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昂不知道顾翩翩是哪儿来的勇气，说……他爱她。
但他很清楚，自从俞年去世后，“爱”这个字眼就从自己的人生字典里，彻底消失了。
这一刻被顾翩翩提及，一抹苦涩的笑意随即浮上心尖。
猪猪努努力，没准儿真的能学会爬树。
但他是不可能……学会爱人的。
见霍清昂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那似笑非笑的阴戾眼眸，瘆得顾翩翩浑身都是鸡皮子疙瘩。
短暂的沉默后，佯装镇定的她，挑了挑眉，嫣然一笑道：
“开个玩笑而已，霍总难不成当真了？”
他像是开不起玩笑的男人吗？
……是的。
“霍太太爱看哪个男人，看哪个男人。”
“这是你的自由，跟我……没有关系。”
眸色一沉的霍清昂，话音落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江寻的办公室。
这这这……
难道：
还真的生气了？
顾翩翩见状，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
从锦城国际医院回到霍氏老宅时，已是晚上的9点。
星星散落人间，树影斑驳，草木生姿。
黑色的迈巴赫刚在停车场停下，等候多时的宦达立马迎了上来。
看着霍清昂，毕恭毕敬地说道：
“少公子，霍先生在书房等你和少夫人。”
这么晚了，老爷子找他们两人有什么事情？
回过神的霍清昂，微微颔首，“我们这就过去。”
震云草堂的门，敞开着。
敲门而入的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最不想看到的人——霍清瞿。
两人还来不及开口问候，坐在书桌前的霍震云，冷戾的声音已经扑面而来。
“你和翩翩去找江医生看检查报告了？”
暂且不知道老爷子找他们来，是否和霍清瞿有关的霍清昂，不徐不疾地“嗯”了一声。
得到确切答案的霍震云，眼眸里的怒意更是燃烧得剧烈。
“听你大哥说，你竟想用支票贿赂江医生？”
“还放出豪言壮语，只要他肯将你大哥的检查结果透露给你，支票上面的数额随便他填。”
“霍少愿意花这么大的价钱，肯定不可能单纯地想知道结果，只怕是……想更改结果才对！”
冷声呵斥的霍震云，定定地看着霍清昂，阴沉的嗓音分外失望。
而被训斥的霍清昂，以及站在他轮椅旁的顾翩翩，满脸都是黑人问号。
——妄想贿赂江寻的人，难道不是霍清瞿吗？
敢情：
恶人先状告，就能连真相都不管了吗？
眸色当中满是惊诧的她，要准备开口反击，霍清昂却递来了……让她保持沉默的眼神。
在霍清昂看来，霍清瞿既然敢倒打一耙，肯定是有所准备的。
他和顾翩翩作为当事人，虽然知道事情的真相，却没有证明真相的相关东西。
霍震云极其清楚他和江寻的关系。
即使江寻作为证人帮他们证明，也是没有用的。
老爷子只会认为他们这是在——同流合污，助纣为虐。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什么都不要说。
等到霍清瞿将所有的招数和目的，都摆出来后，再进行反击也不迟。
见霍清昂沉默，误以为他是在默认自己所作所为的霍震云，从抽屉里取出两个文件袋，忿忿地摔到书桌上。
“我倒是想知道，这样的结果有什么可更改的？”
文件袋里，装着他们四人的检查报告。
霍清瞿和宋慈的检查报告，显示两人的身体机能没有任何问题。
但霍清昂和顾翩翩这边，稍微有些问题。
“有问题我们就治疗，难不成非得你大哥跟你一样有问题？”
“霍家最好在你们这一代这断子绝孙，才高兴？”
霍震云显然已经信了，霍清瞿在他耳边吹的风。
因此：
对于霍清昂的怒斥，一句接着一句，毫无停歇。
殊不知：
桌上的这两份检查报告，不过都是霍清瞿和霍清昂，各自想让他看到的结果罢了。
真实的检查结果，恰恰相反。
毕竟，霍清瞿的检查报告要是真的没有一点问题，刚刚在江寻办公室，他也就不会逃避这个话题了。
但既然都能改变这个检查结果，那他倒打一耙的意义又何在？
暂且不明白其中原由的霍清昂，眉心微微蹙了蹙，对于这个栽赃，依然没有做任何的回应。
这样的沉默，无异于是在往霍震云的怒意上浇油。
“霍少今天是哑巴了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霍清昂，声音分贝越发的高亢。
见霍震云抬手，误以为他是要对霍清昂动手的霍清瞿，忙不迭冲过去，挡在了两人中间。
“爷爷，你别生气，万一我这是听错了呢。”
霍震云不知道其中的真相，作为这个栽赃者的霍清瞿，可是清楚的。
而他的目的，只是在隐藏自己身体真实情况的同时，知道霍清昂和顾翩翩的身体情况。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愿意惹怒霍清昂。
当然，也可以说是不敢。
毕竟，江寻和顾翩翩两人可都知道，是他贿赂的江寻。
要是被老不死的知道他贿赂不成，又通过栽赃来获取两人的身体报告，霍氏总部接下来的那几个大项目，他只怕是一个都别想得到。
而他如此虚情假意的话一出，霍清昂和顾翩翩也就瞬间明白了他的目的。
他要是不通过栽赃两人，引起老爷子的怒意，老爷子又怎么可能将他们四人都叫到震云草堂来，而后将彼此的检查结果都摆到明面上来？
说到底，老爷子不过是他手中的枪罢了。
而霍清瞿越是在意他和顾翩翩的检查结果，也就越是证明——他和宋慈在生育方面，是存在问题的。
思及此处的霍清昂，在长时间的沉默后，神色无波地开了口：
“我和翩翩不过是在看过自己的报告后，顺带想关心下大哥和嫂子的身体罢了。”
“要是当真有爷爷说的那个居心，还需要跑医院去吗？”
“以我和江寻的关系，发个微信就能问得神不知鬼不觉，又何必给人留下把柄？”
霍清昂这几句话的道理和逻辑，都是没有任何毛病可挑的。
但最为核心的问题，依然没有做出解释。
霍震云顿了一下，甚是清醒地追问道：
“那用支票贿赂一事呢？你又怎么解释？”
毕竟，正常的关心哪需要支票贿赂？
“江医生要是一个会在金钱面前低头的男人，他还会做罕见病的药物研发吗？这是其一。”
“其二，我和翩翩同江医生签的药物研发合同，关于资金的投资，是无限制的。”
“综上所述，钱压根儿威胁不到江医生。”
“所以，大哥一定是听岔了。”
勾唇一笑的霍清昂，冷冷地睨了霍清瞿一眼，清傲的目光中，尽是讪笑。
霍清瞿呆似木鸡。
霍清昂对于江寻药物研发的投资，他是知道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霍清昂的投资额度——竟是没有额度。
但凡他知道，也就不会像头蠢猪一样……用钱砸江寻。
迎上霍震云审视目光的他，窘迫一笑，“爷爷，看来我真的是听岔了。”
哪有那么多的听岔？
无非是谎言被人无情戳穿，实在是圆不下去了。
将霍清瞿内心想法看得清清楚楚的霍震云，冷笑了两声，而后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
“一天尽不干人事！”
“翩翩留下帮我看下这个设计稿，其他人……赶紧滚！”
话音落下的霍震云，疲乏地闭上了眼睛。
看得出来……霍清瞿和霍清昂之间的明争暗斗，着实令他精疲力尽。
书房的门在他们一行人离开后，立马被霍震云反锁了起来。
而后，一张属于霍清瞿的真实的检查报告单，轻轻落在顾翩翩的手中。
——无精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