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城外百里。
“一列铁骑,钢铁洪流一样冲来,我军右侧翼,像鱼肉被利刀切开了!”
“敌人铁骑像一把刀,正朝中军捅来!”
哨骑上气不接下气朝饿了伯克禀报。
阿鲁台脑海再次浮现那句话:鞑靼去哪,朱雄英在那!
饿了伯克梦中惊醒,还有点蒙圈。
但他记得一件事——朱雄英的七千护卫,都去打窝子、布鱼饵,等鞑靼上钩。
饿了伯克就是瞧准这一点,全军反钓鱼,直扑空虚的沈阳城。
这突然冒出的铁骑,从哪来的?
换句话说,朱雄英深入大草原的诱饵——粮食、铁马金车、乃至护送的队伍,真是诱饵!
但是鱼钩,不随诱饵,而在百里之后的沈阳城内!
谁会这么钓鱼?
饵和钩相距百里之外!
“看准哪支队伍了吗?有没有朱雄英?”
饿了伯克气急败坏咆哮,铁器顿时闻声爬了起来。
哨骑的眼内涌起了惧意。
“银色铠甲,不是朱雄英的王府护卫。”
“但服饰看得出是大明军,大概有五千人。”
“侧翼在他们面前,就是纸遇上刀啊!”
哨骑声音惊魂未定,看得出来,他的恐惧,来自从天而降的铁骑,而不是暴怒的饿了伯克。
“朱雄英还雪藏了铁骑,这不可能!”
“沈阳城里,都布了眼线,如果有,绝对瞒不过我!”
饿了伯克气得一脚踹翻了哨骑,连忙组织主力迎敌。
对方铁骑再猛,也就五千人,自己抛开两侧翼的各五千人,还剩四万!
八个打一个,干不过五千人?
恐慌在四万鞑靼骑兵之间蔓延之际,马蹄声动地而来,侧边出现了铁骑,点着火把,火龙一般推进。
这仍不足让饿了伯克慌得一匹,直至一道声音响起。
“朱雄英来也!面对激风吧!”
铁马金车一出,朱雄英不是在车上吗?
难道价值连城的座驾,只是用来拉大米?
饿了伯克慌了,主帅都慌,鞑靼铁骑开始乱了,
四周的喊杀声,完全压制了饿了伯克的命令。
外围的骑兵,压根接不到指令!
数万主力,从外及内,开始乱了。
内围的骑兵,仅剩的士气,被自己人冲散了。
军令不达时,就是系统崩溃,人数越多,溃败就越不可阻挡。
就像山崩,小山岗充其量只是滑坡;泰山崩塌,要的是千万条人命。
饿了伯克勉强重新竖起大旗,召集了亲兵时,朱雄英一马当先,远远出现了!
如雪白衣,如龙白马,手持射雕神弓作刀,所过处却飘起阵阵血雨。
看着朱雄英单枪匹马,在军阵之中纵横无敌!
敌人的弓箭刀枪,愣是连他的爱马都碰不到分毫。
阿鲁台心智被夺了。
“可汗,撤吧,千里之地,找一条活路。”
阿鲁台长叹一声,知道这五万铁骑,算是完了。
饿了伯克翻身上马,情急生智。
“不!此刻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阿鲁台望着饿了伯克,心想可汗失心疯了!
军心被夺,对方气势正盛,但凡是正常人,都晓得走才是上策。
此刻一切的抵抗,都是把军队往四十米的刀口上赶!
饿了伯克终究没傻透,只是命亲兵齐声传令,改道一路向东北。
撤退是明智的,只是这方向,跟在西北方向的大本营,不对劲呢?
饿了伯克也没解释,收拾好了恐慌的中军,还有完好的左侧翼。
丢掉辎重,只带着三天的随军粮草,仓惶北窜。
阿鲁台再次深切体会到,为什么跟朱雄英交战的军队,都会粮草匮乏!
不断粮就断命,谁顶得住?
三天军粮,能回到大本营。
可这往东北,是要去哪儿?
三天之后,杀马吃吗?
朱雄英知道,饿了伯克要去哪。
自己骑兵在此出现,饿了伯克必定以为,护送粮草去朵颜部落的大军,只有三千人。
鞑靼十打一,都能吃掉轻松吃掉。
而朵颜部落,还在联姻的喜悦中,将毫无防备,也被他吃掉!
饿了伯克不知道的是,这支骑兵的主体,是双剑合璧——陆战队和东风营联合队!
由马三宝指挥大航母,从海上运来。
朱雄英拎着这把合璧的长剑,马不停蹄,一昼夜奔袭二百多里,追着饿了伯克大军屁股,连干了数十仗,仗仗都赢!
