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钠厂宿舍只有四层，顶楼没亮灯那套房子，是何茜父母留给她的房产。两位老人多年前就已病故，何茜婚后也不在这住。两年前李娇遇害当晚，何茜也没来过这栋楼。
案发后，文阳警方曾联系过何茜，得知她当晚不在楼上住，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此刻被警察拦下，看着杜晨脸上莫名其妙的笑意，何茜不禁有些纳闷。
“你笑什么？”
“没什么，不好意思！何姐，你知道李娇的事吧？她以前就住在二楼。”
“听说过，你们是为这事找我？”
“是的，据文阳警方介绍，那天晚上你没在这住，是吗？”
“是啊，那天晚上我不在这，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那李娇出事的前一晚呢？”
“前一晚？”何茜的脸色微微有点不太自然。
“对，李娇出事的前一晚，你来过这边？”
何茜略显犹豫，钟念突然听到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转身一看，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下。
杜晨捕捉到何茜与那个男人目光交汇，便随口问道：“那是你朋友？”
何茜的表情隐隐变得尬尴，轻轻“嗯”了一声。
杜晨朝那个男人招了招手，低声招呼了一句：“既然是认识的，就请过来吧！”
男人迟疑着走到杜晨和钟念面前，一脸警惕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警察！”钟念直接亮出证件。
“警察？”男人皱眉看向何茜，神色一派迷茫。
“呃……”何茜扭头打量楼上一眼，见哪家窗户边上都没人，有些为难地说道：“要不，我们去楼上再说吧！”
“好！”杜晨对何茜和那男人的关系很感兴趣，自然不会反对上楼一叙。
钟念面无表情地等着那男人先上了楼，才跟在最后，和大家一起登上四楼。
何茜打开门，按亮屋里的灯，杜晨抬脚进屋环视室内，这套房子跟李娇住的户型完全一样，客厅很小，但收拾得很整齐。桌面积了薄薄一层灰，说明已经很久没人来过。
“这房子你很少住？”杜晨轻轻拍了一下沙发，不请自来。
“嗯。”何茜看着那男人和钟念进到屋里，连忙关上房门。
“你们是什么关系？”杜晨一眼就看出两人不是夫妻。
男人抢先回答：“我们是同学！”
“嗯。”何茜点了点头。
“大家坐吧，随便点，别拘束。”杜晨反客为主，让何茜和男人坐下。
“警官，你们有什么事吗？”男人站着没动，好像有点担心受怕的感觉。
“没什么事，就是随便聊聊！”杜晨将视线移回何茜身上。“何姐，李娇出事前一晚，你回来过？”
何茜心存疑虑地看了那男人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杜晨嘴角浮起冷笑扫视二人，“第二天住在二楼的李娇便遇害了，你们对那天晚上的相聚应该印象深刻才对！”
“警官，我……”男人似乎想反驳。
杜晨摆手打断男人：“你什么都不用说，对于你们的关系，我也无权置评。我只关心，那天晚上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又是什么时候走的，在这栋宿舍楼，有没有看到生人。”
何茜与那男人对视一眼，缓缓点了下头。“那天晚上，我是九点差几分过来的，大概十点左右走的。下楼的时候，在三楼听到楼下有关门声。我等了一下，没听见脚步声，就继续下楼。快走出楼梯口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
杜晨再次打断道：“你在三楼听到楼下的关门声，能确定是哪家的房门吗？”
“能，听声音就在二楼，而且就是李娇住的那套房子。”
“你是怎么确定的？”
“当时李娇对面那家没人在家。”
“你刚才说，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
“对，那个人离楼梯口大约七八步的样子。从行走的方向看，应该就是从这个单元出来的。”
“他走路没有声音？”
“嗯，当时他就走在我前面，但是我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你那天穿的什么鞋？”
“高跟鞋，但是下楼的时候，我尽量放轻了脚步。”
“那个人能听到你的脚步声吗？”
“应该能。”
“他没有回来？”
“没有，他走得非常快。我下了楼，特地抬头看了一下二楼，当时李娇就站在窗边。”
“李娇站在窗边？”
“嗯，她看到我，转身离开了窗户。”
“所以你认为，那个人是从李娇住的房子出来的？”
“嗯。我回过头来，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可我完全听不到一点加快脚步的声音。当时我还在想，那个人怎么感觉有点偷偷摸摸的。”
“偷偷摸摸？”
“是啊，正常人下楼，怎么会没有声音呢！”
“你认识李娇？”
“我知道她是李毅鹏的女儿，但跟她没什么交情，就算偶尔遇到也不打招呼。”
“那个人的背影是什么样的？”
