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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些都是古里的朋友,族长的脸色明显温和了许多:“既然你们都是古里的朋友,那就是我们寨子里的客人,诸位不必拘谨,当成自己家就行了。”

众人纷纷道过了谢,季明轩拍了拍古里的肩膀:“好小子,之前说走就走也没留个消息,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诶,不过你怎么会在这儿?”

古里磕磕绊绊地答:“窝是这里的人。”

季明轩愣了一愣,眼神欣喜:“那太好了!不过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后者一脸老实巴巴:“泥没问窝。”

季明轩:“……”行吧。

难怪他养蛊那么厉害,原来是从小就生活在这种地方。

族长打量着一行人,好奇地开口:“我们寨子地处偏僻,不知诸位来此处是……?”

见傅凛知抱着臂没有答话的意思,虞甜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开口,季明轩只好发挥自己社交小天才的本领,笑眯眯道:“族长大人,是这样的,我的朋友中了蛊,听说邬山上有一种名为赤莲草的解药能解蛊,所以特意前来。不过路上听人说邬山地势极为复杂,需要本地人带路才行……”

听到“邬山”这两个字,原本面色还算和蔼的族长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沉,他直接地道:“年轻人,不要怪我说话不好听,这邬山你们最好还是别去,不去尚且有一条命在,若是去了,当心连命也赔上!”

他不去看大家难看的脸色,断然开口:“诸位若是来寨子里做客我自然欢迎,不过我是不会让人带你们上山的,奉劝你们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古里几次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族长干脆转过身:“我累了,古里,你去安顿好这些客人,给他们安排一个住处。”

他这副送客的模样,其他人脸皮再厚,自然也不好继续待下去,季明轩本来还想和他理论理论,虞甜使了个眼色,他只好憋屈地将话咽了回去。

一行人走出木屋,古里脸色愧疚地打破沉默的气氛:“不好意思,窝叔父他其实没有恶意,他只是,只是……”他的脸慢慢涨红,抿了抿唇,“总之泥们不要生气,回头窝会劝劝他的。”

“我们并没有生气,你不用自责。”虞甜见他急的脸都红了,贴心地反过来安慰他,“只是有一点我很好奇,为什么族长这么抗拒我们上山呢?”

他的怒火似乎并不是单单针对他们,难道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古里平复了情绪,低着脑袋闷闷道:“因为之前有过例子。”

虞甜眸光微动,他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关于邬山的传闻数不胜数,其中流传的最为广泛的一个版本就是,邬山上有前朝古墓,里面下葬着富可敌国的稀世珍宝。

这些珍宝吸引着无数人前赴后继赶来送死。

头两年,慕名而来的人很多,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一批又一批的人涌进了邬山,都想一睹那些稀世珍宝的真容,抢先一步据为己有。

毕竟那可是富可敌国的财富,谁能不动心?

可诡异的是,进山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他们似乎都凭空消失了。

倒是曾经有一个,没能进山,在山的外围迷了路,三天三夜才被附近砍柴的樵夫给发现,但是人却疯了!

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山里有鬼”,这话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越传越离谱,传闻变得更邪乎了!

有人说山里住着吃人的妖怪,还有人说那些进山的人惹怒了山神……

饶是邬山如此邪乎,可还是不断的有人前来,事情没落到自己头上,大家总是抱有一定的侥幸心理的。

“之前有一伙盗墓贼来到寨子里,要求族长派人带他们进山,族长哪里会愿意?”

明知是死路一条还往里冲,这不是明摆着嫌命长么?

可盗墓贼才不管那么多,他们本就是一些亡命之徒,哪里会给你讲道理?

当即抓了寨子里的几个人威胁族长,说他要是不同意他们就杀了这些人,并且烧光寨子。

族长为了大家的安危只得妥协,在盗墓贼的蛮横要求下,挑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陪他们上山。

这样做后果就是——

没一个人活着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几个年轻人的家人哭得肝肠寸断,自己家的孩子,正值壮年,就这么没了,连尸体都找不回来,搁谁家不心痛?

