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有些凑巧，陈永进和谭休恺是被沈鑫浪一个电话招来林城的。他想打听去年那盆白花兜兰的下家是谁，陈永进和谭休恺便匆匆赶来林城与其会面。
凌巍失踪这段时间，沈鑫浪并没有向可芸母女提及那几株白花兜兰的归属问题，自己却私下联系卖家。他想干什么，可以说是不言自明。
沈鑫浪如果是在动凌巍那几株花的脑筋，就该瞒着凌可芸，另挑一处地方，与陈永进和谭休恺会面。他可以去华成酒店，也可以把陈永进和谭休恺请到他自己店里。为何偏偏要约在名爵夜总会，与这两位兰商见面。
当晚那名“酒鬼”是在宝善路口下的出租车，而打给计倩倩的公用电话，就出自宝善路上的电话亭。计倩倩接到公用电话，是冯璋和沈鑫浪结束通话之后。当时沈鑫浪还没走出刑警家属大院，给计倩倩打电话的人如何确定，凌可芸会跟踪沈鑫浪去什么地方？
“小雪，你说打给计倩倩的公用电话，是什么内容？”
“肯定是叫她去名爵夜总会啊！”
“那我们试想一下，如果当晚我在别的地方遇到计倩倩，我会跟踪她吗？”
“应该不会吧。齐智涛凌晨死了，晚上计倩倩跑去夜总会查看包房的情况，才让你起了疑心，跟踪她回了住所。假设你当晚是在街上偶遇计倩倩，不一定会对她起疑。”
“你说得对，我必须是在夜总会看到计倩倩，才会对她起疑心。所以想要嫁祸我的话，就只能让我在夜总会遇到计倩倩，我才会跟踪她回家。由此推测，打给计倩倩的公用电话，就是让她去夜总会。”
“可是，你当时为什么要跟踪沈鑫浪呢？”
“我也不知道，刚开始我在楼梯上，听到家门里传来沈鑫浪的声音，并没有想到跟踪他。”
“那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我一直对沈鑫浪没什么好感，老凌不在家，他独自跑去我家，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为什么不舒服？”
“呃，因为他是单身，我妈又是一个人在家。”
“你下楼出了家属大院，上了一辆出租车是想去哪？”
“我没想去哪，就是怕沈鑫浪出来看到我，才上了出租车，想在附近转一圈，等他走远再回家。”
“这么说你上车前，也没想过要跟踪沈鑫浪？”
“是啊，直到我看见沈鑫浪的车，才突然间冒出跟踪他的想法。”
“在此之前，你怀疑过沈鑫浪吗？”
“呃，近期跟老凌交往最为密切的人就是沈鑫浪，我对他多少有点怀疑。”
“可后来你知道凌叔失踪，是他自编自导的一出戏，还对沈鑫浪有怀疑吗？”
凌可芸想了一下，认真地点点头：“有。”
“为什么？”
“跟杜友诚相比，老凌跟沈鑫浪的关系是不是更近？”
“应该是，杜友诚毕竟坐了几年牢，而最近几年，凌叔跟沈鑫浪的关系特别亲密，两个人甚至成了生意伙伴。”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沈鑫浪跟老凌虽然只认识了三四年，可这三四年，老凌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陪我妈的时间还要多。而且老凌说，他跟沈鑫浪几乎无话不谈。”
“所以你认为，凌叔炮制失踪，应该找沈鑫浪帮忙？”
“不。石金城六月十八到芭蕉林租房，老凌当天在茂岚。而石金城在林城露面之前，老凌就开始有一种被人暗中窥视的危机感。二十号早上，老凌在茂岚的原始森林里突然察觉到杀气，随即发现有人藏在距他不到二十米的灌木丛后。老凌去茂岚，是想摆脱被人窥视的危机感，所以他只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了两个人。”
“一个是你妈妈，另一个就是沈鑫浪！”
“没错！如果藏在灌木丛后面的就是杀手，他是怎么找到老凌的？”
“那你怎么一直没有提出对沈鑫浪的怀疑呢？”
“我怕自己猜错，万一沈鑫浪不是坏人，不就误导老简了吗！”
“前天晚上，你在出租车上看到沈鑫浪的君越停在路边，是不是想到了凌叔的茂岚之行？”
“其实最近几次见到沈鑫浪，我都会想起，老凌去茂岚只有他和我妈知道。前天晚上沈鑫浪和我妈单独相处，我心里真的很不舒服，在路边看到他的车，还觉得有点后悔，为什么不早点跟踪他，看看他平时都跟什么人接触。”
“那你在面对沈鑫浪的时候，表露出对他的怀疑了吗？”
“应该没有，不过我对他表现得很冷淡。我妈住院那几天，沈鑫浪来病房看我妈。当时他说‘都怪我，那天晚上要是去兰园的是我，老凌就不会出事了。’我马上回了一句‘沈叔叔，如果失踪的是你，我们也于心难安啊’。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老凌并非真的失踪，就有些埋怨沈鑫浪那天晚上没接宋恩龙的电话。”
