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躺在病床上,沈彤瑶作了个非常恐怖的美梦。
梅姨娘与沐王爷以及王府里的众人都以看笑话般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在自己以及自己的腹部指指点点。
连初画、佟妈都站得远远的,不愿意接近,躲躲闪闪。
她想说明,想向大家说明,并非是这样,这一切都是梅姨娘精心设计嫁祸……
但她用尽吃奶的力气还是发不了一点声。
正焦急之时,沐王爷让人抬着一个沾着猪粪的猪笼向她说道。
“沈彤瑶,老爹没办法啊,只能把你浸没在猪笼里沉在河里。但愿河水把你的肮脏洗去!”
说时迟那时快,许多人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她,把它塞进了臭猪笼。
她用力挣扎着,但哑巴似的,不能发出一点声音来。
没没没没,别进猪笼了,还是舍不得死。
内心焦急而憎恨,在激烈地挣扎中,猛地惊醒。
发现那不过是场恶梦而已,她长吁了口气,眉梢却是缓缓地蹙起来,这梦境好恐怖。
心有余悸坐起床来。
她抹去额上冷汗,不知这事到底能瞒过多长时间,梅姨娘心知肚明,一定要做文章!
初画推门而入,微笑的说。
“小姐,您醒来了吗?段公子已经在外等您好久了!”
“段公子?”
沈彤瑶不解地问,此时笛声婉转,传来开门。
她下了床,向院子里望去。
“这是做什么的?”
“说到做到,辞了吧!听小姐还没起来,坐在门外院子里等您呢!还有一炷香呢!
初画帮助她穿好衣服,烦琐地一件件套进自己的衣服里。
“小姐身体再看瘦下来,这个身段就全出来啦!”
沈彤瑶心里还是有段少宇,这段公子,倒数还真帮助过他,这人情,算欠着!
“何以辞?”
沈彤瑶说:“我要去看一个人。”
“他是谁?”
沈彤瑶笑着说道,“你知道他吗?”
沈彤瑶望着朦胧的铜镜里,又看初画为他盘起的发髻漫不经心地问。
初画便笑。“小姐,您还是不认识吗?再过两日,便是圣上大宴群臣之日。这位段公子啊,还要但与段大人会合。”
沈彤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林谛文在哪里?”
初画听她直呼其名,惊起暗吐口舌,谨慎地答。“太子今日天未亮便动身入宫!玲珑公主跟从。如今众人正筹备圣上大宴,无心在外流连!”
沈彤瑶听到初画诉说,心事却已飘远。
她根本不在乎什么圣上大宴、林谛文太子、段少宇段公子等等,心里只有一件事,就这样隐藏着昨晚后巷里发生的一切。
猛一想起来,她赶紧伸手去撩袖子,在白皙的胳膊上辗转反侧了几下,才换另一双手,仔细端详!
还是放心不下,再一次站起来把初画胳膊撩了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下,细细琢磨了一番,终于放了下来,幸好没事!
初画撂下袖子一脸好奇地问:“小姐,小姐?您……做什么啊?”
沈彤瑶遮遮掩掩地说。
“我只看你胳膊上的伤口是否痊愈。上一次梅姨娘打得你遍体鳞伤。”
初画看得魂不守舍,懂事地说:“小姐别着急,初画皮粗肉厚,不怕吃苦!”
沈彤瑶很难说什么,让初画装扮好自己,站起来出门。
段少宇身穿滚貂毛素袍,乌玉般的秀发也没有梳成发髻,漫不经心地披散着肩,站在红梅树下横着黑笛挂在口边,吹着,是那天沈彤瑶困于后院时,和着她和谐清唱。
如今沈彤瑶已失去这种爱好。
走到段少宇背后,轻轻唤了一声:“段公子!”。
段少宇收起手中的黑笛,回头含笑。“昨晚沈彤瑶小姐休息的可好?”
沈彤瑶伸出手把身旁树枝上的梅花扯下来,瓣瓣地把花瓣撕了下来,丢到地上。
“段公子会不会去呢?”
“对啊!家父催了好几遍。大后天便是圣上大宴的日子,要开始筹备的事可不少!”
段少宇边说话边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脸,眉宇间藏着的忧伤很快被自己察觉。
他走到她跟前,伸手去抓她扯动花瓣的那只手,温言说。
“沈彤瑶小姐记得少宇那时掏心的话吗?”
沈彤瑶把手使劲抽起来,搁在身侧向他祝福。“沈彤瑶感谢段公子的数次搭救,日后沈彤瑶如有本事,定要双倍还钱!”
“沈彤瑶我不代表什么!
