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卢桃的舅妈，薛晴能够提供的线索并不多。当年卢桃被孟建英带回家后，她只去过卢桃家一次，还是为了接回孟延美。薛晴在卢家吃了顿中午饭，就和妍美走了。后来卢桃身上又发生过什么事，她几乎一无所知。
为了弄清卢桃回家后的心情和对将来的打算，凌可芸去火车站找了孟延美。听说警方有重新调查卢桃之死的意向，孟延美请同事代了班，把凌可芸领回了家。
“小凌，你为什么要协助警方调查卢桃的死？”
“孟姐，你知道苏展吗？”
“苏展？”孟延美微微皱了下眉，“你认识他？”
“是的，我认识苏展，警方之所以会重视卢桃的案子，也是因为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我不方便说，但我可以告诉你，十六年前，苏展就曾怀疑卢桃的自杀有问题。”
“什么问题？”
“九九年八月十一号，苏展给卢桃带了一份顺云职高的招生简章。卢桃对上职高很心动，她希望能继续念书，所以苏展认为她不会自杀。”
“可姑姑和姑父不愿让卢桃继续上学，她会不会因为绝望，才……”
“还有个问题，卢桃自杀用的刀，警方并没有查到来源。卢家没有那种刀，卢桃离家那晚下着大雨，她也不可能跑到邻居家偷刀。那把刀究竟是从哪来的，至今没有定论。”
“那年暑假，我去卢桃家住了两天，当时我们也提到过苏展。”
“九九年的七月初？”
“对。我高考落榜，在家里待烦了，就想去姑姑家散散心。我和卢桃很谈得来，她在顺云读书的时候，也跟我住一间屋。”
“你们怎么会提到苏展呢？”
“卢桃上初三那会，有段时间苏展放学后常常跟着卢桃回云庐巷，我也看见过几次。那时候卢桃就跟我说，班上有个男生可能喜欢她。但她还小，不愿去想那方面的事。我问她那个男生怎么样，她说还不错。但我感觉她也有点喜欢苏展，只是不好意思承认。”
“你是九九年的七月几号去的竹垌乡？”
“大概六七号吧，住在卢桃家那两天，晚上我们都聊得很晚，谈到很多话题。提得最多的，就是对将来的展望。我想像我爸那样，有份稳定的工作，即使工资低点也没关系。但卢桃不一样，她想挣大钱。她跟我说，还想继续念书，她一定要努力考上大学，以后到大城市发展。”
“可卢桃的成绩好像并不理想。”
“其实卢桃平时成绩还不错，就是初中毕业考试考砸了。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按照她的正常水平，不应该考出那么糟的成绩。”
“卢桃平时的成绩在班上是什么水平？”
“基本都排在班级前十，考一中的高中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就是临近考试前两天，她突然变得有点魂不守舍，那脑子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懵懵懂懂的。有天晚上我跟她说话，她都好像没有听见，连叫了她两三声才醒过神来。”
“那两天她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没有啊，都是正常的上学放学。在家里，我妈对她也关心，每天都精心给我们准备饭菜。考试那几天，家里电视机都没开过，就怕吵着我和卢桃复习。”
“会不会是因为苏展呢？”
“应该不是。我问过卢桃，为什么整天心不在焉的，她说可能是因为紧张。但我觉得她不像紧张，倒是像有什么心事。我就劝她千万别早恋，可她说她和苏展根本就没有任何交往。她也不敢在这方面耗费精力，只想把升学试考好。”
“卢桃会有什么心事呢？”
“不知道，无论我怎么追问，她都不愿说。”
“那时候高中的学费不高吧？”
“不高，一个学期的总花费也就两三百块钱。卢桃住在我家，我爸妈一分钱都不会要姑姑的。她的心事，肯定与经济压力无关。”
“那除了经济压力和早恋，还有什么事，能让卢桃分心呢？”
“我不知道，那年卢桃的成绩出来，真的让我大出意料。本来我还认为，她的成绩就算进不了一中的尖子班，最起码考进一中完全不成问题。谁知道，连其他学校的录取线都没有达到。”
“拿到成绩单，卢桃的妈妈就来接她走了？”
“是啊，发成绩当天，姑姑一大早就进城了，陪着卢桃去领了成绩单，知道她没达到高中录取分数线，下午就带她回乡下了。”
“卢桃怎么会考得这么差？”
“谁知道啊！拿到成绩那天晚上她就走了，我本来想陪她回乡下，可我的成绩还没出来，也没心思去追究她为什么没有考好。月底我知道自己高考落榜以后，就开始有点理解卢桃，有时候临场发挥真的很重要，也许是她当时没发挥好吧！”
“七月初，你去卢桃家，问过她为什么没考好吗？”
“那时候再问她为什么没考好，还有意义吗？”
“你没问？”
