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者是卢家一个邻居的孩子，名叫尹其，当时只有十五岁。苏嵘去他家走访时，他跟一帮孩子跑去了莲花山脚看热闹。等他回家的时候，苏嵘已经走了。他跟父母说起头天看到有个男人去卢家，可大人也没当回事。
毕竟乡里都传开了，说卢桃是因为考不起高中，一时想不开才寻了死路。尹其的父母完全没有把去卢家的那个年轻人，跟卢桃的死联系起来。如果不是刘勇问起，尹其几乎已经忘了这件事。
可这条线索对于刘勇来说，基本上没什么用。尹其根本说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那人穿了一双底子很厚的皮鞋。当年在乡里，很少有人穿那种款式的皮鞋。
刘勇和成山回到卢家，详细询问了卢国亚夫妇，他们两家的亲戚中，并没有穿这种厚底皮鞋的年轻人。孟建英的表妹夫倒是跟那个人年纪相仿，但是当天表妹夫在集市摆摊，而且他平时都穿胶鞋。在卢国亚印象中，表妹夫那几年就穿过皮鞋。
从苏嵘勘察现场的情况来看，卢桃出事的鱼塘边，也没有那种皮鞋留下的脚印。这让刘勇和成山有些犯难，事情已经过去十六年，现在根本无法确定那个穿厚底皮鞋的年轻人，是否与卢桃的死有所关联。
办公室走廊上响起脚步声，侯峰赶紧上前拉开门。芮雪眉飞色舞地晃动手上的u盘，进了办公室看到苏展，不由愣了一下。
“拿过来吧！”简逸已经等不及，想看看u盘里的内容。
凌可芸心情复杂地向苏展点了点头，在简逸办公桌前坐下。侯峰关了门，走到简逸身旁，耐着性子等他播放u盘。
苏展一动不动，眼睛盯着面前的烟灰缸，似乎对那枚u盘毫不关心。
简逸点开视频文件看了几段，把电脑显示器转向苏展。
“苏老师，你看看这些视频吧！”
显示器上出现一名帽檐压低的加油工，他从便利店库房出来，直接走进了公厕。差不多二十分钟后，glc停在厕所外面，驾驶员下车走进厕所，简逸按了暂停键。
“苏老师，这个人是你吗？”
苏展点了点头。
“好，请你仔细看清楚这个人的鞋子。”简逸用手指了一下视频画面，又按下播放键。
两分钟后，苏展从厕所出来，把车开去加油。然后一个人男人走出厕所，到停车区上了那辆黑色凯美瑞。
“苏老师，你知道这辆车是哪个地方的吗？”简逸微笑着问道。
“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这是辆套牌车，原本挂着‘蒙m’的车牌。我们查了牌号，这是在阿拉善车管所登记上户的机动车。”
苏展脸色顿时有些灰暗，视线默默移开显示器。
“我们再来说说，从库房出来的加油员。据我们调查，他并不是加油站工作人员。他进了公厕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你猜猜，他去哪了？”
苏展沉默无语，眼神略显空洞。
“还有上凯美瑞的那个男人，监控没有记录到，他是什么时候进的厕所。难道说，他是凭空从厕所里冒出来的？”
苏展低着头，摸出一支esse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简逸把画面放大，突出那个男人脚上的鞋子。“苏老师，请你看看这个男人的鞋！”
苏展抬了下头，瞟了一眼显示器，继续低头抽烟。
“glc的驾驶员下车时，脚上穿的就是这双鞋，你注意看鞋跟侧面‘三叶草’的标志。”
这次苏展连头也没有抬，几口咂完了烟，又重新点了一支。
“马上就要说到重点了，苏老师，你不想听听吗？”
苏展抬眼看向简逸，仍然保持沉默。
“你看看加油员穿的鞋子。”简逸等苏展看向显示器，让屏幕静止几秒后，又切换到苏展走出厕所的画面。“再看你自己穿的什么鞋！”
苏展叹了口气，无奈地露出一个苦笑。“你是说，我就是那个加油工？”
“难道不是吗？”
“我如果说不是，你肯定也不会相信。”
“你是不是认为，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实那天开车进加油站的人不是你。”
“嗬，我什么也没说！”
“要找到那个人并不难，我们既然能查出那辆车的车牌号，就不难证实，是谁把车从额济纳开来黔州省，又是谁把车开回额济纳。”
苏展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好像比较认同简逸的话。
“其实，你早就回到林城了。钟敏死的时候，你就在林城，对吗？”
“简队是在审讯我吗？”苏展熄灭了烟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如果是审讯，我就不会在办公室跟你聊了。”
“你觉得我们像是在聊天吗？”
“嗬嗬，你怎么理解都行，我只希望你能说实话！”
“你想我说什么？”苏展不经意地扫了凌可芸一眼，“承认我就是凶手？”
简逸正想回应，凌可芸突然问道：“你很恨你的父亲，是吗？”
“你说什么？”苏展隐隐有些不高兴。
“我说得很清楚，你是不是恨你父亲？”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没有查清楚卢桃的死因，就盲目作出结论。”
“卢桃……”
