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过，邓云扬开车送孩子去上学。在学校附近吃了早餐，又把车开到健身公园，下车走进园内的晨练步道区。做了四十分钟的快走锻炼，才公园出来，上车直接去了玉桥，时间刚好九点半。
杜晨在玉桥市场后门找到刘勇，换他和成山回去休息。让钟念守着前门，赶紧给简逸打了一个电话。
“邓云扬已经到市场开门了。”
“好，知道了。”简逸挂了电话，可芸和芮雪马上下楼，开车直奔玉桥。
早上市场里基本没什么客人，偶尔有一两个散客在市场的通道里闲逛。一看就不像真来买东西的主顾。这类人石锋见得多了，都是在家闲着没事，出来四处乱窜打发时间的。
邓云扬坐在柜台旁的茶桌前，等水烧开，泡了一杯明前的毛尖。看着翠绿的芽叶在玻璃杯里打转，表情好像有什么心事。石锋随便打扫了一下店里的卫生，就坐到柜台后面，开始刷起手机。
这时一个五十出头个子矮小的男人，抱着一个木匣在店门外的通道上朝店里张望。邓云扬抬眼瞟了一下门外的男人，看他一身穿着，像是某个企业的下岗职工。再看他手里抱着的木匣，那形制成色，竟像是个老物件。
男人发现邓云扬在看他，便迈步走进了店里，操着0字号厂矿特有的普通话口音，略有些腼腆地问道：“呃，老板，你们这收东西吗？”
石锋抬头看向邓云扬，店里一般很少收东西。一方面是因为看不准，另一方面是收来的东西，通常要放上很长时间，都不一定卖得出去。
“大哥，你这是清末民初的首饰匣子？”邓云扬倒是一眼认出了这红漆描金木匣。
“是啊，家里老人传下来的……”男人看着邓云扬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安地抿了抿嘴，在距茶桌两米的位置站了下来，似乎不远靠近茶桌。
邓云扬瞥了一下店门口，随即和声问道：“大哥贵姓啊，这首饰匣子，能让我看看嘛？”
“呃，免贵姓曹。”男人犹豫了一下，向前走了几步，缓缓将木匣放在茶桌上。.qqxsΠéw
“大哥，请坐吧，先喝杯茶！”邓云扬拿起一只倒扣在茶盘里的玻璃杯，给男人也泡了一杯毛尖。随后两手捧起木匣，翻过来转过去看了一遍，才小心地拨开匣盖上的铜质搭扣，查看木匣内部。
男人稍显局促，坐在邓云扬对面的木椅上，目光投在面前的茶杯上，不时悄悄瞄一眼邓云扬，又赶紧把视线移回茶杯。
邓云扬虽在检查木匣，眼角的余光却将男人这点小动作尽览无余。心里不免觉得奇怪，这位姓曹的客人，好像有点害怕自己。
“曹大哥，你这首饰匣子，想要多少钱啊？”
“呃，这个，我也不太懂。老板你看，能给多少？”男人微微垂着头，尽量压着视线，仿佛不敢与邓云扬对视。
“这是民国的物件，工艺只能说是一般，保存得还算完好。不过对这类东西感兴趣的人不多，我如果收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卖的出去。做我们这行，最怕压货，所以价格不会开得太高。”
那人不说话，又瞄了邓云扬一样，随即放低视线。
“这样吧，我给三千五，曹大哥要是愿意出手的话，我这就给你现钱。”
“呃，这价能不能再高点？”
“曹大哥，你要觉得价格低了，可以在市场里先转一圈，问问哪家店出的价，能比我的更高。其实我也看出来了，曹大哥肯定是有了难处，着急用钱，才会卖老人传下来的东西。只是这物件确实不值什么钱，我给三千五，已经是上限了。如果你家里还有什么别的好物件，说不定我还能再给你个高价。”
男人抬头看了看邓云扬，脸色显得有些为难。“老板，这个价确实太低了，以前有人出五千我都没卖，要不是着急弄钱给我妈交住院费，我也不会卖它。”
“这首饰匣子有人能出到五千？”
“是啊，当时人家就是开价五千，我都没舍得买。”
邓云扬觉得奇怪，“那你怎么不找开价五千那个人买你的东西呢？”
“我，我不知道怎么找他。当初是我一个钓鱼的朋友介绍来的，我那朋友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可怎么也打不通。”
邓云扬脸色微变，抬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随口问道：“你那个钓鱼的朋友，不知道那个人住在哪吗？”
“不知道的，他也是钓鱼的时候，无意中认识人家的，只留了一个电话号码。”
“曹大哥，这首饰匣子，我最多只能给到三千八。你考虑一下吧！”
男人轻轻摇头，一言不发地抱起茶桌上的木匣子，就准备离开。
“曹大哥，要不你给我留个电话吧，我在市场里也帮你打听一下，如果有人对首饰匣感兴趣的话，我就让他跟你联系。”
“哦，好。”曹大哥说了一个号码，还把全名也告诉了邓云扬。
“曹大哥，茶都泡好了，你喝口茶再走吧！”