他们倒是讲道理,没有找族长闹,可族长心里愧疚啊。

“为了避免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族长痛定思痛,直接闭了寨子不许陌生人进入,更不同意带人进山。”

古里神色沉默,低低地出声:“所以叔父不是不帮泥们,他也是为了泥们好。”

听完事情的经过,大家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说实话其实他们也挺能理解族长的感受,那么多人进山都没能出来,这不是明摆着送死的行为么?

族长不愿意做无谓的牺牲很正常,可他们却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看来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实在不行,他们也只有自己上山了。

季明轩见他的好朋友兴致不高,连忙转移了话题,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古里带着他们带到一处连成一片的竹屋,开口介绍:“这是寨子里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平日也有人打扫,很干净的。不过泥们晚上睡觉前最好在屋外撒上一些驱虫药粉,这里靠近竹林,蛇虫比较多。”

他一脸认真地叮嘱。

寨子里的人一生都在跟虫子打交道,早已习惯,可是外来的客人大多还是讨厌虫子的。

“谢谢啦。”阿满笑眯眯地打趣,“没想到你人看着挺不好接近,实际上还挺贴心的嘛?多大了?有没有订亲?”

她抛出最重要的问题,“觉得我怎么样?”

古里脸红了红,显然没有见过这种阵仗,话音结结巴巴:“这,这位姑娘,泥……”

“不怎么样。”季明轩揽住古里的肩膀,“不用搭理她。”

他轻嗤一声,意有所指,“某些人都一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老调戏纯情少男?”

阿满眉头一竖,扑上来要打他:“季明轩!你说谁一把年纪呢?!”

古里趁机从两人中间挣脱出来,火速逃离战场,捂着胸口心惊肉跳。

太可怕了!

“古里。”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他下意识看过去,是那位一直没出声的男子,他眉目深邃俊朗,气度华贵,即便一声不吭坐在那里也存在感十足。

古里不自觉站直了身子:“嗯?”他犹豫片刻走上前,“泥有什么事吗?”

傅凛知打量着他,挑了挑眉:“可否借一步说话?”

——

虞甜慢悠悠把玩着傅明礼的头发,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你和古里说了什么?”

傅凛知脚步微顿,倒不意外她留意到自己的行踪,他上了楼梯,漆黑的眼瞳好整以暇瞧着她:“你那么聪明,不妨猜猜?”

虞甜撇了撇嘴一脸鄙夷:“不用猜我也知道,你想让他领我们上山。”

傅明礼下意识看了看傅凛知的神色,意识到他娘这是猜对了。

虞甜又问:“他同意了没有?”

傅凛知没有继续卖关子:“他说会考虑。”

皱了皱眉头,虞甜闷闷道:“实在不行让他们画个地形图,我们自己上山吧。”

为了他们白白搭上一条无辜的性命,实在没有必要。

族长的顾虑是正常的,明知是送死还往里跳,也不怪人家不愿意。

傅凛知沉吟片刻:“再瞧瞧,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虞甜觑了他一眼,心说他哪来的自信,不过傅凛知说过的话,确实十次有九次都中了。

她不愿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今晚你睡哪儿?”

古里知道他们是一家三口,因此只准备了这一间屋子,这就导致现下局面有些尴尬。

虞甜抢先一步开口:“要不你带着儿子睡,我去和阿满惊蛰挤一挤。”

傅凛知本来要主动去隔壁和李明轩挤,见她如此避之不及的模样,反倒心里头有点刺,凉凉地道:“不必,既是夫妻,为何不能睡一屋?”

虞甜神色惊讶:“你想和我睡一屋?”

她那副模样好似在说,你特么想占我便宜?!

傅凛知噎了噎,难得有些词穷,他面上镇定自若:“只是不想让人非议罢了。”

虞甜还要说什么,傅明礼连忙开口:“我已经是大人了,我和表叔一起睡!”

他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一溜烟钻进了隔壁季明轩的屋子,里面传来季明轩气急败坏的声音:“小鬼,谁让你来的!”