段少宇在她的困扰下内心十分难受,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不是一个有问题的人?
态度又冷又硬,让人很受伤。
沈彤瑶看了看自己,忽然提出一个十分突兀的疑问:“段公子昨晚,可曾去过后巷?”
“后巷?”
段少宇一脸惊讶:“沈彤瑶啊!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呢?怎么一下子就提到后巷来了呢?”
沈彤瑶退后一步,但声音飙得很高几度:“就说吧,到过后巷吗?”
段少宇正欲答允,佣人安子从院外匆匆而入,人声未至,便传来一声:“公子!轿撵已准备好,咱们动身,天色已晚!”
段少宇回头看着沈彤瑶,细声细气地叹了口气,露出丝丝无奈之情,但又极其严肃地说道。
“沈彤瑶,今天见到你就是为了让你记一句。只要你不想留在这个王府里,我都会把你带走!知道你活得不幸福,咱们可以走吧,去过你们想过的每一天!”
沈彤瑶定睛一看,前面缓缓升起好多好多雾,渐渐地,看不清脸色。
安子过来使劲催促。“公子,咱们应该去吧!”
段少宇站了出来,十分坚定地告诉沈彤瑶:“沈彤瑶小姐,你一定会记得少宇今天讲了些什么!少宇还在等待这个日子呢!”
沈彤瑶开了口,语气已略显哽咽:“段公子,段公子。”
他笑了,笑得暖洋洋的,伸手捻开了她头发里的梅花花瓣:“说我是少宇也不错啊!”
初画整理早餐,向庭院走来,老远就望见沈彤瑶立在庭院中,面对一朵红梅茫然。
今天她身穿鹅黄色半旧平金斗篷,长长的头发被白带松散地束于脑后,再朴素的行头,看起来倒是有种从容淡定的气质,显得满满的王妃风度。
“小姐,段公子不在,您为什么还来?”
沈彤瑶轻呵着,眼眸微转:“初画!今天早饭吃什么呢?”
“昨儿个前院送来些剩米。我焯好稀粥配着佟妈腌的咸菜。”
初画真实地答道,心下却是略有疑惑。
“小姐,您是不是想跟我们吃早餐呢?所以我让佟妈炒鸡蛋饼。”
沈彤瑶看她说完要向后院内走去,连忙拦住了她:“初画您等一等吧!”
初画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小姐。
“小桥流水人家,曲径通幽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沈彤瑶的心忽然间变得很沉重。是不是不舍段公子而如此魂不守舍?
沈彤瑶心中,却是另有一番心事。
昨晚,梦到怀孕这一幕真的很恐怖。
一旦受孕,她将万劫不复!
初画看见她拦住了自己,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呆呆地发愣,连忙伸手摇晃着她。
“小姐,小姐您是怎么想的呢?您那副模样……初画可吓坏了!”
沈彤瑶缓过神来,朝初画笑道。
“初画啊!你告诉佟妈吧!我这阵子特想吃胡萝卜、芹菜。做饭时记得多放蒜。我爱蒜那味道。好吧!我爱嗑葵花籽。为我备些。”
看到初画不知所措的表情,沈彤瑶不禁问。“什么?厨房里没那些东西了吧?”
“有来有往。就是怪小姐为什么一下子就爱上胡萝卜、芹菜,还加上大蒜。您过去不最烦这种滋味?”
初画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后,对沈彤瑶说。尽管嘟嘟囔囔,仍乖乖地来到后房找佟妈。
梅姨娘领着司春与几丫头,向南面云香园屁颠屁颠地走去,一脸春风自得:“快来快来,全跟上来!”
刚进院大门,便向一位在庭院里扫雪的侍从问。
“云舞小姐起来了吗?”
那个仆人一看是梅姨娘就赶紧把手里笤帚丢掉,毕恭毕敬地施礼答道。
“回梅姨娘话里有话。云舞小姐已醒来,正梳妆呢!”
“哼!行啦,没问题。你们接着干吧!”
梅姨娘今日兴致正浓,与一奴仆有口皆碑。
走进云舞房间,真的看到云舞在镜子前左右张望,总以为小丫头今天***簪子姿势不好。
梅姨娘跨进门来,满脸堆着笑意。
“呦!我家的云舞可真国色天香啊!我一个女子看了就爱得紧。”
沐云舞撂下手里的铜镜,抬起眼睛看了看她,同样没有站起来,更没有让坐,淡淡地问。
“一大早,梅姨娘就来找事了?”
