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可芸自然知道蒋明洲为何叹息。别墅层高五米，加上一米高的房屋底座，还有二楼窗台连同楼板又增高一米。如果要从二楼的逃生窗跳出去的话，总高度在七米左右。楼下是瓷砖铺地，从这个高度跳下来，恐怕不是谁都能轻易办到。
“蒋队，秦志杰和柯仲君的脚没什么异常吧？”
蒋明洲微微笑道：“不止他们俩，连保安和保洁的脚都没有扭伤的迹象。最关键的是，秦志杰和柯仲君案发当晚都有不在场证明。”
“这扇逃生窗的高度，相当于从三楼往下跳，不知道是谁设计的！”
“我问了，是制作防盗栏的师傅设计的，原本安装逃生窗的时候，师傅交代过，逃生窗需配合逃生绳使用。但负责别墅装修的公司，忘了为客户配备逃生绳。”
蒋明洲的工作做得很细，案发后他也设想过，是否存在第三人跳窗离开作案现场的可能性。但没有找到证据支撑这种猜想。
“我想，尤佳莹的死，对公司的正常运作应该没有什么影响吧？”
“对，公司的具体运营，基本上都是秦志杰一手掌控。尤佳莹挂了一个老总的头衔，其实平时没有具体工作，就是开开会听取各部门的汇报，工作上的事有秦志杰把关，尤佳莹只负责在各种文件上签字就行了。”
“那尤佳莹岂不是个傀儡？”
“差不多吧！尤佳莹从上初一就开始住校，放假期间住在小姨家，跟秦志杰的关系非常好，对他信任有加。”
“秦志杰多大了？”
“比尤佳莹大三岁，尤岳伦过世前结的婚，不过还没有孩子。”
“秦志杰的爱人在哪上班？”
“他爱人叫谭华芳，原来是秦志杰的秘书，结婚后就不上班了。”
“哦！”
两人将二楼也看了一遍，然后又回到尤佳莹的卧室。案发当晚，尤佳莹的床有睡过的痕迹，两个枕头上都有压痕，夏凉被也搓揉得很乱。
凌可芸看着尤佳莹的睡床，满脑子都是疑问。
“蒋队，案发当晚，邵伟十点过来到别墅，尤佳莹和兰姐都在楼下的客厅，可这床铺是谁弄乱的？”
“不知道，兰姐说尤佳莹当晚是九点到家，上楼换了衣服就下楼了。在客厅看了一会电视，才打电话给邵伟让他过来。这期间兰姐和尤佳莹都没有上过楼，而晚上八点兰姐才给尤佳莹换的夏凉被，整理好床单枕套才离开卧室。”
“蒋队能把兰姐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可以，待会我把这几个人的电话都发给你。”
“谢谢蒋队！”
“你不用客气，其实我同意让你参与进来，也有一定的私心。”
“私心？”
“嗯，这个案子看似很简单，但我有种感觉，尤佳莹身边的这些人，好像都没跟我说实话。也许他们对警察有所顾虑，所有我想借助你的身份，从这些人的口中找出破绽。”
“这么说，蒋队也不相信，邵伟就是杀害尤佳莹的凶手！”
“我不敢断言，邵伟是不是凶手。但案发现场留下的证据显示，他就是犯罪嫌疑人。但案子既然存在疑点，我就必须弄清楚真相。而你的身份，显然比警察更适合与尤佳莹身边的人接触。”
“蒋队一再强调我的身份，我有点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嗬，那我就明说了吧，邵伟是你的学长，跟你私交也不错。如果你以邵伟女友的身份私下调查，或许能比警方接触到更多的东西。”
“女友？”凌可芸有些啼笑皆非。
“按警方的办案流程，下周一就会将邵伟杀人案的卷宗送检。检方核查无误，案件即可转送法院。如果你找不到能证明邵伟无罪的证据，他的最终结局可能就是死刑。既然你如此信任邵伟，相信也不想看到他蒙冤而死吧！”
“蒋队，寻找证明邵伟无罪的证据，不是警方的事吗？”
“你放心，我这边也会继续调查。如果我不想对邵伟的案子负责，就不会找你了。”
“蒋队，谢谢你！”凌可芸再次道谢，不过这一次，是发自肺腑地敬佩蒋明洲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
“行了，客套话就别说了。需要什么帮助，就给我电话。”蒋明洲转身走出卧室，径直下了楼梯。
凌可芸陪着蒋明洲走到小区大门，送他上车离开之后，便去物业找到发现尤佳莹出事的那名保洁员。那位阿姨的口音确实很难听懂，可芸只是跟她聊了几句，就感觉头大不已。
案发当天上班的保安今天休息，凌可芸收到蒋明洲发过来的名单和电话，决定先见见尤佳莹的前男友——龚毅。
打通此人电话，凌可芸十分尴尬地报出自己的身份。
“你好，龚先生，我叫凌可芸，是邵伟的女朋友。”
“邵伟？”龚毅非常意外。“你，你找我有事？”
“是啊，龚先生，我想跟你见个面，你现在方便吗？”
“呃，我……”