“我也说不清楚，楼下的光线很暗，当时他走得又快，我只记得他个子比你高一点，身材偏瘦，头发很短。”
“他穿什么衣服？”
“一件深色短袖，一条浅色休闲裤，脚上穿的好像是登山鞋。”
“登山鞋？”
“是啊，因为没听到他的脚步声，我特别留意他穿的是什么鞋。当时天气有点热，很少有人穿登山鞋，所以我印象很深。”
“你和那人之间起码隔了十来米远，从后面能看出他穿的是登山鞋？”杜晨有点不太相信。
“我平时也喜欢户外运动，对登山鞋的样式很熟悉，看一眼鞋底鞋跟就能确定他穿的是一双登山鞋。而且那个款式，应该是探路者，浅灰色反绒皮拼接网面那种春秋款。”
“你确定就是李娇遇害的前一天看到那个人的？”
“嗯，隔了一天，我就听说住在二楼的李娇出事了。”
杜晨又看向何茜的朋友，“你看到那个人了吗？”
“没有，那天晚上我比她早走十分钟，没看到那个人。”
“文阳警方联系你的时候，你怎么没告诉警察这个情况？”
“李娇出事后，警察是给我打过电话，但案发当晚我没有过来，也不了解楼下是什么情况。我看见那个人，是案发前一晚的事，再说我当时也不敢确定，那个人跟李娇的死有没有关系。”
钟念有点不高兴，向何茜示意她的朋友怼道：“你是怕别人知道，那天晚上你和这个朋友来过这吧？”
何茜和她那朋友顿时显得有些尴尬，两人同时垂下头。
杜晨白了钟念一眼，继续问道：“何姐，你能从那人的背影判断，他的大致年龄吗？”
“呃……，我感觉那人的年龄应该不是很大。从他走路的姿势和穿着来看，年纪可能在三十岁上下。”
“这两年间，你有没有再次见到这个背影？”
“没有，我就见过那一次。”
“如果你再见到他，还能认出他的背影吗？”
“应该能吧！”
“好，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请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见谁？”
“程翔，知道是谁吗？”
“是不是县委办的程翔？”
“对，就是他。”
“如果是他就不用见了，我看到的背影不是他。”
“你很熟悉程翔？”
“呵……”何茜苦笑了一下，“我们在一栋办公楼上班，经常会见面。”
“你确定那个人不是程翔？”
“确定，放心吧，我不会认错的，不过……”
“什么？”
“警官，听说程翔跟李娇的案子有关，是真的吗？”
“我也不太清楚。”杜晨只能推作不知。
“两年前不是说李娇是自杀吗？刚才我看到你的证件，你是林城的警察？”
“对，我是林城刑警队探员，李娇的案子，具体情况我不方便透露。同时我也希望，你不要把我们见面的事说出去。”
“我知道。”
“那好，今天先聊到这，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可能还会跟你联系。”
“好的。”
杜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何茜的朋友，“我们先走了，你最好也早点回家。”
“哦！”男人连忙点头，表情极不自然地瞟了一下何茜。
钟念拉开房门，带着一脸厌恶出门下楼。杜晨走到二楼，在李娇生前的住处门外停了几秒。
“杜哥，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杜晨尽量放轻脚步，可惜他的鞋底不够软，脚落地时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二中队办公区，侯峰抓起面前的烟盒，打开盒盖才发现里面是空的。
“老简，还有烟吗？”
“有。”简逸最近正在控制吸烟量，中午开的一盒烟，抽了不到一半，随手抛给了侯峰。
侯峰对着桌上的员工资料伸了个懒腰，拿起烟叼在嘴上。“老简，我们这么查，也不是办法啊！”
“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侯峰无奈地摇摇头，“杂志社所有人的资料都在这了，除了卢俊，三起案件发生时，没有第二个人同时去过文阳和西丰。也许我们的判断有误，凶手根本不是杂志社的人。”
简逸深深谈了口气。“卢俊虽然去过文阳，但他没有作案时间。如果凶手不是杂志社的人，怎么能利用卢俊的出差时间来误导警方呢？”
“那个摄影师，小雪和可芸也查过了。他有可能了解卢俊的出差情况，但同样不具备作案时间。”
“我跟王主编、喻主任还有倪艺琦都聊过，社里几乎没人知道，卢俊是周小林的外甥。苏展跟卢俊也不太熟，他和岳涌泉更是素无交集。如果卢俊、岳涌泉、苏展都没有嫌疑，我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说实话，我这次完全没有信心。”
“卢俊到文阳和西丰出差的时间，与李娇、汪芹两案案发时间如此吻合，绝非偶然！”简逸从警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案件，信心也隐隐受挫。
“凶手选择周小林的房子作为杀害钟敏的第一现场，肯定也不是巧合！”侯峰与简逸意见一致。
“所以，凶手应与杂志社密切相关，也许他不一定是杂志社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