“问了，但她叫我别问了，没考好就是没考好，反正都没考上，再找理由也没用。”
“刚才你说，你在卢桃家，跟她提到苏展了？”
“嗯，是卢桃自己提起的。她说苏展考上了一中，等于一只脚跨进了大学校门。估计以后也没机会再跟苏展见面了，说得挺伤感的。”
“卢桃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有，她还想读书，但上高中是没希望了。她想上自费中专或者职高，到时候才有机会参加高考。但她家的经济条件不太好，所以她也担心，姑姑和姑父不会支持她读自费。”
“卢桃有没有想过，如果家里不让她继续念书，她该怎么办？”
“她也想过，万一真的念不了书，她只能先出去打两年工，等攒够学费，再继续念书。”
“卢桃愿意出去打工？”
“当然不愿，可没办法啊，如果姑姑和姑父不拿钱给她读自费学校，她就只能自己打工挣钱。总不能待在乡下，年纪轻就结婚生子，在农村待一辈子吧！”
“也就是说，就算卢桃的父母不让她继续上学，她也早就想好了退路？”
“是啊！所以我也觉得奇怪，好端端的，卢桃怎么会自杀！”
“这些话，你跟卢桃的父母说过吗？”
孟延美淡淡苦笑：“我们知道卢桃的事，她都死了有一个月了。九月开学以后，我爸抽空去了姑姑家，想问问卢桃上了什么学校。到了姑姑家才知道，卢桃已经不在了。为了这事，我爸还骂了姑姑一顿，怪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们说一声。我爸回来就给我打了电话，说卢桃死了。”
“你在哪上的大专？”
“林城。后来国庆放假，我就去了姑姑家，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姑姑和姑父说，因为卢桃没有考上高中，家里条件不好，又不能让她上自费学校，所以卢桃想不开就自杀了。我也跟他们说过那些话，可姑姑让我别说了。既然警方都断定卢桃是自杀，就不要再说些没有意义的事。”
“你去卢桃的坟上看过吗？”
“去了，在莲花山南面，当时就是一个小土堆。过了三年，姑父才给卢桃立了碑。”
“卢桃父母对她怎么样？”
“只能说一般，实际上姑父不是很喜欢卢桃。说到底就是嫌她是个女孩，不像我爸对我那么好。姑姑倒是很爱卢桃，我国庆过去的时候，一说起卢桃，她就哭个不停，后悔当时没让卢桃继续念书。”
“孟姐，你觉得有谁会杀卢桃呢？”
“当时卢桃还是个小姑娘，回到乡下几乎没怎么出门，又不可能跟别人结仇，怎么会有人想杀她？”
“你不是认为，卢桃不会自杀吗？”
“虽然是这么说，但我想不出谁会杀她。再说，她出事前那段时间，我们也没什么联系。那时候不像现在，人手一部手机，想联系只能借用乡里小卖部的电话。至于说谁会杀卢桃，我对她出事前的情况根本不了解，所以没有发言权。”
“对了孟姐，你还有卢桃生前的照片吗？”
“有，那年考完试，我们去公园照了几张照片，我拿给你看看。”
凌可芸等了一会，孟延美从房间拿出一本相册，放到茶几上摊开。
“你看，照片下角有日期，九九年六月二十号，这是我和卢桃最后一次合影。”
照片上的卢桃真的漂亮，面容一派清新，眼睛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凌可芸从相册里找出一张卢桃的单人照，征得孟延美的同意后，翻拍了那张照片。
“谢谢了孟姐，我该走了。”
“好吧，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随时找我。”孟延美给凌可芸留了电话，起身送她到门外。“噢，对了，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都可以说，也许会对调查有帮助呢！”
“那年国庆，我不是去了莲花山卢桃的坟上吗，下山的时候路过鱼塘，就想顺便问问钟老疤，发现卢桃尸体的情况。可我没找到他，回姑姑家一问，才知道钟老疤半个月前掉进粪坑淹死了。他死的那天，正好是九月十七号。虽然我说不上来，钟老疤的死跟卢桃自杀有什么联系，但总感觉他死的日期有点奇怪。”.qqxsΠéw
“钟老疤是什么人？”
“我也不太清楚，以前暑假去姑姑家，卢桃带我到鱼塘玩过几次。他有四十多岁，姓钟，真名我不知道。额头上有条粗粗的疤痕，形状像蜈蚣虫一样。乡里人都叫他钟老疤，卢桃叫他钟叔。他人挺客气的，还带我们抓过螃蟹。”
孟延美提供的消息，让凌可芸非常意外。卢桃的尸体，是钟老疤发现的。可在卢桃死后整整一个月，钟老疤竟然意外跌落粪坑淹死，这种死法还真是匪夷所思。凌可芸也不太相信巧合，卢桃八月十七自杀，钟老疤九月十七发生意外，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