,随着环山公路曲折而至,大山深处的小城像是彻底被浓雾遮蔽。

下飞机后的三个多小时车程让他胃里开始翻江倒海,想到之后走的时候也只有这一条线路,安集确实有点后悔,早知道在来之前应该听从孙莹莹的建议,提前准备好止晕药。

还好下车时有人接应,否则接下来的这段路,更会让他晕头转向。

孙莹莹提着一个红色小双肩包,一眼认出了人群中的安集,老远便打起招呼。这还是毕业之后两位老同学头一次在现实中见面。

“没想到说来就来啊,挺有诚意嘛,还以为你会扭扭捏捏。”

“既然是重要事情,那当然要来。”

从昨天中午她发来位置信息后,安集便退出游戏开始准备行程,虽然当时孙莹莹并没有说清楚让他来此地的原因,只提醒他这地方对阿尔伯特非常重要。

直到今早出发后不久,安集都还以为这是自己一个人的行程,而孙莹莹却忽然发来私信,说自己住的比较近,这会儿刚刚抵达。由于之前来过好几次,所以能给他做向导。

现实中的孙莹莹看起来比虚拟形象成熟一大截,齐耳的短发飒气十足,与其说她是个编程专家,给人的感觉则更像一位摇滚乐队鼓手。

“足足等了你大半天啊,县城都逛两遍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安集致以抱歉的微笑:“我也没想到,这段路太难走了。”

“我家就在西昌,过来当然近,这种盘山路对初来乍到的人来说确实很不友好。”孙莹莹拍了拍他肩膀,递过来两颗薄荷糖:“走吧,听说阿尔伯特已经给咱们准备好了晚餐。”

安集这会儿肯定什么都吃不下,但老友见面的期待则丝毫不减。

暮色渐垂,在县城不远的一个小镇子里,二人找到了那间十多平米的门面房。大门口没有招牌,只有一张打印的字条‘营业时间10-18点’。此外倒是有一块led灯箱,上面不停变换显示着十多个经营内容:手机电脑维修、图形制作、数据库编写、软件修错…

很显然,除了第一个项目之外,这地方应该没有其他业务需求了。据孙莹莹说,由于阿尔伯特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伙子,小店虽然偏僻,但还是有很多人揣着好奇心前来光顾。在见识到他高超的维修技术后,客源自然积累下来。

穿过门店,后面是卫生间和一个简单的客厅,二楼则是起居室、阳台和厨房。这个二层小楼应该是五六十年前的农居,简陋但便宜。

阿尔伯特正在厨房忙碌,见到安集的第一时间,这个一米八的大高个丢下锅铲就是拥抱。

“哎呀,一路辛苦劳神了,快坐噻,先喝茶。”

安集愣了一下,孙莹莹扑哧一声笑出来:“别见怪,他的四川口音是在本地学的。”

一顿简单的晚餐,三人各自分享了几年来的经历,这种面对面的交流方式在学生时代几乎没有过。安集发现自己有些失语,在元宇宙待久了,表达能力确实与二人产生了差距。

阿尔伯特如今保持着匀称身材,应该是健身成果,最让人惊讶的是,他从那个家境优渥的阔少爷,变成一个独居异国他乡的游子,几年颠沛使得他养成很强的自理能力。

不仅如此,这个当年轻率任性的小胖子在反思苦难之后,思想也逐渐深沉而稳重。当安集询问,为什么阿尔伯特会选择在此地暂住时,他的回答令人感慨。

“我要为当年恐袭事件的一位遇难者扫墓哀悼。”

这一年里,阿尔伯特无论天晴下雨都会准时去到宁南县公墓,他永远不会忘记,其中躺着一个被他无意间害死的人。

“我想去看看,能带路吗?”