“嗯。”男人一手抱着木匣，一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邓云扬看着男人这身穿着，目光竟有些复杂。“曹大哥，你是在哪上班啊？”
“083。”
邓云扬点了下头，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人真是0字号单位的工人。
“走了，老板！”男人放下茶杯，抱着木匣走出店门。快走过门口的玻璃窗时，最后瞄了邓云扬一眼，那眼神似乎充满了疑惑。
石锋扭头问道：“邓哥，那破木匣子真的会有人出到五千？”
“俗话说，有钱难买心头好。喜欢收藏这类东西的人，的确有可能出高价。但是我们不一样，出的价太高，就没有赚头。再说，万一压货时间太长，就得不偿失了。石锋，你跟出去看看，他去哪家店了。”
“好。”石锋答应一声，收起手机出了店门。
“曹兴灿，083……”邓云扬自言自语的念了一句，眼神变得飘忽，仿佛陷入回忆。
可芸和芮雪出现在店门外，见邓云扬坐在茶桌旁发愣，两人对视一眼，走进店里。
“邓老板！”芮雪面带微笑打起招呼。
“呃，两位警官，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想找你了解一下。”芮雪在先前曹兴灿坐过的椅子上坐下。
可芸环视店内陈列的商品，没有说话。邓云扬不动声色地收走芮雪面前的杯子，又从茶盘里拿起两只干净的玻璃杯。
“警官，你们想了解什么事？”
“你听过沈渤这个名字吗？”
“沈渤……”邓云扬眯着眼睛做回忆状，“呃，是不是搞小工程那个沈渤？”
“对，沈渤是个小包工头。他有一辆棕色xc90，两年前用车抵押向林晨东借了二十五万。”
“这我知道，后来沈渤死了，这车不好过户，听说老林就低价卖出去了。”
“你知道卖给谁了吗？”
“以前老林好像提过，但我记不清了。警官，你们怎么想着问起这事了？”
“这辆xc90，曾在一起谋杀案的案发现场附近出现过，我们怀疑该车就是作案车辆。林晨东的死，可能也与这辆车有关。”
“哦！”邓云扬朝着陈列柜前的可芸喊道：“警官，过来喝杯茶吧！”
可芸转身淡淡一笑，慢慢走到茶桌前坐下。“邓老板，我们曾向你提到两个女人——梁安琴和颜咏晴，梁安琴不仅与林晨东的死有关，颜咏晴遇害也与此人有直接关系。”
“我听你们说过，但是我不认识这两个人啊！”邓云扬显得一脸无辜。
“在你父亲过世的两天前，也就是上周五晚上十点左右。梁安琴用绳索勒住颜咏晴的脖子，致其昏迷休克梁安琴和她丈夫魏方弘以为颜咏晴死了，就把人弄到河边，可其实颜咏晴当时并没有死。有人用刚才提到的那辆xc90，把颜咏晴转移到别的地方再次勒杀。交通监控拍到了这辆车，同时也拍到了开车的人。”
“哦，怪不得你们要找这辆车呢！”邓云扬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
“当晚八点过，这辆xc90也出现在康元路口，开车的是个穿米黄色风衣的男人，当时和梁安琴一前一后走出康元路口的一家饭店。”
邓云扬没有搭话，面色平静地看着可芸，好像在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由于这辆车没有过户，我们从车管所查到沈渤的信息，可这个人已经死亡，线索也就断了。所以希望邓老板能好好回忆一下，当初林晨东把这辆车卖给了什么人。”
“我的确记不清了，以前老林和我闲聊的时候倒是说过，可我也没注意听。这应该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真想不起来了。”
“颜咏晴遇害之后，梁安琴就失踪了，她丈夫魏方弘也找不到她。但我们查到，就在你给父亲办后事的那两天，梁安琴到她前男友付隽家借住。你家在殡仪馆开吊的那天晚上，梁安琴九点过突然跑去殡仪馆，在停车场与某人见面……”
邓云扬露出苦笑：“这我知道，你们怀疑梁安琴把老林引去了松竹园，还怀疑跟她见面的人是我。可老林被杀的时候，我在栖鹤园，根本没有出去过。再说，我有什么理由杀林晨东呢？”
可芸尴尬地摇了摇头，正想解释一下，邓云扬忽然抬眼看向门口。曹兴灿抱着木匣从门外经过，扭头看了邓云扬一眼，脚步缓了一下。可能是看到店里有客人，随即又加快脚步向出口方向走去。
石锋随后进了店里，见可芸、芮雪坐在茶桌旁，向二人点了下头，一声不吭地走进柜台。
芮雪拿出手机按亮屏幕，“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嗯。”可芸站起身来，再次说道：“邓老板，还是请你再回忆一下，如果想起来林晨东把车卖给了什么人，请你尽快联系我们！”
“我尽量吧，不过我可不敢保证能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