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一辆索九开进康复中心的大门。驶入停车场，车窗缓缓降下，庞兴源微笑看向坐在水泥墩上的简逸。
“简队，这么早，你不是在等我吧？”
“嗬，庞主任，我就是在等你！”简逸笑着示意他先把车停好。
庞兴源笑容一僵，似乎没想到简逸竟会在这等着他。当下也没倒车，就把车子一头扎进了车位里。熄火下车，快步走到简逸面前。
“简队，这么早找我，是有什么事啊！”
“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聊聊。庞主任，这次我们去病房聊吧！”
“病房？”庞兴源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一楼病区的铁门。
“走吧！”简逸在前带路，摸出借来的钥匙打开铁门，把庞兴源带进了一楼病区。
大多数病房都开着门，病人基本上都去食堂吃早餐了。庞兴源跟简逸走进1-18号病房，侯峰已经起了，站在窗前看着后院，听到二人进门，马上转过身来。
“庞主任，早啊！”
“呃，早！”庞兴源见简逸把门关上，脸色有点不太自然。走廊上有两名护士，都看到他被警察带进了病房。
简逸指着病房里唯一一把椅子，半笑不笑地说道：“庞主任请坐！”侯峰也走到床边坐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庞兴源。
这些天庞兴源跟这帮警察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今天这副阵势，显然不是请他来“聊聊”那么简单。
“简队，到底什么事啊？”
简逸正色说道：“庞主任，这几天承蒙你的帮助，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把你请过来，就是想跟你聊聊方业涛的事！”
“方师傅的事，查到新的线索了？”庞兴源竟隐隐有些紧张。
“是的。庞主任，据我们了解，大概一个多月前，方业涛就去找过你吧？”
“呃……”庞兴源眼神一变，似乎在极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简队，方师傅找我做什么？”
“他找你做什么，还要我告诉你吗？”简逸冷冷一笑，随即说道：“你以为给方师傅下了封口令，他就真的不会跟任何人提起那件事了吗？哼哼，既然我们能知道方师傅一个多月前找过你，你难道还猜不到，他把找你的事跟别人说了？”
“他……”庞兴源顿时一阵慌乱，“他说什么了？”
“你应该问，他跟谁说了！”
庞兴源不敢正视简逸，微微错开视线。
“庞主任，这几天我们也算是熟人了，我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你还是不愿意跟我们敞开聊吗？”
“简队，这，这事确实怪我，没有事先跟你坦白。可事关康复中心的声誉，还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难处！”
“我能理解，要不然，也不会请你到这聊了。”
庞兴源感受到一丝威胁，脸上勉强露出一丝微笑。“简队，方师傅确实找过我，说他在公交车上听到别人议论，解志新七月半的那天晚上掉河里死了。还说在康复中心看见用粉笔画的骷髅。这种事可大可小，一旦被人知道，闹出什么谣言，就会对康复中心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
“所以你就对他下了封口令？”
“其实也不叫封口令，我只是让方师傅暂时不要声张，以免闹得流言四起人心惶惶。而且常荣发和解志新的尸体，都是经过警方检查过的，如果他们的死真有问题，难道警方看不出来吗？”
侯峰不屑地冷哼一声，简逸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至于方师傅说，有人在常荣发和解志新出事前一天，在康复中心内看见什么粉笔画的骷髅头，这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当时我就想，解志新死的时候，都辞职几个月了。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有人在康复中心看到了粉笔画的骷髅头又怎么样？解志新可是在他家背后的那条河里出的事，与康复中心有什么关系！”
简逸厉声说道：“庞主任，当时方师傅跟你说起这事的时候，你认为是无稽之谈，我也能理解。可在方业涛坠楼之后，你还觉得把粉笔画的骷髅头和两名溺亡者联系起来，是无稽之谈吗？”
“接到方师傅坠楼的消息，我赶来康复中心见到诸位，其实也曾犹豫，觉得该把方师傅跟我说的那些事告诉你们。可周医生跟我说过，方师傅患了肺癌，而且一查出来就是晚期。我又想，方师傅是不是自己想不开才跳的楼啊！”
“庞主任，我记得十分明确地跟你说过，方师傅的死不是自杀！”
“是，但你是第二天早上才跟我说的呀！我心里也有顾虑，既然没有在方师傅出事后的第一时间，就把他找我的事说出来。拖到第二天再告诉你们，你们会怎么想我啊！”
“那你一直不说，事后被我们发现，你对警方有所隐瞒，岂不是对你更加不利吗？”