赢了继续狂追!
马三宝都直接懵逼了,扯住朱雄英。
“老大,我们已经斩杀敌人两万,大伙都累到顶不住了,再追容易被反杀,不如先歇一歇。”
朱雄英衣袖一抽。
“锤子!不趁他立足不稳撸他,等他缓过劲来,稳定了军心,咱们就等着挨宰吧!”
朱雄英大手一挥,身后的将士,一个个双眼亮起了火光,追随朱雄英,一路追杀。
这一场追杀,朱雄英连续两天,不进一粒米。
追到了距朵颜不到五十里的峡谷,又是一日十战,都大破敌军,斩杀了两万鞑靼铁骑!
草草吃了一顿饭,继续收复失地,辽西尽归大明之后,仍继续向北!
此时,即使饿了伯克稳定了军心,也只是做个样子了。
刚组织了两万兵马列阵,朱雄英一个冲杀,立马崩溃!
蛰伏近年,一动如猛虎的少年,谁能阻挡锋锐?
反正阿鲁台不能,乖乖听令,去本部颁兵马,营救饿了伯克了。
饿了伯克也不能,一败涂地,只带着数十骑,趁乱逃回大本营了!
朱雄英不准备让饿了伯克安生,派了郭英和段仁,率八千生力军——中都留守司,张成率三百大明龙骑,继续骚扰追击。
势必这一波引出鞑靼,斩草除根!
郭英即将截杀饿了伯克之际,后者的派出去拉人马的阿鲁台,从兴安岭中杀出了。
双方连场交战,郭英和段仁虽然连战连捷,鞑靼铁了心要往大本营钻。
斩杀了敌军上万,仍没留住只剩求生欲的饿了伯克。
看着鞑靼仍有近两万人马,消失在草原地平线,郭英和段仁笑了。
“侯哥,蒙古马不错,来去如风;不知道咱们的汗血宝马和缴获帖木儿的阿拉伯吗,能不能迅如闪电。”
郭英瞪了他一眼。
“不要贪功,小心玩脱了,就两百来匹汗血宝马,要是被鞑靼吃掉,大都督阉了你!”
段仁嘿嘿一笑。
“侯哥放心,汗血宝马给大明龙骑,张成要是丢掉一匹,老子先阉掉他!”
张成当的一声,将玄铁陌刀插在地上,一片坚定拱手。
“马在人在!”
郭英点了点头,分出了一卫兵马给两人。
……
茫茫大草原。
此刻一丛丛狼烟,相继冒起,直冲云霄!
黑烟之下,一列铁骑穿梭,充满了欢乐!
铁骑每过一个部落营地,则冒起一条烽烟。
正是段仁和张成,率领三千铁骑,像利刃一样穿梭。
段仁和张成的勇猛无匹,战马速度更快,装备更是压制级别,所过之处,鞑靼一个个据点,相继被摧毁!
一些小部落,则直接被击溃。
不仅如此,后面郭英率领的一卫中都留守司,骑着蒙古战马,跟着捡漏捡战利品。
两支铁骑,在大草原上纵横驰骋。
号称来去如风的鞑靼主力,终于体会到势如闪电,被放了大半个月风筝,连他们屁股都摸不着!
半个月来,鞑靼的营地,已经近半被摧毁,鞑靼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深入敌后的时间,段仁终于体会到,蒙元曾经强大的原因。
他们的特点之一就是以战养战。
一来,己方后勤粮草压力骤减,作战的军队也无后顾之忧。
二来,抢对方粮草为己用,对方的压力陡升。
这一减一升,反应到战力上,相去至少四倍倍!
也就是一万人马的战力,足以匹敌对方四万!
段仁杀得兴起,甚至想到西边的瓦剌溜一圈。
还好,郭英没跟他一样发飘,果断制止。
鞑靼的大军,已经在集结,下一步将就是合围这一万孤军。
同时,瓦剌和鞑靼现在是敌对的,如果再到瓦剌地盘溜达破坏,双方必然都被惹急了。
到时候,两方极有可能抛弃前嫌,合军一处。
如果这样,带来的上万人马,恐怕再回不到沈阳城!
“而且,继续深入,难道你想错过虞王殿下的婚礼?”
分析完毕,郭英加了这一句,段仁和张成,马上决定,该回去了!
饮马居延海,已经是大功一件!
何况还有大批物资带回,正好为朱雄英献上贺礼!
郭英下令清点了一下缴获的物资和战马,准备休整休整,准备返回。
此时,哨骑忽然赶回禀报。
“郭将军,有情况!”
