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逸不便解释太多，为难地露出苦笑，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
董灏继续回忆道：“除夕那天晚上，我也是八点过几分回到自己房间的。打开电视，春晚已经开始了。那天的节目不怎么好看，我躺在床上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大概十一点左右，护理员来巡房，帮我关了电视机。我听到护理员从隔壁房间出来的时候，还叫张谟早点休息。”
“护理员离开211号房间后，还有其他人去过211吗？”
“我觉得应该有！”
“应该？”简逸不解地与可芸交换目光。
“当时我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隔壁又响了一声关门的声音。”
“是在护理员离开之后？”
“对！”
“您还记得那天是哪个护理员来巡房吗？”
“记得，小戚，戚馨雅！”
“戚馨雅走了大约多久，您才听到隔壁再次响起关门声的？”
“我也说不清楚，好像小戚走了没多久，我就听见隔壁关门的声音。”
“当时隔壁没有人说话吗？”
“没有，关门的声音也很轻，不像是张谟自己关的门。他平时关门很用力，我在隔壁经常听到“嘭”的一声响，就知道是张谟在关门。
“可你没听到隔壁有人进门？”
“是啊，我没听到有人进门，也没听到有人敲门。”
“张谟晚上一般几点关门睡觉？”
“通常都是十一点左右，护理员巡房之后，他就关门睡觉了。有时他躺在床上，让护理员帮他关门。有时护理员来巡房，他还没睡，就会自己关门。不管是护理员还是老张自己关门，动静都挺大。”
“您说您听到的关门声很轻，而且当时您睡得迷迷糊糊，只是隐约听到隔壁有关门声，那您会不会听错了呢？”
“不可能！”董灏对简逸的质疑十分不满，“我虽然睡得迷迷糊糊，但是真的听到关门声了，当时我还觉得奇怪，护理员不是巡过房了吗，这么晚了老张还折腾什么！”
“董老先生，你能确定不是209的关门声？”
“当然能确定了，我的床紧挨着墙，床头和211的房门平行，仅隔着一面墙。所以只要隔壁有人关门，我就能听到动静。反而209那边的声响，不太听得见。”
“可您没听到开门的声音。”
“开门基本上听不到什么声音，除非是有人敲门。”
“但是戚馨雅巡房后，你也没听见敲门声，只是隐约听到隔壁有人关门。”
“对，我敢肯定，那绝对是关门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您是几点起床的？”
“七点整，我每天都是这个点起床。”
“您去餐厅吃完早餐，回到房间是几点几分？”
“八点差几分，我回到房间打开电视看新闻。听到小戚在敲211的房门。老张没有答应，小戚就自己开门进去，随后我就听到‘嘭’的关门声，小戚下楼去了。”
“当时您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多少猜到了一点。”
“您猜到张谟去世了？”
“嗯，之前那段时间，老张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时不时地感觉心悸，朱医生给他查心电图，又看不出什么问题。老张临走的前一天还说，等他姑娘从婆家过年回来，就带他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谁知道，他走得那么急！”
“董老先生，你既然已经猜到张谟可能去世了。怎么没从房间里出来，看看隔壁到底是什么情况。”.qqxsΠéw
董灏不禁苦笑道：“你不知道，人老了，最怕见到朝夕相处的同龄人离开这个世界。通常碰上这种事，我们大多都会采取回避的态度。”
“那戚馨雅关门下楼后，大概过了多久才上来？”
“呃，小戚下去刚一两分钟，我就听到隔壁响起关门声，过了七八分钟，又听到隔壁传来关门声。我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小戚守在211房门外面，脸色不太对劲。我什么也没问，但是心里已经确定，老张真的走了！”
“也就是说，您初一那天早上八点差几分回到房间，一连听到三次关门声。第一次是戚馨雅开门后，又关门离开。一两分钟后，您听到第二次关门声。过了七八分钟，朱医生进了211号房，戚馨雅在门外守着。那第二次关门的人是谁呢？”
“不知道，当时我脑子很乱，正在想老张是不是去世了。他姑娘还在外地过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照养老院的规矩，顶多过一两个钟头，殡仪馆的车就会来把老张拖走了，总之是杂七杂八想了很多事。我听到的第二次关门声，估计是小戚叫人进211号房了吧！”