没一会儿那声音便哑了下去,季明轩猥琐地探出一个脑袋,乐呵呵道:“表哥表嫂你们放心,今晚阿昭跟我睡,我会照顾好他的。”

说完,迫不及待地拍上了门。

“……”

虞甜和傅凛知风中对视片刻,不约而同错开视线:“进去吧。”

虞甜梳洗完就上了床,老实说她没想那么多,这一天下来确实累得慌,沾了枕头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到傅凛知磨磨蹭蹭出来,床上的人已经睡熟了。

“……”

他盯着虞甜的睡颜,面容多了几分无奈。

她还真是半点不防着他啊。

女子的容颜在摇曳的烛光下熠熠生辉,仿佛精致的瓷器镀上一层莹润的色泽,琼鼻樱唇,肌肤莹白,看上去温和无害。

然而从“他”的记忆里来看,她可不是什么温和无害的人,比起玫瑰,她更像荆棘。

世间如她这般的女子少之又少。

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好像也不奇怪。

傅凛知在灯下静静瞧了她好一会儿,熄了灯和衣躺在床沿。

头一次和人同床共枕,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一夜好眠。

——

虞甜次日醒来,傅凛知已经不在身边,她看了眼平整的床榻,甚至怀疑昨晚有没有人睡过。

出了门,廊下的傅凛知回头望过来,兴许兴致不错,还主动和她打了招呼:“早啊。”

虞甜整理头发的手一顿,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又出了毛病,迟疑片刻,她问:“你现在几岁?”

傅凛知脸一僵,优雅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得,还是原来那个。

“姐姐,昨晚睡得好吗?”

虞甜抬眸望去,阿满和惊蛰站在楼下,正意味深长地朝她挤眉弄眼。

她看了眼旁边的傅凛知,回味过来,唇微微一抽:“托你俩的福。”

小姑娘什么不学学人家八卦?

吃过了早饭,古里热情地带着他们在寨子里四处闲逛。

这寨子的环境确实不错,依山傍水,风景优美不说,还占据地理优势。

虞甜和古里打探消息:“古里,昨晚我们好像惹族长不高兴了,这会儿方便去赔个罪吗?”

古里摇摇头,耐心解释:“族长只不是气你们,他只是担心。”他叹了口气,很快又露出洁白的牙齿,“总之他这会儿已经不气了,你们不用担心。带你们逛逛寨子就是族长的意思。”

虞甜放下心来,初来乍到就把人得罪了到底不太好。

寨子里的人种有庄稼,也有不少妇女从事纺织,总之靠手艺谋生,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众人一路走来,看到不少男人手持弓箭长矛四处巡逻,季明轩忍不住提出疑问:“我昨日就想问了,你们寨子最近是有什么大事吗,气氛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

光是巡逻的人就有好几批,如果说是防止外来人强闯,也不必如此警惕吧?

古里眼神复杂看了眼众人,神色添了几分沉重,大家立即意识到这里面可能不简单:“窝也是听族长说,最近隔壁寨子总是来挑事,上回被逮住几个偷偷摸摸潜入寨子的人。”

原来隔壁也有个寨子,名叫青龙寨。

原先两个寨子的人还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泾渭分明,直到青龙寨的老族长去世,新任族长是他儿子。

这位族长野心勃勃,一直不满溪风寨一群老弱病残却能占据这么好的地理位置,三番五次前来挑衅。

一开始还只是点小摩擦,到了后来越来越过分,竟有种要挑起两寨之间战火的架势。

溪风寨的人都老实本分,从不惹是生非,这在青龙寨看来却是懦弱的表现。

青龙寨寨主野心如野草疯长,渐渐暴露出其想吞并溪风寨的意图。

和好战的青龙寨不同,寨子里的人向往和平,如果两个寨子之间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

如此高强度的巡逻,正是因为族长得到消息,就在这几天,青龙寨可能会攻打过来。

众人听罢都很是唏嘘,没想到,这样的世外桃源也会面临争斗流血。

古里神色认真:“朋友们,不是窝不欢迎你们,但如果两个寨子真打起来,肯定顾不上你们,所以你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季明轩一脸稀奇:“咦,你的官话好像标准了许多。”

阿满点点头:“确实,这么长一串话我都能听懂。”

古里脸一红,好不容易堆起来的那点严肃散了个干净。

季明轩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道:“放心吧,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朋友遇到麻烦怎么能弃之不顾呢?”