梅姨娘毫不介意自己的姿态,从后面司春手里,拿着一个镂空雕花盒子高兴地走上前去说。
“你爹好几年没回来过,这回回家来,就送给你姊妹三人一件礼物吧,那可是送给你呢!”
说完就把箱子小心翼翼地摆在了云舞梳妆台前。
沐云舞只是看着,并没有感兴趣的表情。
“我啥也不缺!还不如给云霞留着玩玩呢!”
“哦,云舞深得太子与玲珑公主宠爱,自然什么也不缺!可是,这一次沐王爷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却难得难得多了!
梅姨娘一笑颇觉讨人喜欢,也上前打开那盒。
“云舞您瞧,那颗北海夜明珠。那天听说段公子称此珠稀有无比,身价百倍!王爷最疼您,便送此宝给您。您云霞妹妹只得到一只能言善辩的鹦鹉。”
沐云舞看着这颗夜明珠,笑的很浅,但神情含而不露,梅姨娘丝毫看不出自己到底是爱还是恨。
坐在一旁的椅子里,梅姨娘接着说。
“王爷待你们姐弟三人真是慈悲为怀。就是你那煞星姐姐也送来一把匕首……可是这一切还敌不过你那夜明珠!云舞,你可得知道我跟你老爹有同样的想法,期待你跟太子。”
沐云舞站了起来,背对梅姨娘伸手拨弄着架子上一盆银边芍药:“因为是老爹送的,所以才会那么不来呢?还要你们跑来跑去吗?”
梅姨娘心想,眼前这个沐云舞不日可以做太子妃,日后,更铁板钉钉是皇后皇妃之选,因此,自己身上那些冷漠高傲的姿态,自己都可以承受。
笑嘻嘻地来到沐云舞面前:“你爹一早忙着送太子、玲珑公主呢。听段公子说今儿上午还要辞行呢。这样吧。你爹有更多事。我会亲自送你。”
她打量着沐云舞那姿容绝色,再颇为讨好地说。
“天色已晚,云舞。咱们去前边吃早餐好吗?我让人炖金丝血燕。”
沐云舞纤长指甲上忽然捏着一枝芍药,大拇指食指慢慢捻着花瓣,冷声。
“梅姨娘啊!我要是做不成太子妃怎么办?林谛文要是不答应我,我根本就没机会做太子妃。你也要这么讨我欢心?”
娇艳欲滴的芍药花被她捻成了一片惨状。
梅姨娘想不到自己这样一问,更觉自己一双眸子背后,透着令人窒息的敌视,不禁心头一颤:“云儿,云舞。”
沐云舞迫近几分:“还是你还会将我关在后院呢?就像那傻里傻气的沈彤瑶,变成你调剂人生的戏耍之物呢?”
梅姨娘有点慌,身体向后一斜:“云儿,云舞别闹了。你那么有可能不是太子妃吗?你可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任何一个男人都排斥不了你。太子可不行啊!”
沐云舞差点生下来,就看出云舞这个丫头命贵,一副母仪天下之态。
就是那个金口直断云中仙,梅姨娘这十多年来,始终信以为真,于是,对沈彤瑶云舞区别对待……
沐云舞生来就享受着至上荣宠,又怎能遭到太子的排斥?
这个沐云舞肯定是看到他昨天和沈彤瑶打交道,才会心有不快,让他颜面尽失吧?
“云舞啊、你、你……”梅姨娘难得口吃了一口,面前是将来天子娘娘,气势完全压了下去。
沐云舞看她慌得变成了这副模样,忽然笑。
“梅姨娘你狡猾,能用什么办法把太子变成我的男人呢?”
梅姨娘脑中一转,领会了其中含义,心也轻松了几分:“云舞,这个女追男啊,其实还真容易。姨娘本人就是个过来人。今后我们娘俩相处久了,我会为您指点迷津,保太子做您的!”
沐云舞如花容,她慢慢笑。
“便请梅姨娘来吧!”
王府里,冷冷清清的。
林谛文太子与玲珑公主大拨离去,段公子亦去,喧嚣王府一宿,逐渐恢复正常。
沈彤瑶走在最前面,见府中家奴在拿屋檐上挑宫灯。
一家奴踏着梯子,边干边埋怨:“还差七、八天呢,要过年了。这个宫灯拿去换好麻烦啊!”
另一位年纪稍大的家奴连忙嘘了一声:“您可得小一点,由主子听了可就舒服了!”
