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逸突然一个急刹，把车停到路边。
“你怀疑高阳在跟踪你？”
“我不太确定，但是嘉华路全路段禁止停车。我和他各走一边人行道，除非他一直走在树荫下的阴影里，否则我怎么会看不到他。”
“可高阳……”简逸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替高阳开脱。
“你想问，他为什么跟踪我，是吗？”
“是啊，你凭什么怀疑高阳跟踪你？”
“那天晚上，我和高阳还有派出所的王所在禹门巷等刑警队的人过来。蒋队到了之后，就给王所和高阳介绍我是凌巍的女儿。当时高阳看我的眼神好像很好奇，但我总觉得，那种好奇的眼神中，好像还多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我也说不清楚。过了两天，我和小雪去嘉华路的便利店调监控，走的时候在嘉华路和朝阳路交汇处斑马线又遇到高阳，当时是中午十二点差几分，我问高阳不上班吗，他说上，只是回家拿点东西，还要赶回公司。他还问我们裘雨桐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小雪说暂时没有进展。高阳十分自责，说都怪他，那天晚上看到那个逃走的人，要是追上去就好了。”
“你还是觉得高阳当时应该去追那个逃走的人？”
可芸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如果是你在场，肯定也是先顾伤者。但是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进了巷口，并且高阳也确认过，裘雨桐已经死了。在那种情况下，既然打了报警电话，又有我守在现场，他完全可以抽身去追凶手。留在现场陪我一起等警察过来，显然没有意义啊！”
“也许，他担心你不能保护现场呢？”
“哼，当时情况紧急，难道保护现场比追踪凶手更重要吗？”
简逸手机响了，是侯峰来的电话，问他怎么停车了。简逸让侯峰先走，随后也继续行驶。
“可芸，你虽然也在案发现场，但是高阳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放心让你留在案发现场，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可以理解。但是昨晚，我和小雪在夜市，再次遇到了高阳。就像你说的，我和高阳并不熟，仅仅是数面之缘。我提出送他回家，他马上就答应了。如果换作你，恐怕不会随便上不熟悉的女生的车吧？”
“这……”
“高阳有老婆孩子，并且还有点怕老婆。他的孩子才十个月大，昨晚他应该不上班，不在家陪老婆孩子，在外面闲逛，偶遇我和小雪，还上了我的车。从表面上看，好像很正常。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正如小雪所说，林城是一座六百万人口的城市，有时候我和你一个月也不会遇到一次。是最近几天，我频频遇到高阳，这不太正常吧？”
“那天晚上他怎么会从夜市经过？”
“不知道！他上了我的车后，我们又谈到了裘雨桐的案子。我问他，‘你走到裘雨桐身边时，她已经死了？’他说，‘我试了她的鼻息和脉搏，她的呼吸和心跳都已经停了。其实当时我就想去追那个人，但是抬头一看，先前那个奔跑的身影不见了，我只好先打电话报警。’我后来越想越怀疑，他是不愿意去追。”
“我想，你该跟凌叔提一下高阳。”
“明天我会问的，不过我估计，老凌跟高阳以前应该没有交集。”
“如果你的猜测没错，那高阳跟踪你，就是受他人指使！”
“对！问题是，这个‘他人’究竟是谁？他让高阳跟踪我，又有何用意？”
“这事我尽量想办法去查！不过现在需要先确定，高阳跟毕继福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认为有关系，假设高阳目睹了毕继福谋杀裘雨桐，他就有可能利用毕继福，给我们设置重重障碍。”
“也就是说，高阳担心毕继福把他抖出来，就杀人灭口了！”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让毕继福剪断自己的手指，是高阳的主意。但是他担心毕继福吐露实情，就把他杀了。”
“可芸，我想来想去，高阳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啊！他跟踪你，和毕继福谋杀那三名受害者，完全是两回事。他没必要插手毕继福的谋杀，更不必教唆毕继福在王家勇的手机上留下指纹。高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观其变就行了。”
“你说得没错，但是水越浑，我们越是看不清真相。高阳的目的就是把水搅浑，为他下一步的行动做铺垫。”
