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她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林夫人是个安静的性子，平常也不喜欢闹腾，一向只喜欢呆在她那个院子里，前院都来的少。
成婚二十多载，林夫人来前院找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林敖想了下，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嗯，让她进来吧。”
想必是有什么要事？
林敖又想到了今天的这个日子，正是林昭下葬的日子。
听说林夫人在林昭的灵堂里面守了五天，前两日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林敖的脑子散漫的思索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容。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林夫人一身盛装出现在书房里。
小厮在她背后把门关上。
林敖瞥了林夫人一眼，只是隐约觉得林夫人这个样子有些怪，但是又说不上来。
他平常跟林夫人的相处不多，接触也不多，让他仔细思索林夫人今天的怪在哪里，林敖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印象里的林夫人素来到哪里都是一副端庄贵重的样子，无论什么时间出现在外人眼前都是仪容整齐的。
这么一想，眼前的林夫人好像又没有那么奇怪了。
他吸进去的药力还没过来浑身都有一种舒畅的感觉，大脑都还酥软放松着。
林敖靠在椅子上，形容状态都显得十分慵懒。
“什么事值当你亲自跑一趟？”他一边说着，一边对林夫人挥挥手，示意她自己随意找个地方坐下。
他与林夫人两个人结婚二十多年，一向都相敬如宾，他不是很宠爱这位看起来十分严肃刻板的夫人，但是给了她足够的敬重。
只有林夫人面前，他能表现得这么恣无忌惮，也只有林夫人在他这里可以随意一些，虽然她从未这么做过。
林夫人没说话，站在门口眼神仔细的盯着林敖看了许久，林敖被她看的略觉有几分古怪。
怎么了？为什么这种眼神看着他？
就在林敖忍不住想要问她的时候，林夫人忽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抬脚款步走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她微垂着眉眼，和声细语的开口，“今日来，是想问一下，昭儿去了，日后他的孩子在府中……”
林夫人的嗓音带着几分低哑干涩，像是许久都没有喝水了。
林敖的大脑这会儿有些为迟钝，他反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林夫人在说些什么。
他语气淡淡，“担心这个作甚？昭儿的孩子是我林家的嫡系血脉，自是要好好养着。”
林夫人垂眸，她忽然换了个话题。
“家主认为，昭儿的死真的是李将军他们说的那样吗？”
她忽然之间扯出来的话题一下子踩到了林敖心里面警惕的那根红线上面，林敖本来混沌的脑子都一瞬清醒了。
“你在说什么？你怀疑昭儿的死？”
他拧眉，眼神都一瞬间犀利了许多，方才还瘫软在椅背上，这会脊背都僵直几分。
林夫人头一次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林敖语气里的那点紧绷，她继续道，“难道不该有所怀疑吗？事情发生的为何如此巧合？有什么敌军能在一晚上的混战以后，那么巧合的盯上昭儿，还做了这么严密的一个局，甚至到现在都不找人。”
林夫人说到后面语气隐隐开始有几分激烈。
林敖的神经更为紧绷起来。
他自然是知道事情的实情，但是这件事他连林夫人也不想告诉。
这里面有不少可都是林昭自己自作孽，本身就不好往外说。
这件事，最后是林尧报复了回来导致的。
林敖当然也恨林尧，恨他害死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但是林敖还需要林尧这个儿子稳固自己的地位。
他怕林夫人知道，尤其是怕林夫人背后的梁家知道了，会因此发疯的对林尧做点什么。
风雨飘摇之际，他暂时损失不起第二个儿子。
他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冷淡而严肃。
“夫人！我知道你因为昭儿的……昭儿的事情伤心，昭儿也是我的儿子，我难道就不为这件事悲痛吗？”
“这件事我已经派人去周全的追查过了，李将军还有王将军，乃至于其他守在那里的士兵当日也都证实过，这事发生的是过于突然，我也恨那些暗藏着搞突袭的人，但是事情已成定局，你莫要在那里东想西想了。”
林敖绷着脸打断了林夫人的那些猜想，说完他顿了一下，末了又瞥了一眼林夫人，补充了一句，“你最近若是闲了，就多去看看几个孩子也好，小六他们几个年纪还小，正是需要多关注的时候。”
林敖寻思着，是林夫人放不下林昭的死，所以到现在还在胡思乱想着，亲手培养二十多年的儿子，感情确实是足够深厚的。
但是他肯定不能放任林夫人继续这样胡思乱想下去。
他想了想，不若再从自己底下的几个儿子当中挑一个出来放在林夫人身边培养着，小六年纪最小，正合适，林夫人一旦再有一个儿子，忙碌起来也就不会像方才那样了。
至于几个林昭的儿子，他的孙儿，林敖倒是没想那么远。
继位的肯定得是他的儿子，至于孙子，林敖暂且不考虑。
林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应该算是贴心的。
女子嘛，这辈子生儿育女不就是期待着后半辈子的一个依靠嘛。
林敖还是对林夫人很满意的，也愿意替她再找个依靠就是了。
听到他这话的林夫人却是浑身微微一震。
她本来想要继续说的那些言语都一下子被林敖的最后那番话给全部堵在了喉咙当中，像是一根刺堵在哪里，扎进血肉，刺痛难当，她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林夫人狠狠掐住自己的手。
她知道林敖这个人不值得任何人投注任何期待进去，但是临到了这个时候，亲耳听到他这些发言，依旧让人心里冷的发抖，打颤。
她以为，那是他的亲儿子，他多少会更上心一些。
她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努力培养这对父子之间的感情，让林敖把几乎全部的父爱都倾注在了林昭的身上。
现在看来，哈，父爱。
林敖这个人果然自私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