沈彤瑶走过时,人影在清晨阳光下,影斜长长地拖地。
两人家奴见状,连忙转过身来说:“主子息怒!咱们就随便说吧,不打算诉苦。”
等看清是沈彤瑶时,二人同时轻轻嗨起,竟是府里不中用也不关大事的大小姐,害得二人虚惊一场。
两个家奴丝毫没有将沈彤瑶放在心上,扭头还在工作的同时不断低声抱怨。
沈彤瑶懒得理它们,一个人向前院走去,步子有些重。
刚越过月牙形跨出大门,斜刺中忽然来了个佣人,身穿青衣、头戴灰帽、垂头丧气地来到沈彤瑶身边,忽然施礼。
“沈彤瑶小姐好久不见了!”
沈彤瑶大吃一惊。
这个王府里的男人,连地位最低的家奴也不把大小姐看在眼中,这小厮忽然冒了出来打招呼,真有点诡异。
还有,为什么他说话听起来那么耳熟呢?
正在疑惑之时,佣人抬起头冲着沈彤瑶狞笑。
“沈彤瑶小姐能想起我的小豆子吗?”
“是您,您为什么来了?
沈彤瑶有点紧张地四处张望,压着嗓子说。
“小豆子啊?为什么要穿这身衣服啊?快来找找看我啊!”
小豆子嘻嘻地笑着走上前说:“穿着这身裙子不就是方便嘛!”
“方便啥,您小侯爷再叫您到我这儿来,上次不就说走就走了么,等会我一个人……”
沈彤瑶这才想起来,小侯爷心里还是微微怵了一下,尽管这个人说得特难听,但这些难听的话语,并非毫无理由。
小豆子点了点头,踮着脚在沈彤瑶耳边低声。
“我家小侯爷要我给你们讲一讲,沐云霞可不是沐王爷亲儿!”
沈彤瑶两眼圆睁,诧异地看了小豆子一眼:“你、你是怎么认识的呢?”
小豆子伸过手抓耳挠腮:“这一切我怎么知道啊?全是小侯爷叫我带话来的。又说要想见到他,就去定安门旁的客栈里寻他。”
“叭!我怎能想见他呢?小豆,还请转告家里小侯爷吧。我沈彤瑶非常非常恨他,一点都不想去客栈里找他!”
沈彤瑶略有恼怒,这小侯爷不但言语刻薄毒舌而且如此喜欢自作多情啊?
一个连脸蛋儿也不敢露的人,一个连路子走不出去的人,我沈彤瑶能看上吗?
小豆子听到她的声音,并不表现得多么气愤,而是慢慢地说。
“其实我小侯爷还料定沈彤瑶小姐有此反应呢。”
“那他的背后有什么是正确的吗?
沈彤瑶恼怒地几乎要笑了:“小豆,等下你家侯爷叫你把话拿去,你还是一次性讲完为好,不要那么半句话留下半句话!”
小豆子低膝施礼,笑。
“好啊,小豆子全记着呢!我侯爷还剩一半话呢,现在不想见到他并不意味着今后就不想见到他。现在恨他,也许今后就不能离开他了呢!”
沈彤瑶愕然地看了小豆子一眼,“说完了吗?”
“就这样吧!”小豆点点头非常诚实地答道。
沈彤瑶深深吸了口气:“哼,沈彤瑶算领教到你家侯爷厚颜无耻啦!快回来!”
“好的!”小豆子同意了,扭头就要走。
沈彤瑶忽然想起了最紧要的话题,开口就赶紧把他拦了下来:“小豆子你们等着瞧吧!”
小豆子转过身来,笑容人畜无害,实在不知道自己是被那刻薄王爷下了当差使,何来如此清晰的笑容呢?
沈彤瑶走上前几步:“你刚告诉我的,说云霞不。”
全被那小侯爷气得一头雾水,几乎无视今天小豆子前来的主旨。
小豆子十分肯定地说。“
好啊!这可是我家小侯爷叫我给沈彤瑶小姐带去一句话呢!又说。这一次沈彤瑶小姐处境十分困难。你们现在手里又有制敌之利器,不能再手软、再犯上一次这样的错。必须想方设法把梅姨娘拉下马来!”
沈彤瑶看到小豆子眼神闪躲,料到刻薄侯爷背后还藏着什么,逼问:“我要是再犯心慈手软这个错怎么办?”
“我小侯爷。你再这样做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以后他不会再计较你什么事了!”
小豆在门口喊了一声,然后转身走出了家门。
沈彤瑶伫立着,愣住许久。
这位只见面一次的小侯爷是如何如此理解他的事?
并且非常上心,难道他长了千里眼?他看到了什么呢?他的眼睛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他能看出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吗?他能够看到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吗?可以看到他目前在王府中的境况吗?
仍在原地发呆时,梅姨娘旁边一小丫头疾步走来,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