“不，戚馨雅下楼后，在楼梯口等了七八分钟，朱治到了才跟她一起上楼。您听到的第三次关门声，就是朱治进入211号房时关门的声音。您听到的第二次关门声，动静大吗？”
“不大。第一次关门声最大，小戚可能有点用力，感觉是摔关上房门的，第二次关门声就轻得多了。第三次关门声，比第一次小一些，但明显比第二次关门的声音大。”
“当时您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吗？”
“没听到。”
“您初一早上听到隔壁响起第二次关门声，和除夕夜晚上十一点过听到的关门声，在关门的力度上，有什么不同吗？”
“我觉得力度应该差不多，关门的人动作很轻，走路也很轻，基本听不到脚步声。”
“那天早上你看到吴洪泽了吗？”
“看到了，他也在餐厅吃早餐，比我早走两三分钟。”
“之后你又看到他了吗？”
“没有，殡仪馆的运尸车大概是十点半左右到养老院门外的。运尸工把老张抬走的时候，好多人都走到住宿大楼的台阶上，默默看着运尸工把装尸袋塞进车厢。当时我也在一楼，但是没看到吴洪泽。直到中午去餐厅，才见到他。”
“也就是说，大年初一整个上午，你都没有看到吴洪泽？”
“是啊！他好像一直待在三楼没下来。”
“那时候吴洪泽是住在307吧？”
“对，张谟死后，我要求换到三楼301，没过多久又换到306。就在吴洪泽和李治刚的房间中间。”
“李治刚自杀那晚，十点左右他曾下楼到花园里抽烟。那个点，你睡了吗？”
“还没有，十点左右我刚洗好脚，准备上床看会电视再睡。”
“他从楼下回到房间，你能听到305关门的声音吗？”
“能听到，李治刚关门后，也没有立即睡觉，我还听到隔壁房间也在放电视。”
“那时候吴洪泽睡了吗？”
“不知道，他的房间很安静，好像没开电视。”
“张谟去世的那天中午，你在餐厅见到吴洪泽，跟他说话了吗？”
“没有，老张走了，大家的心情不太好，在餐厅里遇到，只是相互点点头，没什么兴致聊天。”
“可是李治刚死的时候，你们就不一样了！钱京淳、付建华、冯振辉、徐成栋、黄兴凯还有你，你们都在305门外的走廊上围观。保安方业涛想找人帮忙，先把李治刚从绳套上放下来，都没有人愿意搭把手。”
“你不懂，老李是上吊死的，我们既难过又害怕，不敢碰他的尸体。再者说，我们都是七十来岁的老人了，也没有那个力气，去给保安当帮手。”
“当时吴洪泽在哪？”
“呃，应该在房间里吧！”
“他没出来看看？”
“半夜里我一听到老冯的惊叫声，就披上衣服出来了。老冯在走廊上嚷嚷，说老李上吊死了！吴洪泽也从房间里出来，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不知道，只是听老冯说，老李上吊了！”
“然后呢？”
“他走到305门外看了一眼，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就回自己房间了。”
“平时吴洪泽跟李治刚的关系怎么样？”
“还可以吧，大家都住在一层楼，每天都会见面，彼此间都很客气。”
“那吴洪泽和张谟的关系如何呢？”
“也不错，老吴和老张是棋友，虽然有时候也会拌嘴，但两人的关系还算亲近。吴洪泽的记性越来越差，老张跟他下棋，也是图个消磨时间。老人嘛，都怕孤独。能有个朋友陪着下棋、聊天、喝茶，就算一件乐事！”
“不是说，老张嫌吴洪泽健忘，早就不跟他下棋了吗？怎么除夕夜那天晚上，两个人又在一起下棋了？”
“这有什么奇怪，住在养老院的老人，说句不好听的，就像坐牢一样。张谟和吴洪泽很久没在一起下棋了，那天不是除夕夜吗，吴洪泽也没回家过年，可能是觉得无聊吧，就想跟张谟下下棋。可他的健忘实在很严重，明明已经走过棋，却一口咬定没走过。张谟也是个直性子，就是不愿让步，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简逸默默点了点头，向可芸投去询问的目光。然而可芸毫无反应，思想好像开了小差。
“谢谢董老先生，打扰你这么长时间！”简逸轻轻拍了可芸一下，示意她可以走了。
“警官，你是不是怀疑老吴跟老张的死有关系啊？”董灏跟着二人走到门边。
“现在还说不好，所以董老先生暂时帮我们保密，不要把我们的谈话内容，告诉别人。”
“我知道，我知道。”
“那我们就先走了，有空再来看您！”
“哦，你们慢走。”
简逸和可芸下楼去了休闲花园，侯峰和芮雪还没从冯振辉的房间出来。可芸默然坐在长凳上，望着一蓬野花出神。
南山养老院的四名死者中，基本可以断定，张谟、李治刚和钱京淳都是死于谋杀，并且吴洪泽似乎具有谋杀张谟的嫌疑。可吴洪泽却在两个月前因为服药过量意外死亡。如果他的死也是谋杀，这四起谋杀案最大的不同，就是杀人手法。
前三名受害者的死，全都经过了精心谋划和伪装。唯有钱京淳遇害，显得有些仓促，而且还故意留下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