“是，简队，你说的没错，就像现在你们把我找来询问，我的确很被动。但是作为康复中心的老人，我也是出于想维护康复中心的声誉，才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把方师傅找我的事告诉你们。这的确是我的过失！”
侯峰暗暗皱眉，不满地与简逸交换了目光，觉得这庞兴源简直就是个老滑头。
简逸若无其事地笑道：“庞主任，方师傅找你的事，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你虽然对我们隐瞒了这些事，但你的用意也无可指责。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不过我想知道，你对粉笔绘制的剧毒标志，有什么想法吗？”
“我，我没什么想法。这剧毒标志，那天在常荣发的宿舍，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虽然方师傅跟我说过，但是我很难把这种粉笔涂鸦，跟常荣发的死联系起来。”
“涂鸦？”侯峰不由有些气恼，“庞主任，伴随着粉笔涂鸦的出现，康复中心已经有三个人死于非命了！你到现在还认为，这只是涂鸦吗？”
“那，那它不是涂鸦是什么？”庞兴源反问道。
“这是一个信号！”侯峰一脸愤色瞪着庞兴源，“也可以说是种预告，死亡预告！”
“我，我不太赞同侯警官的说法。只不过是用粉笔画的一个图案而已，为什么非要把它和方师傅坠楼联系起来呢！”
“庞主任没听清楚吗，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个图案每次出现，都会有一名与康复中心相关的人死亡！并且，三名死者之中，有两名还是在康复中心出的事！难道庞主任还要选择无视这个事实吗？”
“我大概也明白两位的意思了。你们认为那种用粉笔画的剧毒标志，就是凶手发布的死亡预告。那请问，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杀人之前，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无聊的事，引起别人的注意？凶手是担心警察不知道常荣发和方师傅是死于谋杀吗？”
“通常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心理多少都有点问题。庞主任在康复中心工作多年，对这类常人无法解释的行为，应该也见过很多了。比如说冷境煊，他和方师傅有何矛盾？上一秒还面带微笑看着方师傅，下一秒就拿茶杯砸向方师傅的头。”
“侯警官，按你的说法，凶手莫非是我们中心的病人吗？这几天你们一直在这，想必也看到了，康复中心的管理工作井然有序。你认为住院治疗的病人，能够随意离开病房，跑到病区以外肆意妄为吗？”庞兴源似乎想极力维护康复中心的形象。
“庞主任别急啊，我并没有说病人是凶手！”
“我不急，侯警官。我承认，康复中心也许还存在一些问题，后续我们也会不断完善工作上的疏漏。但我相信，不管是病人还是我们的工作人员，都绝不会在康复中心制造任何事端。”
“庞主任，三条人命啊！如此恶劣的刑事案件，可不是你说的什么事端。”
简逸用目光制止了侯峰的争辩，随后看着庞兴源，异常严肃地说道：“庞主任，是谁模仿周孝其医生的笔迹给病人开药，你们查到了吗？”
“我们还在调查，一有结果，就告诉你们。”
简逸给侯峰使个眼色，他马上去隔壁的1-17号病房，拿过来一双黑色皮鞋。简逸把皮鞋拎到庞兴源面前，缓缓问道：“庞主任，你见过这双皮鞋吗？”
“这是从贾恺耀的储物柜里找到的那双鞋？”
“是的，你见过吗？”
“没见过！”
“方师傅坠楼当晚，我们在楼顶平台发现两组鞋印。一组是方师傅自己的，还有一组就是这双鞋留下的。庞主任，你知道这双鞋的主人是谁吗？”
“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这双鞋是常荣发出事前几天刚买的。有人穿着常荣发的鞋和方师傅一起去了楼顶平台，在方师傅坠楼后。这个人又穿着这双鞋，进入常荣发生前住的那间宿舍，在写字桌下的墙面上用粉笔画出一个剧毒标志。最后，把这双鞋放进了贾恺耀医生的储物柜。这个人，在你们的康复中心是来去自如啊！庞主任，你现在还认为康复中心的管理井然有序吗？”
庞兴源的脸色阴晴不定，两眼不时转动，尽力避开简逸的视线。
“还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因为说出来挺丢人的。前天晚上，我和侯警官在常荣发生前住的那间宿舍睡了一夜，早上起来居然发现，有人从外面用钥匙反锁了房门。庞主任，你也帮我分析一下，这是恶作剧呢？还是有人想暗示什么？”
庞兴源异常吃惊，不可置信地说道：“怎，怎么会有这种事？”
“嗬嗬，一点小事，也没必要追究了。庞主任，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方师傅是不是向你了解过常荣发和解志新的情况？”
“呃，他是问过我，我也给他介绍了这两个人的情况。”
“那你当时对方师傅调查这两个人，是什么态度？”
“我，我不太赞成方师傅继续调查。”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