“下一步行动？”简逸惊愕地瞟了可芸一眼，又赶紧注视前方的路况，“他的最终目标是你？”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但是今晚的确有人进过我那套公寓。那个人非常嚣张，他不怕我或你知道，有人在暗中针对我。”
“其实，我跟侯峰也讨论过这个可能性。”
“是吗？”
“嗯，我也怀疑，有人借这几起案子针对你。就因为，你是凌巍的女儿，并且协助警方破获了一系列案件。但是你所参与过的案件，罪犯都已落网。我实在想不出，有哪条漏网之鱼，会处心积虑地利用毕继福制造的这几起谋杀案，来考较你和我的能力。”
“考较你和我的能力？”可芸不禁怔住。
“眼下发生的一切，不仅是针对你，也是在针对我和二中队。这人搞那么多事，就是不想让我们顺利破案！他抛出毕继福的尸体，无疑让侦破工作陷入僵局。就算怀疑高阳，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表明他与谋杀案有关。而且王家勇手机上的指纹，已证实毕继福的杀人嫌疑。既然凶手已经死了，这案子还查得下去吗？”
简逸说得没错，能够把葛明宇、裘雨桐、王家勇这三起谋杀案联系起来的，就是杀人工具——曹铎酒吧的电线。王家勇遇害之前，曹铎就已被慕成昌杀害。大家原本还觉得奇怪，曹铎都死了，还用电线作为凶器杀害王家勇，根本起不到转移警方视线的作用。
如此看来，在曹铎死后仍以电线作为作案工具，其目的无非是让警方以这条电线将三起谋杀案联系起来。在王家勇的手机上出现毕继福的指纹，就可以举一反三的把谋杀葛明宇和裘雨桐的嫌疑，全都归于毕继福。
但在真相即将大白之前，又闹出一个插曲，毕继福死了。警方也就无从核实，毕继福是否一手炮制这三起谋杀的真凶。
从逻辑上分析，这个结果存在多种可能性。也许毕继福根本不是凶手，也可能他就是凶手。无论法医对毕继福的尸体检验结果如何，警方都无法确定，在毕继福以外，是否还存在另一名嫌犯。
这样一来，二中队就结不了案。想查高阳，却又无从查起。因为王家勇遇害时，有欧阳宏给他做时间证人。王家勇是毕继福所杀。毕继福有杀人动机，具备作案时间，这些都是明摆着的事。
8月29号晚上，可芸发现高阳站在禹门巷口时，裘雨桐已经死了。可芸也不能无中生有，说她看见高阳行凶。况且，根本就没有任何线索显示高阳是作案嫌疑人。
就算法医确定了毕继福的死亡时间，估计高阳同样有不在场证明。无论是警方还是可芸，都拿不出一丝证据，指控高阳是谋杀毕继福的凶手。
唯一的疑点就是毕继福被剪断的食指，但是这个疑点，显然是别人故意留下的破绽。假设毕继福是谋杀王家勇的凶手，他完全没必要剪断自己的食指。假设毕继福不是谋杀王家勇的凶手，那警方就要无休止地寻找那个剪断毕继福手指，并且杀了毕继福的人。可这个人，二中队能找到吗？
答案是自然是否定，只要在毕继福的死亡时段，高阳有不在场证明，警方就不能断定他是谋杀毕继福的凶手。这就成了一个死循环，无论哪一种假设和推测，都无法解决二中队所面临的难题。
简逸此刻甚至能够想象，当严正邦明早来他办公室询问案情，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严打汇报。说案子已经破了，毕继福就是三起谋杀案的凶手。那毕继福的断指如何解释？说毕继福其实是被人利用，那幕后黑手是谁？
总不能告诉严大，他们怀疑高阳就是躲在幕后的始作俑者吧？严大只看证据和结果，才不会考虑简逸和可芸的那些猜测。
车子开进刑警队大门车闸，侯峰和芮雪已在停车场等了几分钟。看到简逸和可芸一脸颓丧下了车，连忙走上前去。
“你们怎么了，刚才怎么在路边停下了？”侯峰困惑地看着简逸。
“哼……”简逸尴尬的冷笑，“我们手上，可能要出悬案了！”
侯峰皱起眉头，严正邦可是对他们寄予厚望，才把这几起案子移交给二中队。现在连简逸都失去信心，他却不知道怎么开解。
简逸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面容尽显疲态。“两点过了，大家都去休息吧！”
可芸落寞地点了点头，芮雪轻轻挽过她的手，两人向宿舍方向走去。
“老简，我们也回宿舍吧！”侯峰关心地看着简逸。
“我想去办公室坐坐。”
“那我陪你。”
“不用了，你也去休息，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吧。”
简逸回到办公室，翻出了一中队移交过来的相关资料。其中一份资料，是高阳的个人档案。高阳现年三十岁，大概四年前通过市局的协警招考，分到惠明派出所工作。在职期间，工作表现良好，还获评为所里的先进。
高阳是大专毕业生，计算机专业。踏入社会后，曾在广告公司和装修公司上过班，还在家电卖场做过一段时间的电器销售员。从履历上看，他的底子很干净。当初报考协警的时候，局里对他的家庭背景也做过一些调查，人应该是没有问题。
如果高阳存在某种转变，一定是在离开派出所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