“当然,这次专门叫你过来,不是为了别的事。”

……

山坳里伸手不见五指,公墓早已熄灭路灯,二人打着手电筒行走在大理石阶梯上,又经过一段无人打理的羊肠小道,来到一座小方碑旁。

安集以前以为孙莹莹天不怕地不怕,直到今天才知道,她不敢走夜路,更别说这个点去公墓里,哪怕再多人陪同都不敢。

献上鲜花之后,阿尔伯特开始讲述恐袭当天发生的事,非媒体报道的第一视角版本。

2082年,3月16日凌晨,一辆电力故障抢修车开进媒塔集团西安分公司。

但车辆里面坐着的却不是电力局员工,他们手上拿的也并非线路修理工具。这些年轻的姑娘小伙们穿上隔热服,戴着黑色口罩,头上的大兜帽完全遮住面容。

早在几分钟前,警戒无人机和监控网络已经彻底失效,车辆成功将这群年轻人送到目的地:一个看上去高耸入云的柱形建筑,这里是西北地区最大的元宇宙服务器列阵。

机房大楼外不仅有保安巡逻,更有密不透风的监控警报网络,以及如蜂群般的无人机岗哨。由于机房的重要性,这些岗哨无人机都带有威力足够大的非致命武器。

如此严密的防守措施,在这群天才面前反而成了致命缺陷,他们甚至不需要携带防身武器,只需要控制岗哨无人机群,这些环环相扣的警戒就都能成为突破口。

他们的任务主要有两个,其一:收集媒塔公司窃听用户隐私信息的证据。其二:在指定的β服务器里植入一个定时病毒,让它至少瘫痪三至五天。

任务进行得很顺利,而且该计划在这群年轻人眼里看来,完全是代表公义和民众对垄断行为实施裁决。毕竟这两件事都只具有威慑性质,对垄断商以外的人利大于弊。

正如那句话,世上最大的恶,往往伪装于耀眼的崇高之下。

也正如这个组织六年之前的名字‘涨潮’。

青年们的情绪随时随刻都像潮水,能够被轻易煽动起来,也能够爆发出摧枯拉朽的力量。他们却不知道,自己完全让狂热遮蔽双眼,价值被人彻底利用,而今天这件事如果真的成功,将会成为史上受害范围最广的一次恐怖袭击事件。

因为他们攻击的并不仅仅是一台β服务器,实际上还有另外两台α服务器!

由于无人机时代人们对于自动化的超常信任,对于元宇宙网络的过度依赖,他们并不知道,这个计划将会让超过百人陷入生命危险之中。

直到病毒的启动程序运作时,年轻人们才意识到事情完全不对劲。

但那一刻为时已晚,几乎没有人能在程序正式开启前让它停下来,毕竟这是一个由顶尖天才们共同出力打造,设计无比精良的病毒炸弹。

阿尔伯特争分夺秒戴上vr眼镜,发疯一样与自己主持设计的病毒对抗,试图尽量拖延,但这点努力无异于杯水车薪。

如果有足够时间,或许大家还能共同出力阻止悲剧,然而它的‘引线’只有短短五六分钟左右。就算想让服务器执行紧急关机,破解密钥的时间也远超这个数。

有两个人提出报警自首,也许通过警方能在最短时间里把消息直达媒塔集团高层官员,让他们的控制管理员执行紧急关机。

另一种极大的慌乱瞬间蔓延开来,团队出现严重分歧,大家推搡、争执、谩骂。

直到一位同学率先情绪崩溃,冲出机房,从散热窗直直坠下服务器列阵。

一个女生抽泣着擦干眼泪和鼻涕,用全程颤抖的语气,把正在发生的事情告诉给警察,好在警方足够重视,并没有把这件事当作玩笑,立刻致电媒塔集团总部。

结果令人沮丧,媒塔集团坚称自己的服务器机房有全世界最严密的无人机岗哨,绝不会有人能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突破进去,更不可能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做出断电的荒唐举措。用这些人的原话就是:“断一次电,就要承担三百多万元的检查维修费用,而且这种级别的服务器,每关闭一小时,就会有至少八十多万的直接损失。”

他们的账算得很清楚,服务器上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商家进行各种交易,每一宗交易都会有元宇宙虚拟货币的直接进账,这些商人不可能为了一个报假警的可能性,承担这种风险。

