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说杜仲恒的家境是很好的，就算是不参加科考走仕途的话，这辈子也会是衣食无忧，只是在被天下读书人唾弃之后，他就从家中离开，独自一人搬到了城北区中住下来。
这边相当于是被人遗忘的角落，那些自诩体面的读书人是不会愿意来这处“肮脏”的角落里的。
或许杜仲恒就是因此想要远离那些口舌是非，安安静静地过他的小日子吧。
莫如玥打量着那个小宅院，周围直径十米之内都没有窝棚，更不用是远离了污水和垃圾，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
越是接近那个小宅院，鼻中嗅闻到的臭气就越少，这十米之内都铺着鲜花绿草，显然是有人精心侍弄的，居然没被周围的贫民们拿走卖掉，实在是不可思议。
当莫如玥站在小院门外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鸡鸣犬吠，有种忽然回到了秦家村的感觉。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似乎很享受现在这样的生活。
莫如玥上前敲响了小院大门，除了狗子的汪汪声回应着她，并没有人人声应答。
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又敲响了第二次，这回才有一阵趿拉着鞋底的声音传来。
“谁啊？”
回应的声音懒洋洋的，只是听着他的声音，就不难想象其人懒散恣意的模样，再联想到他当初离经叛道的言行，一语出则天下为敌的模样就仿佛跃然眼前了。
“杜先生，我是田老御医介绍来的，有事想与先生相商。”
莫如玥客客气气地说。
“哦，还有人会找我商量事情？”
那人的语气十分诧异，随即脚步声近，很快院门就开了道缝儿，露出半张脸来。
“哎，这位娘子，你说是田老介绍来的，口说无凭。”
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将莫如玥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是个穿着男装的女人，不由得一愣，随即就把门又开得大了些。
“这是田老的介绍信。”
莫如玥将拿在手中的信递过去，也将这个叫杜仲恒的男人看了个清楚。
他身形颀长，面白无须，面容虽然很普通，但一双眼湛然有神，颇有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
只不过他的眼神有些飞扬桀骜，显然即便是遭到了全天下读书人的唾弃，甚至被天家厌弃，绝了他的入仕之路，也没有让他从此一蹶不振，颓丧度日。
这点倒是颇合莫如玥的脾性，宠辱不惊、我行我素，坚持自己的理念，还是很适合给宝宝们做启蒙先生的。
杜仲恒将老御医的信快速看了一遍，嘴里啧啧称奇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想要让我去做娃娃的启蒙先生？还是在知道我的经历之后依旧不改想法，有意思。”
一边说，他还不时抬眼看看莫如玥，那目光中有审视，也有戏谑，还有几许被藏得很好的探究，似乎也是在评估猜测莫如玥的真正来意。
“我看中的，是先生的才学知识，至于其他的，只要不是德行有亏，都不重要。”
莫如玥淡淡地说。
她对杜仲恒打量的目光不怎么感冒，但是那目光中没有什么邪淫猥琐的成分，只是正常的审视，尚且还在她能忍受的范围内。
“呵呵，秦娘子是吧，屋里请，咱们慢慢儿说吧。”
杜仲恒说着，就让出一条道来，似乎想看看莫如玥会不会因为孤男寡女的避讳而畏缩不前，如果会的话，那就是她说一套做一套，对于这种事儿就没有什么考量的必要了。
“杜先生请。”
莫如玥说着，就直接进了院子，似乎是真的不在意什么瓜田李下的嫌疑。
杜仲恒一挑眉，也跟着往院子里走，不过院门却是大敞的，并没有随手关上。
他将莫如玥引到一间屋子里，看着里面的布置，竟像是一间书房，里面排着满满几架子的书，书案旁还有投放着许多字画卷轴的瓷缸，至于书案上则放着笔架、笔洗，看着十分正式。
“秦娘子，坐吧，我去给你弄壶茶水。这院子里只有我自己，所有的事就都要亲力亲为了。”
杜仲恒笑着说，人就准备转身走出书房。
“杜先生，还是不必忙了，咱们这边说说，我还想请您去我们家，跟宝宝们相处看看。这样你们也是个彼此选择的过程，若是有一方不合适，以后相处起来也不舒服，不是吗。”
莫如玥可不是来喝茶的，她还挂心着早些回去，若是杜仲恒不合适，她也好再另想办法。
“哦，秦娘子这是一步步的都安排好了啊。”
杜仲恒有些诧异地说。
他还真是有些小看了这个女人，看她这一步步的，安排周到心思缜密，并不是个见识浅薄蠢钝的村妇。
“杜先生，您若是有什么顾忌和要求，可以提前说说，我刚才也说过了，这毕竟是个双向选择，合不合适也要看双方的脾性要求。”
莫如玥回应了杜仲恒的话，她也发现这个男人看似狂妄不羁，但是每一步都谨小慎微，甚至每一句问话都有深意。
“秦娘子，我是个男人，能有什么顾忌，无非就是担心你的宝宝们让我做了启蒙先生，别说是去参加科考，恐怕是连私塾，都没有人会要。”
杜仲恒摇摇头，苦笑着说。
此时他的眼底才流露出一丝黯然，显然这件事对他并不是全无影响的，只是他很能调解自己的情绪，几乎不怎么会表露出来。
“杜先生，这你就放心吧，若是怕这个，我也不会上门来了。
莫如玥的话让杜仲恒又略微沉吟了一下，这才点头道：“好，那我就跟你走一趟，咱们算是在这儿把什么都说好了，万一去了你家，我跟宝宝们又合不来，那也是白费。”
他的态度倒是爽利，甚至没提束惰的事儿，莫如玥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事成之后，该有的不会差他就是。
两人一起从小院里走出来，一路上倒是招惹了不少人的目光，甚至还有人在暗中窃窃私语着。
莫如玥那耳力多强，将那些不怀好意的话都尽收耳底，不过她也没打算把这些人一一揪出来算账，难道听见苍蝇蚊子嗡嗡，还能不干活不过日子了？
出了城北的贫民区之后，莫如玥去车马行取回了自己的骡车，就带着杜仲恒直奔秦家村。
临近村口的时候，有些在田地里干活的村民们无意间一抬头，就看到莫如玥的骡车上坐着一个陌生男人，眼瞅着就往她家去了。