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可芸出神地打量着岳涌泉，这位散文诗爱好者身上的烟味很重，张嘴就能看到那一口黄牙。他的肤色偏黑，视力好像不太好，习惯眯着眼睛看人。个头和简逸差不多，唏嘘的胡茬子有三分之一都已发白。摘下草帽后，露出斑白的两鬓。
岳涌泉的外形，与陈瀚林所描述订花人的形象竟有八九分相似。叼在嘴上的烟快燃到烟嘴，岳涌泉拿下烟头放在拇指与中间朝着一块空地弹飞。
芮雪疑惑地回头看了凌可芸一眼，旋即对岳涌泉说道：“钟敏死了！”
“什么？”岳涌泉似乎大吃一惊，不由紧张问道：“钟，钟敏怎么会死了？”
“被人谋杀！”芮雪冷冷答道。
“谋杀？”岳涌泉无意识地从裤袋里摸出一只烟点燃，虚着眼睛来回注视两位女士。
“七月二十八号晚上，你在哪里？”
“我……，我就在这啊！”岳涌泉神色微变，立时明白芮雪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杀了钟敏？”
芮雪并未理会岳涌泉的反问，“有人证明吗？”
“什么证明？”
“有人证明你那天晚上一直待在这，没有离开过吗！”
“这，这里就我一个人，还要怎么证明？”
场院一侧有几间瓦房，房外停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包面车。芮雪收回视线，继续问道：“那辆车是你的？”
“嗯，你们是警察？”
“对，我是林城警局刑警队二中队探员芮雪，这是我的证件。岳涌泉，我能看看你的车吗？”
“警官，钟敏到底是怎么死的？”
芮雪对岳涌泉转开话题有些不满，接着重复了一句，“岳先生，我能看看你的车吗？”
“你……”岳涌泉显得不太高兴，“你要想搜查，就拿搜查证来。”
芮雪为之气结，时间仓促，她自然来不及准备搜查证。“岳涌泉，听说你给钟敏送过玫瑰？”
“送过，怎么了？”岳涌泉大口吸着烟，很快香烟又燃到了烟嘴。
“七月二十五号，你给钟敏送花了吗？”
“没有。”
跟岳涌泉谈话，让芮雪有种心累的感觉。“二十五号下午，钟敏收到一束玫瑰。三天后的晚上，她就出事了。我们来找你，是因为你曾经也给钟敏送过玫瑰。希望你不要有抵触情绪，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
“你想要我怎么配合？”岳涌泉再次弹飞烟头，不悦地说道：“你一上来就问我七月二十八号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人证明？你凭什么怀疑我？我又不是罪犯！”
凌可芸觉得岳涌泉这人挺有意思，也没打算参与询问，静静看着芮雪如何应对。
“根据警方掌握的线索，七月二十五号给钟敏送玫瑰的人，形象特征跟你十分相似。所以我才对你例行询问，案发时间是否有不在场证明。希望你能理解！如果你认为我冒犯了你，我可以向你道歉，但希望你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岳涌泉盯着芮雪看了几秒钟，好像头皮发痒，抬手用力抓了几下头发。“我就给钟敏送过一次花，但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不管是二十五号还是二十八号，我都没有离开过收购站，我也找不到人证明。你说二十五号给钟敏送花的人，跟我的形象特征十分相似，我不知道怎么怎么回答你，反正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你晚上就住在这？”
“嗯。”
“那你能让我看看你的车吗？”芮雪又回到老问题上。
“你为什么非要看我的车呢？”岳涌泉很不耐烦，从裤袋里摸出了第三支烟叼在嘴里。拿起火机“嗒嗒嗒嗒”猛按了几下，却没有火苗窜出来，便烦躁地随手扔掉了火机。
“就是随便看看，如果你需要搜查证，我可以让人马上送过来。”
“那你就等有了搜查证再看吧！”岳涌泉话音一落，迈步朝瓦房那边走去。
芮雪郁闷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怪人。
“走吧，我们也过去。”
凌可芸点点头，她也看出来岳涌泉脾气古怪。但他坚持不让芮雪查看那辆面包车，肯定有什么原因。
“喂，老简，我们这边找到一条线索，现在需要搜查证……”芮雪走得很慢，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盯着岳涌泉。
凌可芸走到瓦房前，绕着面包车走了一圈。车窗玻璃贴着颜色很深的车膜，从前挡风玻璃也看不到后面两排的情形。
岳涌泉从瓦房里出来，叼在嘴上烟已经点燃，原本趿在脚上的人字拖也换成了沙滩鞋。径直走到面包车旁，伸手拉开车门。仟千仦哾
“你干什么？”芮雪刚挂掉电话，飞快地跑到车头前。
“我有事要出去！”岳涌泉抬脚准备上车。