盛梨也十分赞同:“这么说来我们这几天就更不能走了,万一那个青龙寨真打过来,多个人也多份力不是?”

古里有些感动,同时也不免心下担忧,可他笨嘴拙舌说不过大家,只能将忧虑埋在心底,打算回头和族长私下商量这件事。

听了古里的说辞,族长手负在身后,良久后转过身来,神色深沉:“你那群朋友,心倒是不错。”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可是古里,我也有我的顾虑,你可明白?”

古里闷闷地点头:“他们不是为了求叔父您找人带他们进山才留下来,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族长长久地凝视着他,他这个侄子,从小就孤僻不和群,长大了更是如此,连朋友也没几个,独来独往惯了。

如今下山一趟,认识了一些朋友,人倒是开朗了许多。

只是那群人的心性到底如何,还需再观察观察。

族长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

阿满是个闲不住的,拉着惊蛰和虞甜四处晃悠,还腆着脸和人家村民学织布。

一开始那些妇女还十分提防这些外来人是不是别有用心,可这几个少女性情很好,长得也美,十里八乡都挑不出来这么俊的。

渐渐的她们也就放下了防备,一群人相处的倒是很不错。

傅明礼来了一趟,更是直接沦为团宠,险些在一群阿姨的魔爪下挤不出来。

“这娃娃生的真好看!”

“哎哟哟,这皮肤嫩的,跟豆腐似的。”

“说是面团捏的都不为过!”

……

傅明礼好不容易逃出来,顶着一脸被蹂躏过的生无可恋。

晚饭吃的很丰盛,是族长特意让人为他们准备的待客宴。

抛开其他不谈,这里的人还是很好客的。

虞甜等人喝着油茶汤,啃着腊猪蹄,享受着当地的特色美食。

有善歌舞的青年少女围着火堆载歌载舞,一时间气氛更是热闹。

一杯高粱酒下肚,季明轩晕乎乎地要拉着古里拜把子,后者尴尬的手足无措,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众人。

阿满哈哈大笑起来:“古里,你就从了他吧,这人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季明轩瞪了她一眼:“别总坏小爷名声!”

虞甜和傅凛知倒是很安静,他们二人都不太能喝酒,就捧着油茶汤慢慢喝着。

傅凛知觑她一眼,冷不丁道:“你知道你睡相很差么?”

虞甜身子一僵,脑子里瞬间把昨晚可能发生的事都过了个遍,面上依旧镇定,她轻嗤一声:“放屁,我的睡相那是出了名的好!”

他扯了扯唇角,那微妙的弧度似是讥诮:“好到手脚并用扒着人不放?”

虞甜镇定的表情有些裂开:她不确定自己的睡相是不是很差。

可傅凛知总不至于驴她吧?

难道她昨晚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可恶,她怎么就没印象了呢!

虞甜在这边纠结的要死,傅凛知却神清气爽地移开目光。

虞甜的睡相当然没有那么差,不过是他瞧她那倒头就睡的模样不顺眼,想折腾她罢了。

吃过了晚饭,疲惫不堪的众人各自回了家,寨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逐渐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这时,危险才悄然来临。

……

黑压压的人群悄无声息包围了沉睡中的溪风寨。

为首的男人左眉上有一条截断的刀疤,气势凶悍:“都准备好了?”

一个瘦高个凑上来,神色谄媚:“族长放心吧,就等着您一声令下呢!”

他想到什么,喜滋滋地道:“听说今晚溪风寨的人搞了个什么晚会,动静还不小,这会儿功夫肯定沉浸在梦乡里,做梦都想不到咱们会突然偷袭!”

青龙寨族长蒙力冷笑一声,双眸如同暗夜里的鹰:“那老家伙一把年纪还想跟我硬碰硬,死守着这么块宝地,也不看看他那些歪瓜裂枣守不守得住?”

