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碎妈坐下，米小蝶小声问：“碎妈，那您参加解放军了吗？”
“我......唉！”
碎妈说了个我，看了眼童奶奶，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
看到女儿叹气，童奶奶上来就砸了一剪子，别看老太太91了，手脚还真利落。
“路是自己选的，脚上的泡是自己磨的，打碎了牙，也给我咽下去！”
童奶奶的样子吓了几人一跳，碎妈捂着脸叫了一声娘，低头又哭了起来。
“奶奶，都过去的事了，您就别生气了！”
米小蝶撒娇，童奶奶哼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红纸剪了起来，看来，下面的故事不管了。
“碎妈，别伤心了，我达既然能带我在你们家住一个多月，说明他心里还......”
米小蝶这句话，不但没把碎妈哄好，反倒哭的更厉害了。
“再哭滚出去！”童奶奶又抡起了剪子，“奶奶，有话好好说！”铁军伸手抓住了童奶奶的手。
还是老太太有威力，碎妈立马不哭了，肩膀抖动，硬憋了回去。
“娃，你不知道啊，奶奶是真恨呀！
当年，是我把家里人拦下了，拍着胸脯说：‘我童妮的女儿错不了，参加解放军是光荣的事，谁也别拦着！’
唉！她要是参加解放军就好了，也不会一有运动就揪出来......”
童奶奶后面的话没说，铁军想想，不会是参加了国军吧！
那可要命了，在那个成分论年代，“特嫌”这顶帽子，足可以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我们一直往南走，到了武汉，找到了他二舅让我们投奔的人，竟然是国民党的一个师长，姓杨。
这时候，我才知道，我被水生骗了，他根本就没想去参加解放军。
我当时就闹着回家，杨师长阴着脸，喊来几个当兵的，把我架到后院关了起来。
我上过吊，绝过食，偷着跑了两次，都被抓了回去，时间长了，我绝望了，也放弃了。
一个月后，水生当了洪湖保安团的团长，我......我们拜堂成亲了。
一年后，水生他二舅发来电报，说他的同学杨德亮在西京当了城防司令，让水生回来当保安团团长。
对了，这个杨德亮就是杨师长的亲哥。
知道能回家了，我是又高兴又害怕，高兴能回家了，害怕达和娘骂，也害怕见到喇叭哥。
那天晚上，我抱着两个月大的小宝，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一年多，家里怎么样了，喇叭哥还好嘛！
回到西京，我们迫不及待的回了家，一进家门，就看见达和娘在院子里染布，还有大姐一家。
见到水生穿着国军的衣服，达操起了板凳，娘也拿起了烧火棍，撵我们滚出去，说没有我这个女儿。
水生掏出枪，指着达说：‘你女婿现在是党国的军官，好好供着，以后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达心脏不好，一下子气晕了过去，我急了，转身咬住水生的手腕，他一看我达气晕了，带着兵走了。
好在大姐夫是医生，给达喂了两粒药，说达没事，只是一时激动，一会就能醒过来。
娘没再撵我，还让我跟着把达抬进了屋里......”
“我要是撵你，你早成孤魂野鬼了！”
童奶奶抬头看了碎妈一眼，语气也比之前和缓了不少，碎妈听了，眼睛又红了。
“达醒来以后，我抱着小宝跪了下来，达问我还走不，我说再也不走了，达笑了，伸手来抱小宝。
看小宝跟达还挺亲，我拉着娘走到一边，问起了喇叭哥，娘看了我半天不说话。
大姐在旁边说：‘你们前脚走，喇叭背着小凤就去找你们了，到现在也不知道在哪？’
回来后，我再也没离开家，水生来接我几次，都被我拿小宝威胁，把他吓了回去。
那时候，我们天天听广播，知道解放军渡过长江，解放了南京，我们都盼着西京快点解放。
很快，消息传来，说解放军解放了太原，马上要进入陕西，西京解放就是早晚的事。
没几天，水生又来了，说要去宝鸡，我们都知道，他们是想逃跑。
我说我哪也不去，就在这等着解放，水生这次真急了，从我手里把小宝抢走了，还把达踢了一脚。
我和达同时病倒了，我下床那天，达离开了我们。”
碎妈缓了缓，铁军和刘胜利对视了一眼，都很同情战争年代的这些平民百姓。
“49年5月20日，西京解放了，我们都冲上街头，拎着篮子，装着鸡蛋和馍迎接解放军进城。
几天后，城里贴出征兵告示，听说还征医护和后勤，我和二姐就都报了名，我也向政府交代了我的问题。
知道我男人在国军，政府很重视，把我领到了一个首长那，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首长听了很高兴，特批我和二姐随军，给我的任务是联系上水生，争取让他弃暗投明。
就这样，我终于圆了梦，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
我们跟着队伍一路向西北挺进，一直打到了兰州。
虽然没见到水生，可也知道他的消息，他又成了‘西北四马’中马鸿宾手下的一个骑兵营的营长。”
“起义的那个马鸿宾将军？”
刘胜利突然插了一句，碎娘点点头。
“你知道西北四马都是谁吗？”
米小蝶突然问铁军，表情挺可笑，铁军装糊涂，摇摇头，一抱拳。
“请清华娇子赐教，铁军洗耳恭听！”
“噗呲！”
“你倒是挺谦虚，赐教我可不敢，想听啊，让刘大哥给你讲！”
“你俩别闹，先听碎妈讲完。”
刘胜利板起了脸，铁军和米小蝶对着瞪眼，脸上都在笑，童奶奶从老花镜上面瞄了两人一眼。
“这俩娃都是人中龙凤，谁降得了谁，只有老天爷知道喽！”
童奶奶沧桑的话里有些调侃的味道，铁军怔住，米小蝶撇撇嘴。
“哼！奶奶，他是笼中龙，早就被人降服了，小蝶可还在天上飞呢，谁也降服不了！”
“嗯，飞，飞高点啊，天庭可还有个好色的天蓬元帅呢！”
“奶奶，你笑话我？”
米小蝶鼓起腮帮子，上手摇童奶奶。
“呀！铁老大！”
米小蝶看着童奶奶手中的剪纸叫了起来。
铁军赶紧站起来，探身往童奶奶手中看，果然，是自己，不是侧脸，而是正脸，更难剪，太像了，铁军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