“敌军主力,已经合围南、西、北三面!”
“人数不下十万!”
这对深入的孤军,可不是好消息!
鞑靼地盘遭到无情破坏,这群铁骑已经成了愤怒的敌军,是会拼命的。
骑阿拉伯战马和汗血宝马的将士,敌人摸不到屁股。
可是,还有整卫的将士,骑的是蒙古战马,还带着大量缴获的的物资。
再丢掉,那太可惜了!
“立刻集合,战利品驼上缴获的战马,所有将士轻装骑马!”
“另外,段仁率部殿后,返回沈阳城!”
郭英当机立断下令。
在大草原上,被敌人合围,无险可守,没有奇兵相援,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郭英开始拔军时,草原地平线出现浩浩荡荡、气势恢宏的清一色铁骑!
这才是鞑靼的终极实力!
三面的总兵力,在十到十二万之间,这个实力,足以荡平大草原!
甚至纵横中原,九大藩王联合,也难以阻挡!
骑兵在地平线进退有度,示威似的。
一旦四面被封死,大明一万孤军,能做的不过是拉多少人垫背,要突围绝无可能!
鞑靼大旗,在一座小山坡上飘扬,饿了伯克和一众大将,高踞马上,朝大明孤军指点说话。
不用说,必定在研究,最快能合围和杀死他们的战略!
敌军分成了一队队,再由不同组合的队列,组成更大的作战单位。
郭英等目光所至,能看到一个个推进的战略点,形成一张在大草原撒开的天罗地网!
鼎盛的军容,足以令人丧胆!
当大明孤军移动时,鞑靼中军驰骋起来,战马健壮,步伐稳健!
推进的速度,远比大明带了战利品的孤军速度更快!
看得出,中军不仅个个骑术精湛,坐骑也是精挑细想的优良品种,而且精力充沛!
相比之下,大明的战马再神骏,奔驰了十几天,也难以和鞑靼拼速度。
大明孤军开始加速时,鞑靼的两翼动了!
分别弧形进军,明摆着包围的策略!
如果对方保持速度和阵型,恐怕到兴安岭之前,他们就被合围!
接连数日,郭英几乎马不停蹄赶路,休整的时间,都只随着战马力歇安排。
数日里,鞑靼大军的先锋,甚至好几次将大明孤军,置于他们弓箭的射程之内!
随着时间推移,郭英和段仁也越来越担心。
孤军快是快靠近兴安岭了,距沈阳中卫也不算太远了。
可是问题来了,朱雄英知道屁股后的十二万铁骑吗?
就算知道,如果防御不足,就算平安回到沈阳城,带回来这十二万灾星,能踏平了整座城!
这支孤军经过了高强度的赶路,人困马乏,战斗力能打五折!
“侯哥,不对劲啊!”
段仁忽然策骑到了郭英旁边,一脸的凝重。
郭英和他确认了眼神,同时看到对方同一个意思。
只有张成蒙在鼓里,一脸懵逼。
“怎么不对劲法?”
郭英回望一眼,徐徐开口。
“敌军有战马轮换,明明好几次,他们已经很接近我们了,为何突然扎营休整?”
张成仍是茫然摇头,段仁接话解释。
“我们累成了狗,还在沾沾自喜,觉得逃过一劫!”
“但这个形势,是他们有意营造的,他们顾意不追上我们,让我们也甩不掉他们。”
“你想一想,这种状况,持续到沈阳城下,他们再全力冲杀,会发生什么?”
张成听罢,渐渐反应过来了。
“玛德!我们会被斩杀在城外!”
“同时,猝不及防之下,沈阳城拿什么抵御这十万铁骑?”
张成说着,玄铁陌刀顿了一顿,轻轻拍了拍啃草的坐骑橙龙马,悲壮开口。
“老子现在回头,跟他们拼了!怎样也拖延一天!”
“段仁马快,郭将军骑着我的马,一同先回沈阳城!”
“多一天时间布防,老大肯定有办法,不让百姓遭受战火!”
郭英和段仁听罢,知道他舍己救友,同时摇了摇头。
段仁一脸决绝。
“报信的事,自有探子做,两匹神骏给探子骑回去,老大就知道防备了!”
郭英也点头同意。
“主将都留下,将士人人拼命,拖延多一天!”
“让大都督多一天时间防备,虞王天纵奇才,定会将大明打造成前所未有的盛世!”
“只是我们看不到了,那就一起在天上,到了那一天,雄英殿下会烧香告诉我们的。”
三人说着,充满了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