所有人都陷入绝望,在这气温高达六十多度的闷热机房里,隔热服的作用变得十分微弱,但大家背上的冷汗却一刻不止。

警方当然第一时间出动,附近街区的警用无人机已经以最快速度飞向服务器大楼。阿尔伯特仍然坐在原地,一声不响地与病毒对抗,其中两人一番合计,匆匆离开现场。而最终剩下的那个报警女生,一步一步啜泣着走向那个五十米高的散热窗。

机房里剩下阿尔伯特一个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创造奇迹。

但他想起吴越对自己的那句评价:虽然无法做到最优秀,却是一个永远能绕弯路,找到意想不到解决方案的人。

既然无法控制这枚病毒炸弹的爆发,那就让其影响范围降到最低。

其实所谓列车难题,并不适用于茶余饭后悠闲讨论。真正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人会不受理智的控制,自觉做出那个潜藏在意识深处的判断。

阿尔伯特完成了一个简单操作,用类似狸猫换太子的方式,把病毒从一个虚拟机中过渡到机房里另一台α服务器,只不过这台的用户容量只有前面那台的十分之一不到。

就如同911事件中,那趟最着名的93号航班乘员。他们让飞机坠入田野,而非冲向人员密集的华盛顿特区,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更多生命。

当特警冲进服务器机房,现场只有一个愣在原地的青年,戴罪救赎之人,阿尔伯特。

他入狱之后,将一切详细经过供认不讳。事后很多年,人们都费解,为何一个犯下如此重罪的恐怖分子,却只有区区两年刑期?就算是被教唆,也不至于判的这么轻。

因为媒体并不知晓他那天做过的补救措施,这份口供被作为机密档案封存起来。同时发生的,还有媒塔集团高层的大洗牌,以及不为人知的天价安全罚款。

这段刑期里,阿尔伯特曾签署了多项保密协议,决策者们知道,有时候稳定比真相更重要。这可是差点害死数百人的大事件,事件如果披露出细节,不仅会引起全社会恐慌,更可能造成一系列连锁反应,甚至导致经济出现问题,最终引发另一场大骚乱。

出狱之后,阿尔伯特一直在收集遇难者信息。在这三名丧生者之中,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备受关注。他在此之前已经病魔缠身,但作为家庭支柱,一直瞒着病情照顾妻子女儿,直到自己倒下的那天。好在这件事进入了公众视野,在一众网友的捐赠之下,他得以从宁南老家去往大城市,在最新的技术支持下,做成功率最高的‘元手术’。

主刀医生是来自空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的脑科专家,手术本来很顺利,但服务器崩溃瞬间,手术舱没能顺利触发保护装置,失控的信息涌流让手术刀切进致命部位。

故事讲到这儿,阿尔伯特已经潸然泪下,安集上前致以久久的拥抱。

这时候他忽然发现,阿尔伯特肩背上有一道恐怖的疤痕,看上去是不久前留下的。

“这是…”

“这是我罪有应得,她们母女俩失去最重要的人,这根本不足以补偿。”

原来在年初,阿尔伯特刚刚来到宁南不久,他就在死者墓前遇到了这双孤儿寡母。当时这位遗孀并没认出他来,但阿尔伯特则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二人面前,坦诚了身份。

女人顺手拿起背篓里的柴刀,阿尔伯特没有躲闪。好在附近扫墓的村民赶紧前来阻止,否则他可能真的就横尸当场,祭了冤魂。

听完他的叙述,安集在墓前久久鞠躬,一种难以言说的胸闷阵阵袭来。

“我知道了,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心结,更是你选择的赎罪方式。”

“不,这不算赎罪。”

安集皱了皱眉头,不清楚他要表达什么。

“其实从前天晚上,莹莹她就跟我说过了。”阿尔伯特深吸一口气:“很抱歉三年前我拒绝了你一次,但现在我答应跟你走,去参加焰火计划。”

安集搭着他的肩膀,似乎觉得眼前这个人比自己可靠百倍;“所以,你选择要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吗?”

但阿尔伯特摇了摇头:“还记得吗,当年在那个牧场发生的事?”

安集更加费解:“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我觉得,越来越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