“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卢桃。你喜欢她，可你认为她被杀了。而你那个强势的父亲，却认定她是自杀，你想证明他是错的！”
“你想怎么说都行！”
“那好，既然你不介意，我就畅所欲言了！”凌可芸看了看简逸，拿出手机翻出高云年轻时的照片。“你先看看这张相片！”
苏展只看了一眼，快速移开目光。
“怎么，不敢看？”凌可芸冷冷一笑，“哼哼，是不是很像卢桃？”
苏展眼中浮现几分焦躁，不自觉地又拿起烟盒，可里面已经没烟了。
“你第一次见到高云的时候，一定被惊呆了吧？”
苏展把烟盒揉成一团，扔进了烟灰缸里。
“那天你开着车，在夜魅ktv外面，突然有个女人上了你的车。当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对她作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你知道这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如果那天是卢桃上你的车，你也会对她作出同样的事吗？”
“你胡说什么！”
“卢桃早就死了，你明明知道她不是卢桃，为什么还要侵犯她？”
“我没有……”
“你有！”凌可芸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大了很多。“这些年你一直没有结婚，就是因为卢桃在你脑海中挥之不去！当你看到高云的时候，就把她当做了卢桃的替代品，在她身上发泄你压抑多年的兽性！”
“住口！”
“既然我想怎么说都行，你为什么要让我住口！”凌可芸站了起来，满脸气愤继续说道：“你不能跟卢桃在一起和李娇有什么关系？还有汪芹和钟敏，她们甚至都不知道有卢桃这个人！你却残忍地杀害了她们！”
“胡说，我……”
“你不就是想弄清卢桃是怎么死的吗？我可以告诉你，九九年八月十六号，也就是卢桃出事前一天，有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去找她，在她家待了很久。”
“是谁？”
“警方已经确定，卢桃的确不是死于自杀。刺进卢桃心脏的那把刀，她的父母从未见过，而且她也不可能准确地把刀穿过胸骨刺进自己心脏。”
“那个人是谁？”
“我可以帮你查，但是有条件！”
“什么？”
“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你根本不知道谁是凶手！”
“我当然知道，你就是杀害李娇、汪芹还有钟敏的凶手！”
“你有证据吗？”
“警方至少可以证实，钟敏遇害时，你就在林城，但你伪造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哼……”苏展不以为然地冷笑。
“我知道你看不起警察，但你早就意识到了，实际上你真正看不起的是你父亲苏嵘！你不停地作案，一方面是想证明，就算李娇和汪芹是被谋杀，警方也会把她们的死当做自杀。但另一方面，你也是想通过这些系列案件，引起警方的重视，让警察注意到卢桃的死存在疑点。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想知道，是谁杀了卢桃！”
苏展沉默以对，内心却不停挣扎。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杀害钟敏是因为我，对吗？”
“……”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你在钟敏案中留下的线索足以表明你的心机！从范文林的‘噩梦’案开始，你就知道我和刑警队的关系。那时候你就开始布局，通过岳涌泉、卢俊、韦永达等人，把线索指向高云。你知道我和钟敏很熟悉，肯定会协助警方的调查。其实你布这个局，也是希望警方能帮你找出谋杀卢桃的凶手！”仟仟尛哾
“你是怎么猜到的？”苏展突然开口。
“其实你的手段并不高明，那天偶然在加油站遇到你，我就觉得你不太对劲。”
“哪不对劲了？”
“我跟你只能说是认识，并不是很熟悉。那天在加油站碰到，你问我知不知道办公室的小敏出事了。当时我就想，你平时好像不是那种八卦的人！然后你又说‘今早过去送稿件，听喻主任说钟敏前几天遇害，这也太突然了’，我就觉得，‘突然’这个词，用在凶杀案上，似乎不太恰当。”
苏展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实际上你那天去杂志社，就是想打听钟敏案的情况。后来在加油站跟我说的那几句话，也是想套我的话。当时警方就已经怀疑，凶手应该跟杂志社有关系，甚至有可能是杂志社内部人员。如果那天没在加油站遇到你，或者你没有套我的话，我也不会那么快就怀疑上你。”
苏展再次露出苦笑，并未否认可芸的说法。
“只是我不太明白，你怎么会了解卢俊的出差时间，竟把谋杀李娇和汪芹的时间都安排在卢俊两次出差的时候。但现在也想明白了，既然你能用干扰器影响租车公司的监控系统，照样能在采编部安装窃听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