“你回沈鑫浪的这句话，听着怨气不小啊！”
“嗯，但是沈鑫浪对我的话完全没反应。他跟着就说‘不知道严队那边查出什么眉目没有，我思来想去，老凌都不应该出事。他退休已经四年了，如果有坏人想报复，早就动手了。可要说不是坏人报复，老凌到底会去哪呢？’”
“沈鑫浪想跟你们打听凌叔的行踪！”
“对，当时我就有这种感觉，老凌明明已经失踪，可沈鑫浪似乎不相信老凌已经遇害，还想套我和我妈的话，问老凌到底会去哪！现在回想起他的话，我更加怀疑，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老凌并不是真的失踪，而且也没有遇害。只有想下手谋害老凌的人，才知道老凌究竟有没有出事。”
“难道沈鑫浪就是所谓的‘本地势力’？他勾结的杀手找不到凌叔，所以他很清楚，凌叔其实并没有遇害！”
可芸心事纷乱，沉默不语。
“你怎么了？”
“我在想两个问题，一、沈鑫浪怎么会猜到，我一定会跟踪他去夜总会；二、他为什么要让我们注意到陈永进和谭休恺。”
“第一个问题，也许是因为你对沈鑫浪表现出的冷淡，令他察觉到你对他的怀疑。你一旦怀疑上他，就会对他展开跟踪。第二个问题，我暂时还没想到。”
可芸两眼一转，嘴角微微翘起。“我想到了！”
“什么？”
“掩盖真相！沈鑫浪想用陈永进、谭休恺和白花兜兰的价值，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从而达到掩盖真相的目的。我们如果顺着白花兜兰这条线去查，到最后肯定什么也查不到。真相是什么？就是那笔百万暗花！”
“可是白花兜兰真的很值钱啊！”
“不，计划开始的时候，沈鑫浪根本不知道老凌会从茂岚收购到那几株白花兜兰。六月十八号，石金城已经到林城了，当时老凌还没把白花兜兰带回来呢！”
“但是凌叔二十号就回来了。”
“老凌带花回来，计划已经开始就停不下来了。老凌二十八号晚上失踪，沈鑫浪却是前几天才给陈永进打电话。刚才谭休恺说，他和陈永进最多可以拿出十万收购那几株花，你认为沈鑫浪自己能联系上英国皇家植物园的那个教授吗？”
“呃，联系那个教授应该不难吧？”
“如果不难的话，去年沈鑫浪为什么不拍下那盆白花兜兰，再转手卖给英国教授呢？”
“去年拍卖的那盆白花兜兰是谁的？”
“林城的兰花爱好者杨易凡，跟沈鑫浪也很熟悉。”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老凌收藏了当时的林城都市报，我在他书房里翻出来的。”
“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断，沈鑫浪故意让我们注意到陈永进和谭休恺，就是为了掩盖真相。那现在石金城已经落网，外来杀手算是解决了。如果沈鑫浪真是本地势力，那么戴眼镜的大胡子，就是他的手下咯？”
可芸蓦然顿住，她并不清楚沈鑫浪的底细。
“我们查过沈鑫浪注册的那家公司，这些年他真的在做花卉苗木生意。他的公司只有一个固定员工，就是冯璋。店面里的营业员，流动性很大。会计是外聘的，出纳是沈鑫浪自己担任。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店里，并没有什么‘手下’。”
“冯璋……”可芸皱眉看着芮雪。“前天下午，冯璋去兰园拉了一车花，送去粤东羊城，当晚他给沈鑫浪打电话的时候，还在高速公路上。”
“是啊，电信局通过高速公路的基站查询到冯璋的位置，他根本就不在林城。所以除了冯璋，沈鑫浪还有别的手下吗？”
可芸无奈摇头，她发现对沈鑫浪的确知之甚少。
芮雪继续发问：“你看冯璋像杀手吗？”
可芸仍旧摇头，她和冯璋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但是接触不多，不过她对冯璋的印象还不错。冯璋话不多，虽然年轻却很稳重。每次见到可芸，既有礼貌又很热情。做事也很踏实，连老凌都在可芸面前夸过冯璋，说他勤劳本分待人诚恳。
芮雪见可芸不说话，又多问了一句：“冯璋不可能是前天晚上那个醉鬼吧？”
“当然不可能！”可芸渐渐有些烦躁。
“那醉鬼用齐智涛的手机打电话叫出租车，说明他就是杀齐智涛的凶手。他上出租车时手里拿的袋子，装的就是用来嫁祸你的杀虫剂空瓶。昨晚我们在芭蕉林遇到戴眼镜的大胡子，就是去杀黄均达的。杜友诚被杀，应该也是此人下的手。沈鑫浪身边，有这样的能人吗？”
“如果有，沈鑫浪肯定不会让人轻易发现！”
“这么说，你已经认定沈鑫浪就是幕后黑手了？”
“我不知道，但他真的很可疑！”凌可芸甚至怀疑，老凌也许就是针对沈鑫浪，才一手策划了二十八号的那起失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