芮雪跨前一步，抓住车门把手，不让岳涌泉关门。“请你马上下来，搜查证很快就送过来，在警方检查你车辆前，你暂时不能驾车离开。”
“凭什么啊？我犯了什么法？你要有证据就把我抓起来，没证据就赶紧走。”
芮雪十分无奈，只好从包里摸出手铐。“岳先生，如果你还是不愿配合我的工作，我只能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了！”
“哼哼！你铐一个试试！”岳涌泉从车座下拿出一把大号扳手，不屑地冷笑着放在仪表台上，然后扭动车钥匙打火启动。
“你是想袭警吗？”芮雪右手伸进包里。
凌可芸走到车头前，脸上也是一副不屑冷笑，似乎吃准了岳涌泉不敢开车。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岳涌泉心烦意乱地吼道。
芮雪一手拿着手铐，一手插在包里，脸色严肃地瞪视驾驶座上的岳涌泉。
“我说了，你不能走！我要检查你的车子，搜查证已经在送来的路上，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不管你有什么事，都要等搜查之后你才能离开。”
两个女人，一人挡在车头，一人守在驾驶室门边，岳涌泉焦躁不安，偏偏又拿她们没辙，只能一个劲地大口吸烟。
“岳先生，反正你现在也走不了，还是下来吧！”芮雪估计岳涌泉不敢动粗，右手从包里收了回来，把手铐换到右手拿着。
岳涌泉不理芮雪，见她放开车门把手，“嘭”的一声拉上车门。
芮雪也不介意，走到凌可芸身边，两人一块挡住车头。三人僵持了十来分钟，驾驶室里的烟雾越来越浓，岳涌泉也没有打开车窗，继续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收购站门外响起刹车声，凌可芸回头一看，侯峰跟在简逸身后快步走向面包车。
“怎么回事？”侯峰见芮雪和可芸挡住面包车前，就明白她们俩遇上刺头了。
“他想开车出去！”芮雪看后援来了，上前拉动车门把手，谁知岳涌泉给车门下了锁。
简逸走到芮雪身后，抬手敲了敲车窗，“把车门打开！”
岳涌泉看到这个阵势，知道拗不过警察，只好乖乖开门。蓝色的烟雾从车里涌出，芮雪在门边感觉呛鼻，连忙后退了两步。
简逸打开所有车门，借着等烟雾散尽的功夫，细细打量着岳涌泉。
侯峰走到岳涌泉面前，从包里拿出一张打印纸。“你要搜查证，我给你带来了，看清楚了，没问题了吧？”
岳涌泉翻着白眼走向瓦房，芮雪立即跟了过去。生怕瓦房里有外门，让岳涌泉溜了。
简逸板着脸没说话，转身上车开始检查。面包车的第二排座位下面，有个塑料袋，嘟嘟囔囔不知塞了什么东西在里面。简逸打开一看，表情变得非常奇怪。
“怎么了？”侯峰觉得不对劲，抬起一只脚踏进车内，看到塑料袋里的东西也是陡然变色，立即转头看向瓦房。
凌可芸十分好奇，走到门边问道：“袋子里是什么？”
侯峰抿了一下嘴唇，没好气地答道：“女人的内衣裤。”
“啊？”凌可芸大感意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岳涌泉车上会有这种东西。
“芮雪，把他叫出来！”侯峰朝着瓦房门口喊了一声。
岳涌泉坐在一张矮凳上，明明听见了侯峰的声音，却一动不动。
“出去吧！”芮雪只好大声催促。
岳涌泉还是没动，低着头闷声抽烟。
芮雪苦笑着走到门外，“他不愿出来。”
侯峰从简逸手里拿过塑料袋，一脸嫌弃地拎在手上走进了瓦房。
“岳涌泉，这些东西是你的？”
凌可芸和简逸也走到门边，岳涌泉丢下烟头用脚踩灭，又伸手进裤袋摸烟盒。
“嗬，烟瘾挺大呀！”侯峰一脸戏谑将塑料袋放到岳涌泉面前，“趁着还能抽就多抽几支，待会进了警局，就连烟味也闻不着了！”
岳涌泉还是没有说话，眼睛瞟了一下面前的塑料袋，脸上现出羞色。
简逸扫了一眼屋子，发现岳涌泉坐的位置恰好挡住通向另一间屋子的房门,l立即向侯峰示意，“进去看看。”
“请你让一下！”侯峰保持着礼貌，似笑非笑地看着岳涌泉。
“你想做什么？”
侯峰晃动着搜查证，“你说呢？”
岳涌泉默默挪开矮凳，表情似乎有些心灰意冷。
侯峰走进那间屋子，发现里面摆着床铺和衣柜，床下扔了许多揉成一团的纸巾。上前顺手揭开枕头一看，顿时惊讶地叫出声来：“老简，快过来！”
简逸连忙冲到睡房门前，“怎么了？”
侯峰指着枕头下一个形似汽车遥控器的物体，“你看这是什么？”
“干扰器！”简逸十分震惊，忍不住回头看向岳涌泉。
听到简逸说出“干扰器”三个字，岳涌泉有些莫名其妙，疑惑地探头看着自己的床铺。“那是什么？”
侯峰戴上手套，用两根手指拈起干扰器走了出来。“岳涌泉，这是你的东西？”
“不是，我没见过这玩意。”岳涌泉茫然摇头。
侯峰自然不会相信，“那怎么会在你枕头底下？”
“我怎么知道？”岳涌泉又开始抓头，“你们说这是什么东西？”
“干扰器！”
“做什么用的？”岳涌泉不解地挤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