“可不是嘛,谁不知道咱们族长英勇无敌?”瘦高个不遗余力地奉承,“要我说那老东西就该乖乖把地盘让出来,族长您大发慈悲,还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这话说到了他心坎里,蒙力显然心情不错,嘴角高高翘起,望了眼黑漆漆的寨子,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按捺住躁动的心沉着嗓子:“行了,让弟兄们准备准备,马上攻寨!”

“是!”

蒙力带领着一支先锋队趁着夜色来到寨门口,正要用暴力破坏掉这门。

谁知还没碰到门,头顶突然光芒大作,紧接着刺耳的锣鼓声响彻整座寨子。

“敌袭!有敌袭!”

“青龙寨的人来了!”

伴随着这话音的落下,一阵箭雨袭来,带来阵阵疾风。

蒙力抬手砍掉破空而来的箭矢,眸色黑沉,眼里烧着怒火:“撤退,有埋伏!”

他反应倒是极快,不过瞬息间便回味过来,自己这是中了埋伏,斥令着众人后退。

然而这短暂的功夫,先锋小队也有十余人中箭倒下。

蒙力看着倒下的族人,怒火中烧:“乌奇小儿!竟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奸猾狡诈!”

了望塔上传来老族长沉着冷静的声音:“那也比你半夜偷袭来的强!”

火光冲天,照亮族长的脸,还有他身后几个陌生的面庞。

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徐徐响起:“这一招叫请君入瓮,不知阁下可还满意?”

蒙力眯了眯眼,循声望去,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极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她嘴角含着款款笑意,神色冷静从容。

在这种情况下非但没有被吓到,还有一种万事皆在掌握之中的胸有成竹。

蒙力心头一沉,溪风寨何时多了这号人物?

蒙力还没出声,老族长已经接了他的话:“姑娘这招确实高明,老朽佩服。”

事实上,今晚的待客宴是他们提前谋划好的,为的就是让青龙寨的人放松警惕,提前攻打寨子。

虞甜他们还有要事在身,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寨子里,那青龙寨的人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打过来,所幸她就帮他们一把。

将寨子要办晚宴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再伪装出一副寨子里放松警惕,喝的烂醉如泥的假象。

据虞甜分析,这青龙寨的族长好大喜功,行事狠辣却又缺乏细心耐力,听说了如此好的时机,必定不会放过,也不会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毕竟在他看来,溪风寨一群老弱病残根本不足为惧。

事实上,她也的确抓住了蒙力的心理,他果然按捺不住,将计划提前。

闻言虞甜只是轻笑:“族长过誉了。”

蒙力听了这话哪还反应不过来,原来今晚的一切都是这小丫头搞的鬼!

他就说乌奇那老东西,哪来的魄力如此冒险,原来是背后有人指点!

他当即冷笑一声:“老东西,我看你是年纪大了昏了头,此等大事竟然放心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出手!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吗?告诉你,今晚我必将溪风寨踏平!”

虽说对方早有准备,这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蒙力压根没有把那点儿战斗力放在眼里。

他今日出来带了近千人,溪风寨顶了天了也就七八百人左右,其中还大多数都是妇女老人,青壮年很少。

蒙力完全有自信能将他们拿下。

至于那个害得他吃了亏的女人……

他目光灼灼盯着虞甜,眼里闪动着炙热的光,如同在看猎物一样。

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小美人,如果你现在改主意倒戈还来得及,我这人一向怜香惜玉,说不定会饶你一命。”

老族长脸色很不好看,虽说他们提前有所准备,可对上青龙寨,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信心,两方实力相差太远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有丝毫退缩,他可以肯定,如果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畏惧,蒙力肯定会如饿狼扑食一样狠狠扑上来,将他们撕个粉碎。

傅凛知幽幽地注视着楼下那人,发觉对方的目光赤裸直白地盯着虞甜,心里突然有些烦躁。

漆黑的眸底翻涌着浓稠的暗,他捻了捻指腹,想做点什么呢?

哦,大概是想,挖了那人的眼睛。

他漫不经心地想。

阿满轻嗤一声,挡在虞甜跟前:“这年头真是什么货色都敢到处狗叫,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虞甜的动作就干脆极了,她什么话都没说,随手夺了旁边的人手里的弓箭,挽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

“咻”地一声,利箭脱弦而出!