“龚先生，尤佳莹是你的老同学，我想你也希望弄清楚，她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凌可芸并没有点出尤佳莹与龚毅曾经的恋爱关系。
“佳莹的案子，警察不是查清楚了吗？”
“虽然有证据显示邵伟是杀人嫌犯，但案子还存在一些疑点，而且我绝不相信，邵伟作为一名律师会知法犯法。”
“你的意思是，邵伟没有杀佳莹？”
“我暂时还没有证据证明邵伟有没有杀人，但如果另有真凶，龚先生也不想看到真凶逍遥法外吧？”
龚毅顿了一下，放低声音说道：“你知道醉隐酒吧吗？”
“知道，在河滨路中段。”
“我半小时后到酒吧。”
“好的，待会见，谢谢龚先生！”
“不用客气。”
半小时后，河滨路醉隐酒吧门外停下一辆mini轿车，正在拉开店面卷闸门的龚毅，看到凌可芸走向自己，眉宇间显现一丝诱惑。
“你是凌小姐吧？”
凌可芸面露微笑，“龚先生你好，我还是你龚哥吧，你就叫小凌就行了。”
“行，进来吧。”龚毅推开玻璃门，随手按亮了酒吧大厅的灯。“随便坐，我给倒杯水。”
“谢谢！”可芸就在靠近门边的一张小桌旁坐下，随意看了一下酒吧的装潢和陈设。
龚毅很快端来一杯柠檬水，在可芸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真是邵伟的女朋友？”
“嗬嗬，这还有假吗！如果不是为了他，我才懒得理这些破事。”
“那你知道，邵伟和佳莹是什么关系吗？”
“邵伟跟我说过，他和尤佳莹是朋友。”
“可是佳莹提出要跟邵伟结婚！”
“我知道，邵伟告诉我了。他跟尤佳莹就是普通朋友，突然提到结婚，邵伟也很意外。但他欠尤佳莹的钱，又不好直接拒绝。”
“你在电话里说，佳莹的案子有疑点，能说具体一点吗？”
“案发当晚八点，尤佳莹的保姆给她整理好卧室，尤佳莹回家后换了衣服就下楼了，没有上床休息。但案发后，警察勘察现场，却发现尤佳莹的床有两个人睡过的痕迹。可尤佳莹是在一楼出事，邵伟也醉倒在客厅沙发上。”
“也许他们先是在楼上，然后才下来客厅喝酒。”龚毅的话很含蓄，但摆明了不相信这个所谓的“疑点”。
“尤佳莹的死亡时间是午夜十二点至凌晨一点，邵伟到别墅时，已是十点四十。兰姐十分钟后离开，桌上的红酒容量是750ml，警察进入现场时，酒瓶里只剩下不到150ml的酒。两个人边喝边聊，喝掉600ml红酒怎么也得个把小时吧！”
龚毅盯着看着凌可芸看了良久，眉头微微皱起。“如果，邵伟和佳莹十二点才开始喝酒，喝到凌晨一点，尤佳莹才出事呢？”
“不管是谁，从二楼卧室里出来之后，还有兴致穿好衣服回到楼下客厅，在午夜十二点才开始喝酒吗？”
“这可不一定！”
“但问题是，尸检显示尤佳莹生前数小时，并没有发生性行为的迹象。”
“这也能检查出来吗？”
“当然。”
“这么说，别墅里当时还有别的人？”
“龚哥，你和尤佳莹交往多年，对秦志杰应该很熟悉吧？”凌可芸没有正面回答龚毅的话。
“嗯，以前佳莹带我去过秦志杰家几次。”
“那你觉得，秦志杰这个人怎么样？”
龚毅不禁冷笑，“你怀疑他？”
“谈不上怀疑，只是对他很好奇。”
“秦志杰是佳莹的表哥，他们一家对佳莹都很好。佳莹也很信任秦志杰，在很多事情上，对秦志杰很依赖，他们兄妹的感情相当好。”
“因为得到佳莹的信任，所以公司里的事，基本上都是秦志杰说了算，对吗？”
“公司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佳莹接手公司之后，我们就分手了。”
“你刚才说，尤佳莹在很多事情上很依赖秦志杰，能说清楚一点吗？”
“比如当初买那栋别墅，佳莹就是听了秦志杰的建议。装修别墅也是秦志杰帮她找的装修公司，还帮她敲定装修方案。从头到尾，尤佳莹对别墅的大小事都没有问过。就连物管也是秦志杰去交涉，各种费用都是秦志杰去缴纳。”
“也包括拆除别墅周边的监控摄像头？”
“对。”
“别墅是什么时候买的？”
“佳莹的父亲病重的时候。”
“当时你和尤佳莹还没分手吧？”
“嗯。”
“龚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跟尤佳莹分手吗？”
龚毅苦笑道：“我的条件跟她悬殊太大，勉强在一起，以后肯定会发生很多矛盾。”
“是谁提出分手的呢？”
“我。”
“她没有挽回的意思吗？”
“那段时间佳莹很忙。”
凌可芸暗自叹息，“忙”绝不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如果佳莹很珍惜这段感情，即便再怎么忙，也会抽出时间挽回两人的关系。除非，她也想结束这段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