蒙力瞳孔一缩及时躲了一下,那箭险险擦着他的脸而过,留下一条鲜明的血痕,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虞甜唇角弯起,笑的明媚肆意:“不如你现在就认输,跪下来叫我一声姑奶奶,我考虑给你留个全尸如何?”

夜风卷起她乌黑的发,她眼角眉梢尽是张扬,美的毫不收敛,横冲直撞。

傅凛知突然忆起,记忆里,那皇家狩猎场上,林中突然现身的红衣少女也是这副模样。

看似漫不经心却又胜券在握,合该世间万物都匍匐在她脚下。

心脏传来沉而有力的跳动。

他忽然响起曾经听到过的一句话——

一眼就心动的人,怎么可能只心动一眼呢?

彼时不以为然,如今时过境迁,在如擂鼓的心跳中,突然能明白那种感觉。

被一个女人毫不留情下了脸面,蒙力又是愤怒又是震惊,他捂着脸,胸口的火焰却愈演愈烈,深深瞧着虞甜,好似要将她的脸牢牢刻在心上:“攻寨!”

黑压压的人一窝蜂而上,气势滔天。

溪风寨的居民们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心慌。

老族长深吸一口气,深知越是紧要关头,越不能露出怯意。

他抬起手来:“箭阵!”

密密麻麻的箭雨朝人群射去,所过之处,一片惨叫。

有人倒下了又起来,也有人倒下后再没起来。

无论在什么地方,战争总是残酷的。

不忍只是一闪而过,如果他们不反抗,今日被屠宰的就是他们。

寨子里的人不敢松懈半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死守他们的家!

然而箭矢终有用完的时候,一阵又一阵的箭雨过后,寨中的弓箭已经耗尽。

青龙寨的人也反应了过来,持着武器,一脸凶狠的化被动为主动。

溪风寨的人索性男女老少都拿起家伙,打开寨门杀了出去。

“杀!杀光这群想闯入我们家的坏人!”

“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们闯进去!”

“要想过去,就踩着我的尸体!”

……

老族长眼里泪光闪烁,也拿起了一把钉耙,季明轩按住他笑眯眯道:“整个寨子都靠您了,您可得保重,这点小事交给我们来吧。”

他话音刚落,老族长就看见这年轻人轻飘飘地从楼上跃下,闯入了混战的人群,动作快的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拦。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生怕下一秒就看见血洒当场的景象,然而那年轻人却在人群里如鱼得水,几乎以一敌十。

阿满撇了撇嘴:“好像就他最厉害似的!”

到哪儿都不忘记耍威风。

说是这么说,她很快也加入了战场。

惊蛰得了虞甜的首肯,足尖一点也跟着下去。

如果刚才看到季明轩出手还只是惊讶,这会儿老族长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那两个看着柔弱的小姑娘,竟也有这样的本事?

虞甜见状贴心安慰:“族长您就放心吧,他们都是练家子,不用担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按住蠢蠢欲动的傅明礼,笑吟吟道:“你就别下去添乱了,好好待在这儿。”

傅明礼不服气地瘪嘴:他下去怎么就是添乱了?他也能杀人好吗!

然而心痒归心痒,他到底不敢违抗他娘亲的命令,只偷偷摸摸捡了几根箭在人群里补刀。

古里虽然也忧心他的朋友们,可他到底是见识过季明轩的厉害的,因此还算沉得住气,默默在角落里驱动他那些蛊虫。

虞甜瞧了眼旁边的傅凛知,颇有些嫌弃的样子:“你还杵在这干嘛?不下去帮忙?”

傅凛知眉头微动:“我也要下去?”

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不然你带娃,我下去?”

傅凛知目光一垂,对上傅明礼鄙夷的神色,唇角微微抽动,倒是没说什么,转身跃下楼。

比起和那臭小子大眼瞪小眼,他更愿意去杀人。

虞甜见他如此识趣,满意地弯起嘴角,搂着傅明礼耐心教导:“你瞧好了,这就是用人之道,你不用凡事都亲力亲为,不然养着那么群人干什么吃的?坐在后方掌控全局也是很重要的。”

傅明礼一脸受教地点点头:“娘亲说的是。”

那小没良心的模样,丝毫不觉得使唤他爹有什么不对。

有了傅凛知等人的加入,局势出现了很明显的转变。

原本还占据上风的青龙寨转眼间便落于下风,这几人招式没有丝毫花里胡哨,都是最简单直接的杀招,眨眼间取人性命并且十分熟练。

就连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的那两个女人,一招一式宛如专业的杀手,见血封喉。

蒙力本来轻松的心态逐渐变得沉重起来,他开始意识到,溪风寨请了非常厉害的帮手,而他从一开始就轻敌了。

看着成片倒下去的族人,蒙力满是不甘,可心中也忍不住出现动摇。

他固然野心勃勃想拿下溪风寨这块肥肉,也势在必行,可如今横生枝节,出现了意外的变故,不是他想就可以的。

继续耗下去,无非增添更多的伤亡,吃力不讨好,还不如就此作罢,回去修生养息,反正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群人总不可能一直待在溪风寨不走吧?

等他们离开后,溪风寨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蒙力咬紧了唇,极力克制住心中翻涌的怒火,他还从未吃过这样大的亏。

没关系,这些账,来日他都会一笔一笔讨回来的!

权衡再三,他还是做出了决定,扬声道:“所有人,跟随我撤退!”

青龙寨的人早就心生退意,听罢也不再恋战,准备撤退。

却听一声低笑响起:“来都来了,还想走?”

蒙力眯着眼看过去,说话的男人生得芝兰玉树,丰神俊朗,平日里他若见到,定要骂一句小白脸!

然而刚才他见识过这人面不改色取人性命的一幕,可不会觉得他真是什么小白脸!

往往那些人还没靠近他,都已经莫名其妙毙命,已经足以说明这人的不简单。

更别说他给人一种极为危险的气势,那种仿佛被野兽盯上的错觉令人如芒在背,危机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蒙力心里一沉:“你想做什么?”

傅凛知勾起殷红的唇瓣,慢悠悠启唇:“我想要你的命。”

他这话说的很是漫不经心,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然而蒙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子里的一根弦顷刻间崩到极致。

他沉了脸色,极力按捺住心头莫名的恐慌:“这位侠士,不知那老东西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卖命?”他试图和他谈条件,“我给你十倍的好处,你来我青龙寨如何?我必奉你为座上宾!”

族人们面色紧张地盯着傅凛知,老族长也面沉如水,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蔓延。

他们深知今日若是没有这几位客人,凭他们的实力,绝无可能守住整个寨子,如今溪风寨还存不存在都难说。

说到底,这几位也只是路过的客人,溪风寨于他们来说一无恩情,二无利益可言,听说族长还拒绝了他们找人带路上山的请求。

在这种情况下,几位客人即便转投青龙寨,他们也没办法,毕竟熟悉邬山的又不止他们溪风寨的人。

他们完全没有必要掺合进两寨之间的恩怨。

老族长心情沉重,神色复杂,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开口乞求几人留下。

一片安静中,傅凛知低低笑了一声:“我对你提出的东西不感兴趣,倒是对你的狗命很感兴趣。”

蒙力脸色顿时一变,只见他说完这话的后一秒,便身形鬼魅地迅速袭来。

蒙力暗道不妙,下意识就要转身逃离原地,却被一只手死死扣住肩膀,他眸色阴鸷,抬起刀劈过去,却劈了个空。

傅凛知身体弯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轻而易举躲开那威风凛凛的大刀。

他唇角自始至终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却看的人心底发凉。

下一秒,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蒙力再抬起头来,两眼的地方变成两个血洞,蜿蜒的血流下,眼珠不翼而飞!

他捂着眼惨叫不止,傅凛知翻手将什么东西扔在地上,眉头嫌弃地蹙起:“聒噪。”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惨叫声戛然而止。

被拧断了脖子的蒙力缓缓倒在地上。

一个七尺大汉,竟然就这么死了!

许久,抽干的空气被重新注入这一方天地,人群里迸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族长死了!族长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